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规则》抱义私

6、中秋节

　　褚绪顶着鸟窝一样的头发，还有点睡眼惺忪，听到李复愁道歉，心里的不满烟消云散了，他倚在门框说：“进来坐，等我一下。”说罢转身进了卫生间。
　　李复愁刚才和他面对面站着时，瞧见他皱巴巴薄得透肤、肩膀还带着破洞的“睡衣”——其实就是一件破得不成样的白T恤衫。
　　他回想起刚刚褚绪开门前透过门缝确认自己时的模样，心里既酸涩又欢喜，可怜的弟弟只能穿这种衣服睡觉，可是他一点都不避忌我，把我当成自己人，开心～
　　没多久，褚绪带着清新的薄荷味出来了，头发也梳理得分毫不乱，如果不看他那一身破衣服，单看脸就像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他习惯临出门时才换衣服，这会儿他还要煮早餐吃。
　　“你吃早餐没？我要煮瘦肉面。”褚绪走到他面前问道。
　　李复愁还沉浸在“兄弟亲情好幸福”的戏码里，看上去呆呆的，还坐在沙发上傻笑。闻言抬头看向褚绪，目光扫到他的胸膛便慌乱躲闪。薄薄的破旧衣服透出两个若隐若现的点，好像还是粉色？
　　褚绪对衣服的透点却毫无察觉，他蹙眉审视李复愁千变万化的表情，重复问道：“你要不要吃痩肉面？”
　　“嗯！哦！吃啊我吃的！”李复愁像是才回过神来，急忙答道。
　　“奇奇怪怪……”褚绪狐疑地嘀咕了一句，走到冰箱拿芥菜和肉去了。
　　李复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在蹭吃蹭喝，赶忙站起来想要帮忙。
　　肉是昨晚提前切了腌好了的，菜也是随手一摘就完事了。厨房即使开着窗也闷热得很，褚绪给汤调了味，往里面扔了两个面饼，看着面饼软化，锅里咕嘟咕嘟冒泡，他用锅铲把瘦肉拨到锅里，又顺手撒了芥菜进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插足的余地。
　　李复愁还没申请干活呢，褚绪就把活全干完了，他觉得不好意思，便站在厨房门口，一副手脚无处安放的模样。最折磨他的是，褚绪身上热出一层汗，衣服越发透明了。
　　褚绪转身过来时，肚脐和那两个点被汗水浸透过后越发清晰，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他想走近细细观看，但又怕被发现。
　　李复愁想要提醒，随即想到褚绪不会把这身衣服穿出去，自己的提醒却可能会伤他自尊，想想只好把话语吞进肚子里。
　　褚绪双手捧着一碗面边走边说：“可以吃面了，自己到厨房里端。”
　　李复愁慢半拍似的，说道：“好，等下我来洗碗。”
　　俩人吃完早餐，褚绪在房间换衣服，李复愁则是熟门熟路地收了碗，在厨房洗起了碗。
　　冲州的节日气氛不如北方的浓厚，一直比较淡，哪怕今天是中秋节，也只是街上人更多些，有些店铺门楣挂了两只大红灯笼，大多数商铺和平日里区别不大。李复愁像个基佬一样挽着褚绪的胳膊，有点小鸟依人的别扭感。
　　褚绪垂下眉眼瞥过那只挽着自己的健壮有力的手臂，心里暖融融的。作为比霉神还要霉的人，他也早就发现了李复愁的神奇之处。两个人默契地没提起过关于李复愁能驱霉的事，却又在日常接触中一个愿挽一个愿挨。
　　褚绪今天带了李复愁出门，所以没戴那顶难看的鸭舌帽，那头卷发随着走路一跳一跳的，看得李复愁想rua，又生生忍住了。
　　俩人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何氏连锁超市，这会儿快要9点半了，旁边鸭脖店还没开门呢，一看牌子上写的上班时间，是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褚绪心想，上班时间还行，冲州算是不夜城了，10点还灯火通明，一般没什么危险。按这时间，应该是两班制的，平均下来每班六个小时。而自己兼职三个小时，没搞懂是什么轮值机制，等下要详细询问一番。
　　李复愁拉着褚绪进了超市说：“快看，那边有抽奖活动。我们来试……”
　　“靓仔，这个很难抽到有用的，我抽了好几天，才中过一张五折的券，其余的不是一小包洗发水就是几粒糖果，这年头谁还用袋装洗发水了，超市净忽悠人。”旁边一个阿婆搭讪说道。
　　李复愁尴尬地笑着对阿婆说：“阿姨，今天中秋节，我们就抽一下图个喜庆。”
　　李复愁买了一瓶水，褚绪自己背了个斜挎包出门，自带了水壶，所以他只买了一包榨菜，拿着结账的小票去抽奖处排队。可能这抽奖活动真像阿婆说的没什么用。所以人特别少，在他们前头只有两个客人。
