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绿犬

47、047

　　月亮孤零零挂在海上，月光淡淡的，几乎隐没在黑夜，今夜的天空没有云，海风夹杂着腥味扑面而来，零星的雨水滴落在裸露的皮肤上。
　　彭鱼仍然倔强地坐在原处，她希望能和俞泽这样安静的多待一会，但俞泽站了起来，“要下雨了，我们边走边说。”
　　他把魏昭给的科学岛人员名单过了一遍，让他意外的是在官方给出的名单当中，洛菌查到的这份里多了一个人，叫余夏，虽然时间有些久了，但是俞泽看到照片后就想起了这个人，就是她告诉他魏昭是她和父亲的孩子，她也是让陆怡怨恨了半辈子的人。
　　彭鱼起身跟上俞泽，她不知道俞泽约她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上次说的新物种？不论是什么她都很高兴，因为这个人终于主动约她了，她提出了让俞泽陪她看海的要求。
　　“我们一会去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菜很好吃，”彭鱼一边说一边努力跟上俞泽，她穿了一双新买的高跟鞋，并不合脚，脚后跟磨得很痛。
　　雨突然下大了，沙滩上被砸出细密的小坑，彭鱼走得更加吃力，“俞泽，你等等我。”
　　俞泽回过头，看了眼她脚上的鞋子，“鞋要买合脚的穿才会舒服。”说罢，背对着彭鱼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彭鱼看着他宽阔的背，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虽然雨水打在身上有些冷，但此刻她的脸滚烫，她拍了拍脸，小心搂住俞泽脖子趴了上去。
　　“谢谢你。”
　　“你知道乔恩山喜欢你么？”俞泽面不改色平静地问，他觉得应该跟彭鱼说清楚。
　　彭鱼感觉身体冷了几个度，手握紧了又松开，并不回答俞泽的话。
　　俞泽自顾自继续说：“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彭鱼的拳头又握紧了，她深深吸气然后吐气，用讥讽的温和语气说：“那我喜欢你你知道么。”
　　彭鱼明显感觉到俞泽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继续说：“你又怎么知道我没跟乔恩山说清楚，我不喜欢他，他的喜欢对我来说是困扰。”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俞泽其实想问的是彭鱼讨厌乔恩山什么，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彭鱼语气有一种厌恶感。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彭鱼反问，“你讨厌我？”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俞泽背着彭鱼走得不快，两人还没找到躲雨的地方，雨差不多已经停了，只剩下淅淅淋淋的小雨。路边的椰树叶上挂着雨水，在路灯下一闪一闪。
　　俞泽哑口无言，他不讨厌彭鱼，但绝对谈不上喜欢，从很久以前他就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他更爱动物而不是人，“我不知道。”
　　“放我下来！”彭鱼挣扎着从俞泽背上滑下来，语气生硬地说：“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见你母亲。”
　　彭鱼看着他，俞泽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五官俊朗又带着一种公子如玉的温润。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俞泽，彭鱼竟然有些记不清了，也许是学生时代言情小说看多了，看到优秀的人就想喜欢，就好像喜欢了这类人自己也会变得优秀。
　　那种喜欢很简单，就是看见他就会很愉悦，彭鱼惊讶于自己竟然可以在众人里一眼认出他，她一直努力追赶俞泽的步伐，小心翼翼地将这种喜欢藏在心底，至少他来未来生物之前彭鱼一直藏得很好。
　　俞泽潮湿的头发还在滴水，彭鱼忍住去擦的冲动，她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可以，但是——你要当我对象一周。”
　　俞泽沉默，彭鱼怕他不想见了，连忙说，“三天也行，那一天，一天也可以。”
　　“好，我答应你。”
　　早知道一个星期不改了！彭鱼懊悔至极，但至少他答应了，她深深吸气，雨后的空气里仍然泛着海水的咸腥味，但是她的心情好了很多，觉得路上的水坑都闪着金色光芒。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
　　“等明天过了，我的男朋友。”彭鱼笑着挽上俞泽胳膊，“不准抽出来!”
　　俞泽只能僵硬的任由她挽着走了一段路，两个人都没说话，空气中的潮湿感裹挟着他们，椰树上的雨滴偶尔会落在脸上，海风一吹彭鱼觉得有些冷，走到路口她放开了手，“明天见。”

