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青鸟echo

18、同命相连

　　白雪放寒假更不好过，父亲每天酒气汹天，醉生梦死。继母在洗脚房工作，经常是夜班，免不了白天和她撞脸。
　　继母总是对她百般刁难，干着最重的活，挨着最多的骂。白雪打算出去找一份临时工作，一来挣点钱自己花，二来可以避开那个不省油的灯。
　　她知道林忘初去了培训班，经常在上课。于是便托韩羽给自己找找工作。
　　电话那头传来韩羽的声音：“我爸爸有个同事的女儿需要找个家教，你愿不愿意去？”
　　白雪喜出望外，她知道在这样大冷的天找一份工作是多么不易。更何况是一份家教的工作，正适合自己这样没有一点社会经验又念过书的人。
　　“当然愿意了！在哪里？”白雪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就在玉林小区。”
　　“天哪！你说的是咱们县城最豪华的那个别墅区，那可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对对，就那里，在二环路那边，法院旁边那个小区。只是……”
　　“只是什么？你怀疑本大小姐的能力？”
　　“不是不是，那位叔叔家里我去过一次。他那女儿感觉性格太怪癖，恐怕不是那么好教。”
　　“放心吧，没有我白大小姐搞不定的！”
　　“那行，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
　　白雪心里很激动，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县城最好的别墅区当家教。想想就很美，她以前虽然也曾打一些零工，可没有正儿巴结干过家教这一行，还是得好好准备准备。
　　中午的时候，韩羽电话打过来：“白雪，他们让你明天早上八点半就过去。”
　　“谢啦韩公子，等我挣了钱请你吃火锅！”
　　韩羽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算了吧你，等你的火锅估计就过完春节了，哈哈……”“讨厌！”
　　白雪和韩羽交谈感觉很随意，不像林忘初，她有时和他谈话得时时察言观色，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得体。而韩羽，她觉得他就是自己一哥们，哥们之间可以随意调侃说笑。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可她觉得她和韩羽之间就是如同哥们之间那种情谊，或者说他就是自己的一个小弟。
　　她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破旧的羽绒服，棉絮都漏在外面。她把压箱底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也没找到一件可以穿的出去的衣服。 这样怎么进豪宅当家教，还不被人家笑话死。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于是一咬牙，把箱子底存了一年的二百元拿了出来。这次她打算对自己“狠一点”，买一件像样的羽绒服。
　　白雪到超市选了件白色的羽绒服，雪白的那种，又挑了件牛仔裤。软磨硬泡地砍价，硬是白老板弄得心烦，赶紧打包让她带走。
　　路过麦当劳店的时候，透过大玻璃她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他们喝着大杯的可乐，谈笑风生。
　　正是林忘初与赵依娜！不知道谈到了什么话题，赵依娜脸上笑得像一朵花。
　　白雪远远地绕到一棵大树后面，就这样看着他们。他们真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自己又算什么呢？白雪心里酸酸的，感觉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或许他和她之间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自己真的只不过是一个灰姑娘罢了。又何必去仰望奢望王子的爱情？
　　她一路上思绪万千，路上行人匆匆，像背景一样从身边流过。最后她看见自己刚买的新衣服还是笑了，毕竟她明天就要去上班，自己人生当中第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
　　第二天早晨白雪起得很早，洗漱完毕便开始精心的打扮。打粉底，描眉，涂口红……过了一会她便不认识自己了，再换上昨天刚买的新衣服，判若两人。
　　她看着镜子中那个朝气蓬勃又漂亮的女孩，满意地笑了。
　　在小区保安那里登记完毕，白雪便寻着地址走去。太阳出来了，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白雪好像来到了一个童话世界——尖顶的城堡，白墙红瓦。每座宅子都自带一个小花园，洁白的大理石围栏。明净的窗几，可以看到里面宫殿般奢华的摆设。
　　白雪边走边看着院子里的各种名车，保时捷，宝马，奔驰……看得眼花缭乱，她逐渐陷入了幻想中，自己要是能有这样一栋别墅就好了。春天在花园里种菜种花，夏天在几何体的玻璃天窗仰望满天星星，秋天采一枚枫叶夹在书中，冬天在童话般的王国里温酒煮茶……
　　一个年轻的女孩开了门，看样子比她大不了几岁。白雪小心翼翼地问：“你……就是杨女士吧。”
　　那女孩笑笑：“你搞错了，我是保姆。我家主人在屋子里等你，快进来吧！”
　　白雪差点惊掉下巴：“对不起啊！”
　　“没什么啊，看你年纪小，就叫我李姐吧。快进来！”