　　用来抽奖的小票是平时结账时机器打的收据，没有最低消费标准，只要是这个超市的小票就行了。但限制了每人每天兑一张小票。一张小票能换8次抽奖机会，为了方便管理，这8次要连着用完，如果只用了3次就给下一个人玩的话，剩余的5次抽奖机会就算是自动放弃了。一面大概是三米长两米高的墙上密密麻麻全是格子，每一个格子只有大拇指大小，里面放了一张卷成纸筒的纸，纸上写的便是奖品名了。
　　旁边另外有一个机器，里面装的是写了号码的小珠子，客人只要转动手摇柄，里面的小珠子就会搅动起来，随即会掉一粒小珠子到器机底部的小兜子里。按着小珠子上面的数字能找到对应的方格，从格子里抽出纸筒看，就能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奖品了。
　　前两个客人一个抽到了一张八折优惠券，另一个则是抽到了谢谢惠顾，这中奖率真是低得惊人。
　　现在轮到他们两个了，李复愁让褚绪先抽，8轮下来，一个都没中，全是“谢谢参与”。
　　“看我表演。”李复愁朝褚绪抖了抖他像海苔一样的浓眉。随着骨碌碌一阵响，第一个小珠子出来了，打开纸筒看，是一张一折优惠券。后来抽的七次全是0元购和五折、三折这类的券，一次落空的都没有。旁边几个大妈看得眼睛都直了，自从出了抽奖活动，她们可是每天都抽奖的，没见过运气这么好的人。
　　褚绪有点惊讶地说：“厉害了欧皇。”
　　李复愁做抱拳礼说着承让承让，看着心情好极了。他绕到褚绪背后，拉开斜挎包，把那八张券全都塞了进去，说道：“全送你，我就喜欢抽奖过程，不爱拿券换东西，麻烦死了。”
　　褚绪感到背后的挎包被拉开又被关上，想拒绝的话堵在心头，最终还是只道了句谢。李复愁见他收下了优惠券，于是喜滋滋地抱紧褚绪手臂，像只快活的大狗，拽着他来到刚刚的鸭脖店。
　　鸭脖店已经开门营业了，总共两个员工，一个坐在收银处，一个站在操作间里。透亮的玻璃柜里是一格一格的不锈钢方盘，里面码着卤香菇、鸭脖、鸭舌、鸭爪等各类卤品，还有白切类的像鸭胸脯、鸭腿、虾尾这些，一左一右，分别置于两旁。另外有一张擦得锃亮的不锈钢操作台，设了砧板和调料盒，调料盒足足有一米多长，麻油、香菜、蒜蓉等分别放置其中。褚绪还留意到操作间的员工穿的衣服是稍微有点厚的长袖工作服，而外面收银员则和他们一样穿的是短袖。操作间里面应该有制冷。
　　“早上好，两位，请问想吃些什么呢？今天是月圆中秋，圆圆的卤香菇打八折哦～”雀斑脸的收银员小姐姐热情地说道。
　　李复愁不是很喜欢吃这类卤品和凉拌，但还是开口说：“要一份虾尾，你吃辣不？”褚绪摇头。李复愁说：“那要一份虾尾，不辣的。”
　　趁着拌虾尾的时间，李复愁问道：“请问你们这儿招兼职吗？”店员小姐姐拿出一个登记用的小本子说：“招的，请问您贵姓？方便留个姓名和手机号吗？”
　　“是他要找兼职，之前他在奶茶店兼职过，有经验的。”李复愁向收银员小姐姐推荐道。
　　褚绪登记好了资料，又趁机问了一下关于工作的事，才知道周末那两天，兼职收银员要从白天10点上班上到下午1点钟。然后由正式员工从1点上班到晚上10点结束。工资确实像老袁说的，50块钱每小时，那每天能收入150块钱，而且中午居然还包餐，能省一顿饭钱。听着真的很不错，只是登记姓名的人已经有一页那么多，不知道轮不轮得到自己。万一轮不上，要不要真的找老袁帮忙，听他上次说法，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是认识店老板？
　　店里有三组小圆桌和皮凳子，他们坐下来吃虾尾。李复愁拿竹签戳了一只，啃了半天还没啃完。褚绪低声问：“你不喜欢吃？”李复愁点头。
　　“那我吃完它了。”褚绪边玩手机边说。
　　李复愁手机震动，拿出来看，是褚绪给他转了30块钱。还没来得及关屏幕，旁边伸过一个手指，帮他点了接收。
　　褚绪像恶作剧得逞般狡黠一笑，又戳了个虾尾往嘴里送。李复愁吐槽说：“有毛病……咱俩谁跟谁，一盒虾尾都跟我计较。”褚绪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接着戳虾尾吃。
　　一盒虾尾也没多少，一下子就吃完了，看时间才10点20分。李复愁朝对面人瞄了一眼又一眼，吞吞吐吐的，像个害羞的小媳妇。
　　褚绪嫌弃地说：“有话就说，你这样怪吓人的。”
　　李复愁有点紧张地问：“阿绪……你知道怎么杀死土里的蚯蚓吗？”
　　褚绪明白了：“蚯蚓？你楼顶的土吗？”
　　李复愁双手越过圆桌，抓着褚绪的肩疯狂摇晃道：“好弟弟，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们现在就回我家吧？好不好？”
　　褚绪被摇懵了：“可是今天中秋节啊。”