　　彭鱼回家先换了衣服，然后又赶去医院。
　　余夏吃了止痛药面容平和，躺着在玩手机，彭鱼进来的时候她只是抬眸扫了一眼，说道：“头发吹干再睡，不然会感冒。”
　　“嗯。”彭鱼闷声应和着，坐到陪护床上，那日彭鱼骗她自己会离开未来生物，所以余夏也开始配合治疗。
　　两人各自玩着手机，都不说话，空气沉闷的如氧气正在缺失，医院里的窗户为什么不能推开呢，彭鱼待在这里常常会有窒息感。
　　“小鱼，我明天想吃山药甜藕梨粥。”余夏看着手机上推荐的甜粥，忽然很想吃。
　　彭鱼之前秋冬为了美容养颜在网上学习做饮品，她会带着余夏一块喝，经过多种翻车，这款最好喝，“我明天没空，后天给你做。”
　　“好吧……”余夏失落地说，然后她努力翻过身侧躺着面对彭鱼，“你已经离开未来生物了么？”
　　彭鱼支支吾吾答，“嗯……已经提交离职申请了。”
　　“那就好，对了，我今天让你叔给你找新工作了，女孩子做做行政文员之类的工作挺好的，不用赚那么多钱，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就赶紧嫁了，以后我也不用操心了。”
　　余夏说话的过程中彭鱼的手心都被自己掐白了，她强忍着愤怒，最后竟然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
　　彭鱼真的觉得可笑，一个年轻的时候为了工作抛夫弃女的人，现在年老了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有追求，要让她去过那种一眼能够望到坟墓的日子，她望着余夏苍老的面容只觉得她可怜。
　　但是彭鱼不敢反驳怕再次刺激她，只能迂回地说，“我有对象了。”
　　“谁啊？我认识么？”余夏来了兴趣，她往床边挪了挪。
　　“前几天来看你的两个人中那个稍微高一点，长得好看一些的。”
　　“叫什么名字啊？”
　　“俞泽。”
　　“跟我一个姓啊。”
　　“不是，他是那个愉悦的愉去了竖心旁。”
　　余夏听完根本没上心，只顾着问，“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幻海本地人，是……是宠物店老板。”彭鱼心不在焉地说，一方面是撒谎让她有些羞耻，另一方面她又告诉自己，她没有撒谎，只是没有阐述全部事实而已。
　　“宠物店老板，可以可以那肯定是个有爱心的人。”余夏心满意足了，她挂心不下的只有彭鱼了，“俞泽，彭鱼，你别说还挺配哦。”
　　“妈——你快休息吧。”
　　“照片有没有，给我看看，看完我就睡，不然我这一宿肯定又要失眠了。”
　　彭鱼真是被她拿捏的死死，她不好意思地翻出偷拍的照片，“给，看完赶紧睡。”
　　“保证。”余夏接过彭鱼的手机，看着照片上的男人，是个侧面的照片，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泛着微微的金光，男人正在很认真得看着面前的文件。
　　彭鱼趁母亲看得出神，快速将手机抽出来，"好了，看完了，赶紧休息。"
　　"你刚刚说他的俞是哪个俞？"
　　彭鱼觉得奇怪，但是又重复了一遍，"心情愉悦的愉去了竖心旁。"
　　"俞泽。"余夏念着这个名字，那张照片像是带刺的钩子，钩起了她很久远的记忆，"你见过他父母么？"
　　彭鱼摇摇头，"我们才确定关系，还没见过他家长，"她看了母亲一眼，上次新物种的事情她从母亲这里只得到一个它们真的存在的回答，再追问余夏则闭口不谈，也许可以借此机会了解科学岛上新物种存在的原因。
　　彭鱼小心翼翼试探说："他爸爸是在科学岛爆炸中去世的，好像也是你们其中一个研究员，好像是叫俞逸之，你有印象么？"
　　余夏听到这个名字后，恍惚了几秒，呢喃道："怪不得那么像。"说罢她握住彭鱼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妈，他想见见你。"
　　"好啊，什么时候？"余夏想着见一面也好，这样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明天晚上，我带他来见你。"彭鱼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让母亲知道俞泽是来了解科学岛事件的，"妈——"她抓了抓头，"那个——"
　　"有话快说，支支吾吾的。"
　　"他可能有些事情想要了解。"
　　"他想了解啥，我们家闺女这么好，配不上他么！"余夏看得出来女儿是真的喜欢俞泽。
　　"就是——关于科学岛的事情。"
　　余夏原本的困意立刻消失，她坐正了身体，严肃地说，"科学岛的事情和你们这些小辈没有关系，那就是一场意外。"
　　"那些怪物呢？也是意外？"
　　余夏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耳边还能听见那些恐怖的声音，她僵硬地说，"是，都是意外。"
　　"什么意外！那些怪物究竟怎么出现的，你们当年到底在研究什么？"
　　"我们……我们在造福人类。"面对彭鱼的质问，余夏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痛苦地说，"我们只是想要救更多的人，但是突然一切都不受控制，它们疯了。"她感觉自己的腿又开始痛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彭鱼，拉住她的手紧紧握着，“不要去科学岛，永远不要去。”
　　"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科学岛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余夏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她的腿究竟怎么没有的，那种生生被撕扯的疼痛从未消失，不断的在梦中循环，"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彭鱼见再问不出什么，便替她拉了拉被子。
　　“别去科学岛！”余夏呢喃。
　　“好，我不去。”彭鱼拍拍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入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