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雍州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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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岫宗，隐于尘雾间的宫殿，钟鸣声阵阵，练剑声起。
妙有看着面前的棋局，她执白子，易乞执黑子。
从开盘至今已有三个时辰，每一枚棋下的位置都极其讲究，双方厮杀不止，气势焦灼，针锋相对，她已入劣势，险象环生。
朱纱浮沉，微风阵阵，香炉内的青烟久燃不歇，易乞面容沉静，叫人捉摸不透。
斟酌再三，一枚白子落下，黑子吞并大半，直逼阵中而去，妙有败了。
她叹服师尊棋艺精湛，年方十二岁对弈至今，从未平手，“弟子拜服师尊棋艺，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一招一式虽不漏杀机，却早现端倪”，她自愧不如。
仙鹤凌空飞过，鹤唳长空，悬于天堑之上的宫殿，云气缭绕，剑鸣声阵阵。
易乞拂袖，“示假隐真阴在阳，雷霆掩映于真假之中”，青烟燃尽，挥袖，棋局如初，“你须谨记，修道，为道，行道，离不得运筹二字”。
面容沉静，目显神性，空灵法袍流光浮动，易乞英气的眉宇间，含着锋刃之气。她，如今也是一宗大能，凌驾万千修士之上。
妙有艳丽之貌微显恭敬，“妙有谨记师尊教诲”。
易乞从拂袖间取出一物，“此物，你交予太清教琼山道人”，那物流光溢彩间隐隐有灵气倾泻。
妙有惊诧，瓣瓣莲花纹理分明，光霞清净无垢，莲中花蕊青蕴荡漾，此乃天地灵宝。
“师尊……这是？”，她隐有猜测。
“古卷佛经上曾有经文言曰无尽灯，可照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助世人成神，助佛”，易乞言尽。
妙有心有震颤，“此乃无尽灯？”。
易乞反言他语，“不过究其所言，那不过是世人所传，这灯于上神手中同样不得用法”。
她虽未言明哪位上神，妙有却心知肚明。同神域往来交集密切的便只有那位上神，宗内传易乞神君拜于那位上神门下，修习百年方有所大成。
媱姒已参悟三百年整，始终不得用法，若非那日春神句芒戏言，这灯或许至今还于神殿内做琉璃盏装饰所用。
“此番你前去雍州都，将此物交予琼山道人，其后静待一切事宜”，妙有接过那盏无尽灯。
“敢问师尊，上神此举是为何意？”。
“不过证道”。易乞挥袖，棋盘消失，显出清茶香案，青烟袅袅，衣袖拂香。
那位上神，许是余暇冗长，心生烦闷，其余小神哄抬之举倒应了她之心意。苍生，翻手，覆掌之间，不过尔尔。
证道？所证何道？妙有心存疑惑，却并未言明。她知 ，有些事，只需遵循，无需过问。
她乃易乞座下第一弟子，有师尊，才有她今日，师尊所行，无须置喙。
莫回舟和江乙一路从露华宗打到雍州都，鹿萝揪着封昭的衣摆，一路途中“哇哇哇”地感叹。
楼危止同游白鹤一路吃喝游玩，景阳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跟在队伍最后。
托楼危止的福，充分发挥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技能，一路上，他们一行人就没钱发愁过，天天吃好喝好。
按景阳的话来说，他都是心境内的外门弟子了，为何这苦哈哈的差事还能落到他头上。
事情追溯于宗门内的三年一度弟子历练大会，露华宗讲究入世寻道同道心感悟一起，不讲究先成己之修为，再修汝之道心。
抽签时，景阳倒霉催地抽到了这一组。
这一组的任务是到雍州都斩妖除魔，景阳认为一定是道延山人疯了，除妖？
雍州都本就是人妖混迹的场所，雍州都临北途川，过了北途川即为妖域，来这儿除妖？
彼时，景阳举着他的爪问，确定是要去除妖而不是反被妖除么？