　　白雪走进屋子，还是被惊讶到！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客厅，高雅的木制家具错落有致，摆放着各种青花瓷器。窗台上摆满了绿色植物，有几盆兰花特别显眼。
　　一个穿着黑色丝袜，碎花蓝色短裙的中年妇女从沙发上站起来，面带微笑：“来了啊，你就是白雪吧？”
　　白雪点点头。
　　那妇女过来轻轻抓住她的手：“快来坐下。”
　　淡淡的香水味道让白雪感觉很惬意，她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小李，去拿点水果来。”
　　白雪偷偷打量了下那妇女，约莫四十岁左右，天生丽质。柳眉凤眼，皮肤白净，身材姣好，看起来保养得很好。
　　“牛叔叔不在吗？”
　　“我们家老牛啊，他是个大忙人，厂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他操心。我呢，经常也帮他打理各种事务。他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呢。还好，今天我闲着。”
　　“是这样，我家小慧今年三年级，英语学得不好，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又很差。本想着把她送去补习班，可你不知道这孩子脾气古怪，不善于和别人交流，这不我们怕她在外面吃亏吗。就想着找个家教，你韩伯伯家儿子给我们推荐了你。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知书达理，一看就是有教养有学问的姑娘。”那女人笑语盈盈，递给白雪一根香蕉。
　　“这孩子从小性格孤僻，最近身体又不太好，我希望你除了给她辅导学习，能不能帮她慢慢改变下，你懂得的。”
　　白雪点点头：“阿姨，我知道。我想问问……工资……”
　　那女人笑着：“我姓杨，你就叫我杨阿姨吧。是这样，每天一百二十元，包吃住，你看怎样？”
　　“一百二？”
　　“怎么，嫌少了么？”
　　“不是，阿姨，这也太多了！是这样，杨阿姨，你每天给我八十元，我还是在家里吃住比较方便。”
　　杨阿姨摸着白雪的头发：“小韩果然没有推荐错，小姑娘不仅知书达理，还善良，我喜欢！这样吧，住宿我就不强求你了。二楼腾出来一个房间，你想住就住。午餐和晚餐就在我这吃吧。中午还可以休息会，也省了你路上来回跑。还有，工资还是每天一百二，不变。你看咋样？”
　　白雪愉快地点点头。
　　“好，那就这样吧！厂里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了，小李，你带白雪去看看她的房间。”那女人说完便穿上衣服出门了。
　　白雪跟着李姐上了二楼。二楼有四个卧室，李姐带着她走进一间小房子，这房子虽小些，却收拾的非常干净精致。粉色的床单，床头摆着两个布偶娃娃，一张精致的小书桌，旁边立着一个高而窄的黑色书架，架上摆满了书。窗台几盆绿色植物使房间看起来更透气。
　　“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你觉得咋样？”
　　“太漂亮了，受宠若惊！”白雪不知道怎样形容此时的心情，她觉得只有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报答主人的知遇之恩。
　　白雪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有一扇门紧闭着。李姐努努嘴嘴：“那就是小姐的房间。她叫小慧，从小就被父母遗弃，是主人两口子从孤儿院把她抱来的。她从小就性格孤僻，喜欢一个人玩。记着，别动她的洋娃娃，否则她会跟你急眼。”
　　白雪点点头：“我想进去看看，你先去忙吧！”
　　李姐转身下楼了，白雪走到门跟前准备敲门，却犹豫了。
　　紧闭的门像一道心墙，将这个十岁的小女孩和外界完全隔绝起来。她希望自己是那把钥匙，能够打开这扇尘封已久的心门。
　　她接连敲了几次门，门才缓缓地打开。一个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的大眼睛女孩站在她面前。
　　白雪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是……”
　　“进来吧！我知道你是谁。”
　　白雪缓缓地走进房间，又赶紧退了出来。因为房间里铺着地毯，所以她到门外脱掉了拖鞋，又重新走进去。
　　房顶吊灯四周垂下来五颜六色的纸鹤让白雪惊呆了。约摸有一百多只，围成一个椭圆的形状，振翅欲飞。窗户开了一个小缝，窗台上悬挂的紫色风铃叮咚作响，像是演奏一首美妙的曲子。
　　粉色的床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洋娃娃，有白雪公主，胡桃夹子，爱丽丝……旁边摆满了小小的梳子，花花绿绿的小裙子和精致的饰品和鞋子，看样子都是为洋娃娃准备的。
　　白雪走近床边，用手轻轻抚摸了下白雪公主的头发。
　　“别碰！谁让你随便碰我的东西！”那女孩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白雪碰了钉子，小心翼翼缩回了手：“你叫小慧，是吧？”
　　那女孩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你的洋娃娃都挺漂亮！”白雪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样打开话题。
　　小慧依然看着窗外，就好像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
