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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开拓滞留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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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暗垂下眼睑,手不由自主抚摸上耳垂。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阿基维利耳垂上那枚,应叫灼日。
灼日已毁,希望尽散。
而不为世人所见的那枚琥珀,现在又在哪里呢?
“你们在聊什么?”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微微仰头看向来人,就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和纳努克一般的灿金。
没想到来的是她。
我用手撑着地面,想借此站起身来。眼前那人却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欣然接受,借由她的力道起身。
“一位星神。”我笑着回答。
她歪歪头,看着我的眼里充满了不信任。
“哪位?”她的声音落入我耳中,“开拓……还是毁灭?”
“在星穹列车上,自然是开拓。”我走近她,她也没躲,我便附在她耳旁,轻声道:“如果你想知道关于另一位的,欢迎你随时来找我。我很乐意,将关于那位的告诉你。”
看到星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怔,我没有多言,轻飘飘离开了这里。
不知来处不知归处的人到底在乎什么,我向来很清楚。而她的身份,也确实值得我将我所知道的一些事告诉她。
纳努克,我有预感,这一步,有可能将军。
“你去哪里啊乘客?”帕姆在后面遥遥问了一句。
“随便转转。”我随口回道。
列车如今忙于仙舟的事情,我可不信有心思来看着我。等他们空下手了,该找到了我也找到了。
我略过姬子和瓦.尔特的目光探究,径直走向了另一节车厢。姬子上前几步,像是想拦着我。瓦.尔特却拦住了她,跟她说了几句什么话,姬子才最后深深看我一眼,就收回了所有目光。
而站在我身后的星,沉吟许久,却是低头开始问帕姆什么话。
可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脏在疯狂跳动,血脉在血管里流淌着开拓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正控制着我前进的方向。
听说星穹列车因为上次一站损失了许多车厢,剩下的空间少得可怜(这句话是托帕说的)。现在一看,确实说得也不算错,总体来说,空间都快赶不上翡翠办公室了。
我穿越重重阴霾,头顶灯光忽明忽暗,窗外星子忽闪,最终停留在了一扇平平无奇的房门之外。
我突然止步,开拓并没有强逼着我推开这扇门。
祂在等我,自己抉择。
我明白,穿越了这扇门,许多东西也许昭然若揭,也许还是隐藏云雾。但我更明白,穿过了这扇门,会遇见上次那位,那位说与我有一个约定的神。
祂与我,可能是我的“我”,有过一段不为世人所知的感情。我尚且不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我也尚且不明白在祂眼里“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角色。
之前种种调查搜寻,一是为了接近真相,二是为了拥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一位星神——哪怕只是一缕残魂,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而现在,危机与真相近在咫尺,只等我亲手去拨开迷雾。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放在门上,而后用力一推,一阵烟尘漫天。
黑暗是这里的主打色,浓稠的夜色编织黏腻的蛛网,散飞的灰尘落满了世界。床畔的窗帘并未散开,却没有须臾的光线落入此处。
像是连光线都背弃了这里一样。
我没有找到灯光开关,只能借着门口的光慢慢摸索。就在我后脚迈入房间的那一刻,房门悄然关上。我扬了扬眉,并没有在意。
房间寂静到我只能听见自己鞋底踩踏地板的声音,以及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指尖掠过布满尘埃的桌面,沾染上污垢。
如果在旁人眼里,此地必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而我便生生来与旁人有异,灵敏的嗅觉还是让我感触到了,独属于「开拓」的力量。
我慢慢靠近气息最浓烈的位置。
手指触碰到了一块玻璃,玻璃之下是一床整齐的被褥——这里是一个飘窗。
可几番翻找,别说阿基维利,我连一点有关祂的标志性物质都没找到。
脑海里开始回放在贝洛伯格时祂与我说过的话语——
“一个,哪怕星轨破碎,神体消散,命途将近堙灭,也要竭尽全力实现的约定。”
“别忘了你还得帮我一个忙——我会在列车上等你。”
“这次别忘了,我等你太久了。”
按祂的说法,“我”与祂之间有过一个约定,“我”还得帮祂一个忙,祂说过会在列车上等我。
难不成是我找错地方了?