　　李复愁一心想着灭蚯蚓，见招拆招地说：“没事，中午家里就只有家里人，没别的亲戚。”
　　“呃……行吧。”褚绪勉强答应了。听说李复愁家很有钱，突然要去拜访，又不懂礼仪又穿得不好，会不会很丢人啊，可是都已经答应人家了。这么想着，又不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虽然李复愁说了不用带什么，但褚绪还是坚持要买点手信带过去。两个人争来争去，最后李复愁灵机一动：“我知道了，我们可以拿刚刚抽到的0元购的券去买点水果什么的当手信。”
　　两张0元购总共买了三斤苹果和一箱纯牛奶，看着也算过得去了。李复愁一手提牛奶，一手挽着褚绪，脸上挂着阴险狡诈的笑容，嘴里念念叨叨些什么。褚绪凑过去仔细听，能听到“看我这次不毒死你们……”
　　俩人走了十来分钟，停在一个大门口前。褚绪抬头看着那个土豪金色的大门和牌匾，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一次来带你走的正门，平时我都不好意思走这里，下次我们走后门。”李复愁拉着褚绪快步走着，觉得丢脸极了，他怕被熟人看到，只想快点进去。
　　褚绪知道李复愁在想什么，不由得忍笑忍得肩膀发抖。
　　没想到李复愁家竟然是冲州市小有名气的“腐竹园”。黄澄澄的电动伸缩门像挂了一排腐竹那样，把一片黄光反射到他们脸上。最槽多无口的是那个又高又厚的牌匾，仿佛一块巨大黄金糕，上面还有三个凸出来的大字——“富足园”。
　　冲州讲的是粤语，人们富足富足地喊着，喊多了就歪成腐竹了，喊了十几年，慢慢的，反而没人喊它“富足园”了。据说里面住了一个暴发户家族，男主人特别爱金色，里面的水晶吊灯有两层楼那么高，一开灯整个宴会厅都是金光闪闪的，里面的墙布是用金丝编织的，连马桶都是镀金的。
　　最神奇的是腐竹园的男主人每年过年都会准备一棵挂满金色红包的年桔盆栽，那盆栽比保安室的屋顶还高，每个红包都装着一张十块钱，无论大人小孩，只要自认为经济困难的，在年三十晚都可以去摘红包，按男主人的说法是希望大家都能过个肥年。
　　在褚绪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年的年三十晚他和爸爸路过腐竹园，还真看到了那棵高得惊人的年桔盆栽，上面确实挂满金色红包，当时门卫大叔还跟他们说了可以摘红包带回家，爸爸只是憨笑着祝了句新年好，并没有摘树上的红包……
　　褚绪边走边把他儿时的记忆以及奇妙的传说告诉李复愁。
　　“额……全是真的，但又没那么夸张。”李复愁把那箱牛奶一前一后地甩着玩，解释道，“以前我家里确实全是金灿灿的，但其实全是金色不锈钢，哪有什么真金。不过前几年我爸觉得家里装修旧了，就换装修了，现在还挺正常的，就普通简约风。至于院子为什么没换装修，我也问过我爸，哈哈哈哈哈，他说怕换了装修，人家会迷路，我家大门口都成地标建筑了。”说着两个少年拐进一个绿化极好的庭院。
　　李复愁替褚绪拨开脸旁的一丛竹叶，继续说道：”还有那棵年桔，好几年没摆出来了，因为我爸近几年热衷于支助贫困学生，没钱搞年桔的事了。你别看那只是一棵树，挂些十块钱红包上去，加上运费和苗钱什么的，光是摆那棵树就花掉十几万，还没算十块钱红包挂满一树也要十多万，不过每年只有一两万被人拿走过年的，我爸寻思着不要年桔了，有这钱还不如多支助几个学生……”
　　“哎呀！同学，中秋快乐中秋快乐！”一个中年大叔眉开眼笑地打招呼，此时他正打着赤脚，在一条鹅卵石小路上散步。褚绪认得他是上次见过一面的李复愁老爸。
　　“祝叔叔中秋节快乐。”褚绪脸上挂了个标准笑，微微鞠躬说。
　　李复愁凑到褚绪耳边轻声道：“果然白天不能说人，这我爸。”
　　“臭小子，带同学来也不说一声，也不知道兰姨买菜回来没。”李愁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喂？兰姨？复愁的同学过来咱家玩了，您看着加菜，嗯，是，一个同学，就这样了啊，挂了啊。”
　　褚绪还想说自己只是来玩一下就走的，不劳烦招待了，结果人家已经把电话打完了。
　　李复愁见他僵在原地，想到老爸曾经和自己说过褚绪父亲是孤儿的事，猜他应该是不擅长和长辈打交道。他揽着褚绪肩膀，跟老爸说：“老爸，这是我同学褚绪，您上次在街上见过的。我们要上楼顶去了，这些是褚绪给咱家带的中秋手信，放您这了啊。”
　　说完，两个少年把纯牛奶和苹果放在玻璃台上，匆忙离去。李愁本来还想和褚绪聊天的，看他们走得匆忙，只恨自己早生了几十年，和孩子们玩不到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