　　白雪从来没有遭遇如此尴尬的情景。看来他们说的没错，小慧的孤僻和怪异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她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打开这种尴尬的局面。
　　小慧转过头来，睁着大眼睛，面无表情地说：“开始吧！”
　　“开始什么？”
　　“当然是补课了！要不你来是干嘛的？”
　　白雪莞尔一笑：“小慧，咱们今天不上课。咱们今天来玩洋娃娃好吗？”
　　小慧向后面退了两步：“你还是自己玩吧，我可没心情陪你玩。”说完她拿了一把凳子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台上悬挂着的几只风铃发呆。
　　白雪也不理她，拿起床上一把小梳子，就给白雪公主梳头。小慧斜睨了她一眼，继续发呆……
　　白雪给洋娃娃梳完头，又找了一条裙子给她穿上。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小慧，你看这条裙子配白雪公主咋样？”
　　小慧起身跑过来，一把夺过洋娃娃：“笨蛋，有这么搭配的吗？”
　　“你……”白雪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平生第一次被别人叫笨蛋，简直奇耻大辱。她用手按住自己那颗因为愤怒而狂跳的心脏，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你……你说应该怎样搭配？”
　　小慧抱着洋娃娃走到床边：“难道你没看过白雪公主的动画片吗？她应该穿的是这条深蓝色裙子！”她从床上拾起一条深蓝色的裙子给白雪公主换上。
　　“小慧真聪明，姐姐真的没有看过这部动画片。”白雪面露微笑，心里却像吃了辣椒一样。
　　“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下其他的洋娃娃呢，那边几个好漂亮，是哪个动画片上的主角？过来，给姐姐介绍介绍。”
　　小慧慢慢坐在床边，拿起一个漂亮的洋娃娃：“你……你真的不认识她们？”
　　白雪微笑着点点头：“来吧，给姐姐说一说。”
　　小慧看了看白雪：“瞧，这个是春野樱，这是春日野穹，这个是娜美，这是东条希……”
　　白雪有些惊讶，一个刚刚十岁左右的女孩竟然能记住这许多日本动画里主角的名字，真是不简单。“小慧，没看出来你厉害啊。你说的这些动画人物姐姐连一个都不知道。你竟然都能叫上名字。厉害厉害！这些动画片你是不是全部看过？”
　　小慧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看过一部分，也不是很多。我喜欢日本的动画片。”
　　白雪笑笑：“那你知道宫崎骏，知道千与千寻吗？”对于日本动画片，白雪的记忆就停留在机器猫和千与千寻上面，其他的就一无所知。
　　“当然看过了，了解日本动画的人谁不知道宫崎骏和千与千寻啊！姐姐，你这就等于问我一加一等于几。”
　　白雪挠挠头皮：“不好意思，我对于日本动画确实了解很少。我小时候不是捉鱼，就是摸虾。哪像你们现在……小慧，咱们给这些洋娃娃穿上衣服吧，好不好？”
　　小慧点了点头：“好，我来穿裙子，你给她们梳头，穿鞋子。”
　　白雪伸出一只巴掌：“来，合作愉快！”
　　小慧也伸出一只小手和她击掌：“合作愉快！”
　　白雪长长舒了口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需要人关心需要人陪她玩的孩子。白雪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此刻她是愉快和高兴的，这就够了。虽然没能完全打开她的心结，但毕竟现在她们能彼此愉悦地玩在一起了，看来今天的课没有白上。
　　白雪突然想到了自己，小慧多么像童年的她！她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同学们嘲笑她是个没爸的孩子，嘲笑她是个野种。每天她都以泪洗面。她哭着扑倒母亲怀里：“…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为什么同学们都叫我野种？”
　　母亲流着泪，默默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孩子，你不是野种。”白雪抬头看着母亲流泪的脸：“我是不是没有爸爸？”
　　“胡说，你有爸爸！你有爸爸……”
　　“那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母亲泣不成声：“孩子，你爸爸……他没死，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
　　白雪不再作声，她不知道母亲所说的很远的地方是指哪里。
　　“姐姐，你流泪了！”
　　白雪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没事……姐姐只是……只是想爸爸了。”
　　小慧水灵的大眼睛扑闪着：“你爸爸死了吗？”
　　白雪用手抚摸着她蓬松的头发：“没有，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小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姐姐，为什么我们班里的同学都说我爸爸死了。”
　　白雪紧紧搂住小慧：“没有……别听她们胡说。你爸爸姓牛，他叫牛德旺。”
　　一阵寒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叮咚的风铃声像一首哀怨的曲子，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