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手札》沐偶织莲

67、本阵杀人事件

　　[良介去年到广岛旅行，据说赶上原子弹爆炸，和父亲死在一处，都被战争夺去生命，村里的老人说大概有某种因果。]

　　*

　　看完了《本阵杀人事件》

　　我必须先把开头这句话拿出来说道说道，这真的是我阅读这本书的过程中笑得最开心的部分，真的破口大笑，甚至我打这行字的时候也笑得不能自已……

　　我不好说横沟正史究竟是什么政治观点，我已经下定决心今后阅读作品不会对作者作为“创作者”之外的身份抱有任何期待和情感了，就算我反复念叨溺爱阿婆，写出《命运之门》这种东西的女人也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总之，当这部作品的时代反复出现“战后”这个字眼，动不动就蹦出一个从中国回来的角色，连“七七事变”这种词都用来当作判断时间线的节点（话说这是译者加工过的吗？日本人也叫七七事变吗？），作为中国人的我自然无法克制地产生了些许无语的感觉

　　倒也说不上不适，毕竟作者的叙述里并不掺杂什么明显的情感色彩，再看到“据说赶上原子弹爆炸”这种地狱笑话般的补注……我只能说相信咱上面能让本书出版，应该没什么大原则问题（又开始笑了）

　　好了，收住，说回故事内容

　　我的第一个感想是：阿婆，我真的被健全的你惯坏了，忘了推理小说是会死人的

　　翻开这本书是因为深夜失眠睡不着，看到一男一女被乱刀砍死这种案发现场，加上环境描写和叙述者的笔调，看了一个多小时实在熬不住昏昏欲睡躺下了

　　然后做了噩梦

　　梦见有人藏在我床下等我睡着爬出来拿着日本刀要砍死我，我一边想“我是一个人啊没有男人和我躺在一起啊为什么要杀我”一边浑身冷汗地惊醒，发现我家猪从床底下叼着他的小老鼠玩具出来，在地上自娱自乐制造噪音

　　你说我真的被一本推理小说吓到了，我不太想承认，可是回忆起当时那种从迷蒙中醒来的感觉，着实毛骨悚然……害怕啊！

　　但凡涉及凶杀案的推理小说，本质都是使用故事中角色的死亡来娱乐故事外的读者，“杀人”的残酷性是不可无视的

　　我想我应该是在《大象的证词》还是哪篇repo里谈论过这个问题？阿婆的健全感让她即便写着不同的死亡，也很少描述血腥的手法或案发现场，就算是为了证明自己也会写这种故事的《波洛圣诞探案记》（应该是这篇？反正我记得序言里阿婆说要反驳那些说她不会写血腥谋杀案的人），里面的描述也是偏客观中性的，是为了让读者一起推理而做的形容，并没法让人感到恐惧

　　而阿婆的“恐怖故事”也不是没有，像《阅读攻略》推崇（而我看得莫名其妙）的《死亡之犬》，其中或奇幻或阴沉的短篇故事种类繁多，更有《神秘的奎因先生》这种和死亡相约的作品

　　但总的来说，阿婆的凶杀案仍旧像一个老太太和你在炉火边讲故事一样，有趣是目的，恐惧是可有可无的添加剂

　　所以在看了两三年阿婆之后，骤然看到横沟正史这种截然不同的推理作品……哎哟，真的好丢脸啊，多大人了被推理小说吓到！

　　感觉也和东西方文化差异有关系？不管是阿婆还是埃勒里奎因，西方的故事终归是离我很遥远的，横沟正史是离我更近的日本人，且我恰巧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日本小说阅读体验（高中时期，好遥远啊）

　　总而言之，第二天我几乎是抱着“金田一耕助你快点出场”的祈求之情往下看的，从未如此期待过侦探角色——我悟了，系列作品的侦探作用就在这里啊！有了侦探读者就有了依靠和主心骨！（杀侦探这种现代推理玩的东西实在是可恶！）

