《阡陌知春意》卫时渺

52、纯血的龙

　　如今神女回归，带着更多的金光而来。
　　本该抚平他的躁动，让他心安才是。
　　然而他如今的龙角上，又添一层分叉，痒得难忍，心中更是卷着一层燥热。

　　龙身上下折叠，中段缠绕着神女腰肢。
　　一龙一人全笼罩在金光之内，龙首置在神女颈侧，浓重的呼吸不断喷洒在雪肤之上。

　　“阡，静心。”神女没有摸他的龙角，只淡淡告知他要静心。

　　百年孤寂没有得到慰藉，她又如此冷淡疏离。
　　见面的喜悦被怒气冲淡。

　　“静不下来。”
　　“阿知，我静不下来——”
　　“在你旁边，根本，静不下来——”

　　神女名知，他唤她阿知。
　　书卷中，这样的称呼有亲昵的意思，是关系很好的人才能叫的。

　　这一回，他没有传音，生疏的吐出人言。
　　几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龙首仍不断蹭在她娇嫩的脖颈上，龙鳞发出淡淡光芒，将金光冲淡。

　　知神色一变，双手结阵，分散的金光再要聚拢时，天边传来一阵乌云滚动雷电闪鸣。
　　“不好，龙气散出。”

　　龙天性喜爱雷声雨滴，本能的卷着神女朝天边雷动处而去。

　　“阡——”
　　知在叫他，可他身体中那躁动的气息完全压抑不住。
　　既然无法对知做什么，那对着别的什么总可以吧。

　　龙尾甩动，龙游于天地。

　　“知——你竟在九天上藏了一条龙！”
　　乌云后，数十个戴甲持戟的神看向他们。

　　这是宫殿外头一次来神。

　　知的面色很差，她飞向他身旁，强硬的将他拽到身后。
　　明明她的身躯那样小，根本挡不住他硕大龙身，但还是将他整一尾龙扯了过去，那之前没能结出的阵也在这一刻结成。

　　数十个金光阵摆开在她与那些神之间。
　　阻挡了神觊觎的目光。

　　“知，你打不过我们的，你难道想独吞这一条龙吗！”

　　独吞？
　　不知为何，对方用这个词的时候，他竟觉得兴奋。
　　他愿意被知独吞。

　　“刚刚成年没多久的龙——”
　　“竟是三分龙角，此龙血脉纯正。”
　　“我正缺一味龙血药材。”
　　“我的剑刚好能用这个龙角铸造。”

　　剩下的用词他就听不太懂了。
　　只是知的面色变得更加差了。

　　知不想独吞他吗？

　　“你们若敢往前一步，莫怪吾不客气。”

　　“不过是靠卑贱的人类祈愿而成的神，唯一的作用便是收敛天材地宝。这龙既被你遇到，便也是一味天材地宝，你若想分一杯羹也便罢了，若想独吞，看九天内谁能答应你——”

　　知不言，数阵金光大盛。

　　“敬酒不吃吃罚酒！”

　　无数刀光剑影在宫殿前飞舞。

　　他体内暴动的血脉在这一刻似有了感应。
　　他冲的比知还要往前，却又在即将离开金光范围时被知拦住，她温热的手上沾染了别人的气味，让他更为躁动，但她神色温柔的看着他，说着，“阡，你要乖乖的。这些人，吾自能对付。你若出去了，吾反而无法照看你。”

　　那样动听的话，怎么让他拒绝。

　　硕大龙身盘旋在金光阵上，看着知提剑而去。
　　那些神，不是知的对手。

　　“人类，从不卑贱。卑贱的，是被欲望支配的心。贪欲之辈，吾这里不欢迎你们——”
　　知持剑在上，金光庇佑着她。

　　平日里温暖他的金光，在这一刻，他却觉得这些金光碍眼无比。

　　赶走了那些神，知吐出一口鲜血，从飞剑上掉落，又由金光托举回到宫殿内。

　　他迫不及待的上前驱赶了那些金光，由他的尾巴替代金光的位置，将人圈住。

　　“知。”
　　“知。”
　　“知。”

　　“无碍。阡，带吾去丹室好吗？”

　　旺盛的丹火被金光点燃。
　　他盘下龙身，袒露出没有龙鳞的地方让虚弱的知倚靠。

　　“阡，你身负远古神龙烛龙的血脉，这血脉能让你成为最强的龙，但却也会为你招来众多危险。神觊觎，他们会抓走你。等你再长大一些，学会保护自己后，吾会放你走。”

　　觊觎？
　　“阿知也觊觎阡吗？”
　　他甩着龙尾为知驱散丹火带来的热度。
　　今日那些聒噪的神，是因为他而来吗......
　　他们让知受伤了。

　　知没有回答，她在他怀中睡着了。
　　知长了一张清清淡淡的脸，但她和金光一样，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这样温暖的知，却被那些神伤到了。
　　她蹙着眉，带着淡淡哀愁。