道延胡子动了动，“非谓除妖，当为修道”，其实道延内心想的是，或许是吃酒上头，醉醺醺的时候塞了张雍州都的条子进去。
此地混杂，高手如云，以往雍州都是不在新入门弟子的历练范围之内的。
可道延一瞧，此番江乙同莫回舟一道，加上小师妹那拆天拆地的徒弟也在，当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大手一挥便决定还是让他们一行人来此。
雍州都妖族人族混杂，让鹿萝开了眼，长着猫耳朵的漂亮少年，有着白色尾巴的狐族少女，还有眸色各异奇装异服的种族……
她第一次觉察，修者世界如此之大，她好奇自己以后是否也会见世界之大，叹人生之奇，“小师姐小师姐，外面的世界都是这般奇怪……又有趣的？”。
鹿萝揪着封昭的衣摆，睁着她亮亮的双眸，不住地看着眼前的人群。
小师姐？起初封昭还不习惯，听久了倒也觉得不错，“是的”，她轻微点头，“要大上许多”。
“有多大？”，鹿萝好奇，“是有琅姿山人的荆山那么大吗？”。
她曾见过琅姿山人的荆山，幻化后如山峰高昂，当时她便觉原来世界之大，她所见甚微。
有多大，她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此确切形容，她一时想不到词，可鹿萝又眼巴巴地等着她回答。
她认真思索一番说道，“我曾听过一言，有人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是婆娑世界，也就是堪忍世界，你会见世上奇妙之事，奇妙之人；你也会见世上痛苦之事，痛苦之人。两者并行不悖，真真实实存在，是为一方世界”。
鹿萝觉得过于复杂，或许她要很多年以后才会听懂。
她问了一个问题，她说，“小师姐，那为何要叫堪忍，不言为其他？”。
“因为众生贪嗔痴重且根机不同，是以造就五花八门的世界，在如此世界生活的众生，死亡不定，或许身死，或许心死，烦忧堪多，黑白颠倒，命运无常”。
所谓凡事皆有定数，可这定数又是谁定的呢？
封昭从许久之前修神道，晨起挥剑，午间打坐，顿悟世间道法，堪破人世苦痛，一日复一日，可她越修越觉道之一途渺茫。
她对所谓正统怀疑，好似杀伐，抢夺，是修道必为之事。
可从来如此，便对么？
可这时，她便又会想，好似修道即是生死无常，有人一朝得道，有人汲汲营营数载，却与道无缘。道，实为渺寻无常。
道，可悟，却不可学。
鹿萝使劲理解小师姐对她说的话，最终可怜巴巴地对着封昭说，“小师姐，我好笨，我听不懂”。
封昭摸了摸她的头，“不是，并非是你之故”，她欲还说些安慰的话语，却被客栈中传出的挑衅话语掩盖下去。
“哟，这不是露华宗那俩魔头吗？不过混血杂种，真当自己是那救苦救难的正道修士”，一青年眉眼横斜，月牙白的法袍上绣有靛蓝色的云纹。
是朝岫宗的弟子，朝岫宗七名弟子坐于这客栈内，位于中首的乃是一蒙面女修，女修额间一点青蓝朱砂，身姿绰约，于本门弟子所说，并未阻拦。
鹿萝立马鼓起脸，凶巴巴地看向这名青年，“你才是魔头，你们全家都是魔头，你们全宗上下都是魔头！！！”。
她躲在封昭身后张牙舞爪地做着鬼脸，企图靠自己的鬼脸吓到这名修士。
当然，鬼脸收效甚微。
封昭似有所感看向位于中首的女修，她身上有故人气息，却不是那人。她记得此人，当日卧云天文鳐鱼盛宴，她在易乞身旁。
当年，同绎心一道指责她叛神通魔的，还有易乞。
一梦浮生七百年，故人之姿，早已掩于尘埃，现在于她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
一瞬间，直冲她魂灵的气息涌来，妙有立刻抬头看向前面几人，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微微皱眉，难道是她感知错了？
青年修士大言不惭，“隐世谁人不知，妖族和人族的混血杂种，魔族和人族的混血杂种，都被露华宗所收归门下，你们宗门难道是收什么破铜烂铁的地方么？”。