我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里。
这不可能。贝洛伯格的阿基维利明知我全无记忆,仍然只是轻飘飘提了一句“列车”,却没有提及在列车具体哪一处,祂迫切地想要我找到在列车上的祂也没有造假。
车厢突然一阵摇晃,我的脚下开始晃动,几乎站不稳,连忙扶着旁边的飘窗。再晃一下,我被晃地一屁股坐在了飘窗上。
应该是列车开始跃迁了。
按那群无名客的脾气,这一站必定是前往罗浮。我垂下眼睑,脑海里略微思索几番,没有选择离开。
阿基维利的事情不解决,我绝对不能下车。这件事的真相,我必须得知道。
而星核猎手、万界之癌,以及仙舟上本就遍布的寿瘟祸祖加起来,也必然不可能让那群无名客这么早就回来。
我还有时间。
列车波动的频率变小,我知道跃迁即将结束。
在余波之时,剧烈的震动终于是令这所房间偶然撞入了一缕光线。光线转瞬即逝,却独独眷顾了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正躺着一个泥塑娃娃,一个长发长裙的娃娃。因着这唯一的光明,我很快注意到了这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娃娃。
看到它的那一刻,我的脑海涌入了不知名的记忆。而我仿佛是窥探了不可知秘密的偷盗者,我惶恐着得到这些完全陌生的记忆,剧烈疼痛的神经与直冒冷汗的□□更加加重了这层惶恐。
“……你看见……那是拂晓海……太阳……我喜欢……”
那人坐在悬崖峭壁边,面孔模糊不清,耳边微动的耳坠却轻易表明了祂的身份。“我”随着祂伸手所指的地方望去。
“我”没有看见太阳,悬崖之下的一整片大海都泛着灿烂的金光,波光粼粼,一条黑色蛟龙出海,我清晰看见了那蛟龙身上的鳞片,和它血红的双眼。那蛟龙巨大,我说不清它和如今的星穹列车相比谁更加庞大,对于庞然巨物的压迫感令我心生畏惧。
一只手放到“我”的肩上,我抬眼望去。
祂脸上的模糊在海洋的金光照射下慢慢褪去,先是眉毛,再是眼睛、鼻子、嘴巴。祂用一种温和到不像是传闻中的祂的眼神看着“我”,揉了世间星光碎入祂的那一双眼。
祂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别怕,我在这里,它不敢伤到你。”
我察觉到“我”的手在轻轻颤抖,“我”张开嘴巴,像是说了些什么。“我”的声音却像是完全被这段记忆抹去了,我完全听不见。
只见阿基维利在片刻后轻轻笑了,一把将“我”拉入怀里。我再一次嗅到了气息,却不再是属于「开拓」,而是属于少年的清冽。
“我一直在,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却挣脱了怀抱,不断地摇着头,嘴里不停说着什么。但阿基维利的表情淡然,像是完全没有听进去。祂还懒洋洋地躺下,脑袋枕着手臂闭上双眼。
“我”心急如焚,慌忙之下拿出了一个泥塑娃娃,把它递给阿基维利。
记忆戛然而止,我猛吸一口气,像是刚从海水的囚笼中逃出的溺水者。缓过神来后,我伸手靠着感觉摸到了那个泥塑娃娃。
浓烈的「开拓」就是从这个泥塑娃娃里传出的。
这个也是“我”送给阿基维利的。
“我”和阿基维利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起那双眼睛潋滟的温柔,揉碎的星光。我眉头一皱。说是爱情,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反而更想爸爸带女儿。但要说起亲情,两个人的感情又总觉得不太贴切。
这样光想着什么也想不出来,我只能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
我得先找到列车上的阿基维利。
泥塑娃娃放在这里这么久,如果仅仅靠这个就可以找到阿基维利,那也等不到我来了,所以一定有什么重点因素是只有我来了才能触发。
我回想起这一路的经历。
「琥珀王的孩子」,「记忆」的礼物,贝洛伯格里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卡妮,假面愚者的相助,无名客又恰好在这个时候来到贝洛伯格,战场上滞留的阿基维利……
说这一切是巧合,我如何也不信。
「存护」,「记忆」,「欢愉」以及「开拓」都要我来到贝洛伯格。第一站是贝洛伯格,几乎每位星神都默认我的第一站必须是贝洛伯格。
为什么呢?
体内流淌的「开拓」给了答案。
我的左手涌起存护之力,金黄的能量照亮了细微的黑暗。而右手,溢出淡淡的开拓星芒。仅仅这么一点星芒,也让我感到了一股力竭。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被催使时,按理来说会有很强大的排斥力,就像我每次使用蒂斯莫尔之灾时。
而这股开拓的力量并没有排斥我,它很柔和,却强大无比,非我肉体凡胎能够轻易驱使。
我将两团力量融合,灰色与金色触碰的一刹那,猛烈的长风以两个光球为中心开始席卷整个房间。我猛地咬牙,强硬地融合在一起。
一个手指从黑暗中出现,轻轻点在两个光球之上。金色的光球立刻被灰色吞噬,进而不断扩大,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灰色和银色交织的灯光下,我看见飘窗之上坐着一个懒散的人,祂靠着墙壁,金色的眼眸静静望着我,黑色短发垂在耳边,却不见耳坠踪影。
“卡妮里恩……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叫这个名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