　　龙身离开知，那些怯懦的金光重新回到知的身旁。
　　龙瞳眨巴两下，靠近知。

　　知身上的血腥味淡了。

　　他小心地飞向宫殿上方。
　　那些神的气味，他记下了。

　　飞龙在天。
　　龙角之间闪出雷电的痕迹，硕大光团聚集成球。

　　负伤逃跑的神，在千里之外被光球飞散的光波击中。
　　至死，他们也不知因何而神魂消散。

　　龙冷冷感受着这些卑贱的神死去后魂魄消亡的味道。
　　龙血沸腾。
　　就好像回到了无尽永夜里杀怨猎魔的时候。
　　他的骨子里带着杀戮。

　　但他马上想到了宫殿内的知。
　　龙血渐渐平静。

　　他回到丹室，知已经醒来。
　　她坐在蒲团上，将一瓶瓶丹药排列在前，对他招了招手。

　　“来尝尝。”
　　宫殿中有许多丹药，但他只吃知亲手炼制的。

　　药丸入喉，不是以前的味道，但仍带有知的气息。

　　知浅浅一笑，“这是在外头找到的新丹方，吾已尝试过，正适合阡。”

　　原来她出去了百年，是为他寻找丹方吗。
　　龙尾甩了又甩，悄悄的摸到知裙摆的一角。

　　知瞥了他一眼，又对他招了招手。

　　尾巴甩的更加激烈，硕大的龙首靠近。

　　第二次分叉的角被攥入知温暖的手中。
　　知抚摸着龙角，“阡，吾教你收敛气息可好？”

　　彼时的他尚不知道那日那些神会找来，便是因为他的龙气四散。

　　神界，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纯血的龙了。

　　龙，性情孤傲，自开天辟地以来，不屑于其他神族交谈，自辟居一方。
　　祖龙中唯有一龙，恋上凡间女子，孕育龙子衍生了血脉为众人所知。
　　与人类□□而生的龙子，血脉逐渐趋向人类，到如今，已几乎没了神力，与凡人无异。
　　而那些离开九天的龙，去往何方，并未有人知。

　　而阡身上并没有人类的气息，只有龙最为纯正的血脉之力。
　　知隐隐感觉到这条血脉是烛龙的血脉。
　　也只有遍识天地灵宝的知才能猜出这丝已消失了千万年的烛龙气息。

　　龙，其由来，天生地养，吸纳天地之精华。
　　其血，可延年益寿增强神力。
　　其骨，淬炼后坚韧锋利出芒。
　　其筋，是先天灵宝万里无一。
　　其鳞，能幻化万物生有灵气。

　　这样全身是宝的龙，自然成了九天众神垂涎所在。
　　千万年来，每出世一龙，便有屠杀无数。

　　神杀龙，龙杀神。
　　已是不死不休。

　　没有帮手的龙，大多难以抵挡众神联手，只能落得自爆九天的结果。

　　知教导了他掩藏气息的方法，并将自己积攒的金光赠予他，“此光乃神界之下的人间所来，正能掩盖你身上的龙气。”

　　他只把学习掩藏气息当作和知亲近的玩法。

　　-

　　自那次出去后，知便一直留在宫殿中。

　　每日炼丹看书写字，或是在山谷中种些花花草草。
　　知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一会儿嚼碎几颗知刚炼制好的丹药，一会儿安静的趴在知身旁学书习字，一会儿又飞在山谷中，不时洒下雨水来，将知的头发弄湿。

　　知的头发上都是水，笑着朝他招手。
　　山谷里的灵草有了他的灌溉，长得极为茂盛。
　　巨大的龙飞下，如今他长得比几百年前还要大，龙角也彻底完成了三次分化，不再柔软。停在知的面前，足以将知完全包裹。

　　这样宁静的时光，本该长长久久。
　　直到有一日宫殿外再次传来恼人的气息。

　　彼时，他卧在寒玉床上，龙尾因为放不下而圈在外沿。
　　知睡着的时候很安静。
　　也正是因为安静，所以他才能一次次试探的将身体放到寒玉床上。
　　知并没有把他赶下去。

　　一股讨厌的气味就在百里之外。
　　尾巴将寒玉床上的纱幔拉起。

　　飞龙游于上空。
　　龙瞳看着眼前数十个不速之客微微眯起。
　　知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可以做。

　　知日日教他看书习字，总爱将一些礼义廉耻的典故说与他听。
　　可他从不认为那是对的。
　　他是龙，不是人，不需要将人的礼义廉耻放在心上，他的礼义廉耻只需要对着知一人就好。

　　至于那些打扰知的神，都该死。
　　冰蓝色的瞳孔竖直成线。

　　狂风炸起，雷电嘶鸣——

　　“是那龙。”
　　觊觎龙的神还未察觉，就有雷电闪至身前。

　　猎杀惯了的猎手总对猎物报以轻视。
　　自然也不知这尾巨龙身负烛龙血脉，乃是祖龙中的王者后裔。

　　“来的正好，知以为把你藏起来，就能一劳永逸。”

　　“知藏了一条纯血龙的消息已是九天尽知。”

　　“那些凡人庇佑不了知——”

　　“魔族也想来分一杯羹。”

　　“小龙，吾劝你速速认吾为主，一旦魔族找上门，可不只是像神族一样只需要取你之血便好，他们定会吞噬你，到时候，你可就万劫不复了——”

　　“知保不住你——”

　　碎烦！
　　这些人聒噪的让他不断甩动龙尾。
　　噼里啪啦带来冰蓝色的电光直直朝神的方向而去。

　　一场遮天蔽日的大战在九天宫殿的神女沉睡时悄然发生。
　　自从将金光赠与他后，知变得有些贪睡。

　　带着他气味的龙鳞罩在宫殿之上，与金光交相辉映，也阻挡了外界的任何打扰。

　　吞下数十个神，他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
　　神，比怨灵和魔还要难吃。
　　呸——

　　他听知的话，没有离开宫殿，徜徉在金光中翻了个身，只是将元神出窍吞噬了那些神的元婴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