朝岫宗弟子应景哄笑，“就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妖族余孽，竟还妄想修道证天”。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辈正道修士必得诛之以捍天道”。
……
江乙神色不变，莫回舟气势开始下沉，眼中隐隐有杀意。
封昭一顿，空空宗确实很少提及诸位师兄过往，连带着，时间越久，她便忘了，大师兄身上有妖族血脉。
据二师兄所说，当年伯庸捡到大师兄时，他像是刚刚从血池中爬出，一身腥臭的血味，如果不是还有呼吸，伯庸以为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鹿萝恨恨地扮着鬼脸，大声出口，“你们全家，全宗，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才是大魔头……”。
那青年噗嗤一声笑出口，“露华宗难道是没人了，派个女娃娃出来跟我们叫板！哈哈哈哈”。
莫回舟的伐柯蓄势待发，剑出鞘之际，一阵旋风袭来。
对面开了口的男修法袍全然粉碎，皆光了身子，只剩一条亵裤。
每人左脸和胸前皆被刻上“杂种”二字，力道不轻不重，有血渗出，字迹很是显眼。
鹿萝“哇”的一声，“小师姐，他们现在是……”杂种二字未说出，便被江乙捂了嘴和眼。
客栈内的修士哄堂大笑，那几名修士脸色涨红。
莫回舟扯着嗓子笑，“技不如人，还是不要出来丢人显眼好了，一群草包”，眼神一凌，“你祖宗我啊，可丢不起你这人”。
江乙操着老父亲的心，“师妹，此举，于女修毕竟有碍观瞻”，他的意思是可以做，但这脏得还是自家的眼睛，算来算去是不划算的。
“我看不见”，封昭实话实说，虽然看得见他们身上散发的污浊气息，但脱光了的样子还是看不到的。
江乙:……
他竟不知如何接话，叹了口气，改日还是得同琅姿山人好好说道，露华宗已经出了一个她，可万不能再教出第二个琅姿山人了。
楼危止走着妖娆的步伐，时不时撩动下他法袍上金光闪闪价值不菲的法器，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最欠打的话，“掌柜的，二十万上品灵石，立块牌子在门口”，他摇着扇子说，“就写‘狗与朝岫宗不得入内’”。
长着猫耳朵的少妇乐呵呵接过灵石，谄媚道“小的这就办，客官，里面请上座！”。
她是妖，不是人修，不存在得不得罪哪方修士，她的人生信条就是，谁给钱谁就是大爷！
封昭无瑕一扫，剑气朝前涌去，朝岫宗几人所坐的桌椅猝不及防碎裂，几人跌落在地，只有为首的女修将剑气横挡回封昭所在地。
江乙上前一步，剑气便散了。
那名青年暴怒跳起，意欲开口，妙有却拦住了他，“师尊交代的事我们已完成，切勿横生枝节”。
青年顿时不动作了，他压着怒气收回手中的剑。
游白鹤挑眉，这并不像朝岫宗弟子的作风，他们分明是在隐忍，难道说他们此行来雍州都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脑中细细思索着当年雍州都所发生的事情
莫回舟挑眉，他这个师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三年不到，便已有剑气之势。
她那日所言剑道第一人，或许不是玩笑之语。
游白鹤似是忆起了什么，一向嬉笑的神色莫名变了。
封昭收剑，剑入鞘 ，剑气隔绝。
那年雍州都发生了一件大事，于此地的修士死伤无数，北途川巨变，妖邪出世，惊动翙烺司司主座下七将出手镇压，才平息此事。
如此说来，那现下？他们必死？入了渡劫心境的人若是于境内死去，便是等同于真正死亡。
忽而，邪风至，远处海面震颤不止。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雍州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