　　至于案件设计嘛，普普通通，《寓所谜案》这种标准的教科书推理的感觉

　　以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一直提不起劲看密室之王卡尔了

　　虽然会为了和作者较劲记笔记，但我阅读本质是用来偷懒的娱乐，但凡涉及需要把文字转化为图像的解谜环节，我就懒得动脑子（想象能力已经大幅下降了！）

　　顺带补充一下，我记笔记的最初原因是西方作品记不住登场人物，而在东方作品里完全没这个问题，所以本次和之后阅读日本人的推理可能都不会记了

　　就像横沟正史自己在书里吐槽的，机械性密室诡计手法再怎么翻新，放在一个系别里就够了，对读者来说都是“哦不管怎样反正用机关成了”的没有惊奇感的设计——以及我再次复读，和图像相比文字在这种谜题上的缺陷实在太大了，柯南的含金量g还在上升！

　　所以为了弥补本作机械性密室的无趣，横沟正史像是把前菜当正餐介绍给客人一般，等客人吃完说“哦这不错”的时候把真正的卖点端出来：没想到吧，我们这是自杀型密室！

　　嗯，如果让更小白的推理读者来看一定会惊喜连连吧

　　只是当我判断出室内无法同时存在三个人后，这个故事困扰我的就只有动机了（密室手法我懒得想，作者说的都对√）

　　而本作的动机实在难以吐槽！只想说不愧是日本人，你们日本人是真的喜欢写这种病病的不适合小孩子看的故事！阿婆，我好想念你的健全！

　　说实话阿婆的故事里也有出轨之类的角色，甚至爱情观经常让我不敢苟同，但阿婆的动机绝大部分都是很朴素的：钱，就算是《杀人不难》里这种为杀而杀的凶手……我已经评判过了，阿婆一点也不擅长写这种凶手

　　仔细想想我是成年人啊，为什么我对推理作品的审美逐渐偏向柯南那种子供向的程度？虽然青山刚昌的一些观点也难以评价，但总的来说是小孩子看了也不会恶俗的……离谱动机？扇泽延男全责，青山刚昌就是个臭画漫画的，他根本代表不了现在的柯南

　　总之因为推理称不上惊艳，故事又不符合我口味，除了久仰大名的金田一出场让我“哦”了几声，看完《本阵杀人事件》之后我实在提不起继续往下阅读的兴趣

　　这么说还有一点，《本阵杀人事件》是横沟正史的出道作吧？我以前看江户川乱步的《两分铜币》等早期作品也有这种感觉，日本推理作家摸桥过河，有点太在乎欧美推理作品了

　　就是那种，用“我”的口吻掉一下书袋，评判一下各种推理作品，借着一转叙述说“我这里有个什么什么故事”的模板开篇模式

　　反正我觉得挺无聊的

　　因为这种叙事本身是把自己放在欧美作家小弟位置，降低身份的一种展现，你倒也可以夸赞是谦虚，毕竟推理这玩意儿确实是从那边兴起过来的……

　　但这样讲故事真的不像看小说啊，我个人不喜欢

　　同样是出道作，阿婆的《斯泰尔斯庄园奇案》怎么就那么惊艳呢，推理本身是三四星浮动的水平，但作为作家必需的素质，即叙述手法，角色塑造，都比《本阵杀人事件》优秀得多

　　没错，有种小孩学大人的同人创作感，称不上标准的“文学小说”

　　以及，当横沟在前面提了各种欧美作家时，我就在心中愤懑：阿婆被你放到哪去了你这个混账

　　结果阿婆是压轴，笑死了，确实，如果把《罗杰疑案》放在开篇，这故事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不过我也要补充，横沟的这种“小聪明”完全到不了叙诡的程度，和《罗杰疑案》相比更是照猫画虎邯郸学步，所以读到结尾“我”字里行间的得意，我只觉得很幽默

　　*

　　絮絮叨叨扯远了，接着说《古井怪谈》

　　这篇更是离谱，简直是把《本阵杀人事件》弃其精华取其糟粕的产物

　　还有点日本人特有的中二调调

　　不过反正是个短篇，看了就过了吧（因为阿婆我对短篇的容忍度真的很高）

　　《黑猫酒馆事件》

　　所谓repo，不管怎么叠甲都有种高高在上感，毕竟我又做不到“你行你上”，却在这里惹人厌烦地挑刺

　　可不管你信不信，当我这种“高高在上”被打脸时，我真的笑得很开心

　　《黑猫酒馆事件》就是这种作品

　　“无脸尸”，换句话说就是身份诡计，这我熟啊！没有任何身份诡计能逃过阿婆读者的火眼金睛！

　　但是，本作最精妙的部分在于，开篇就用“我”和金田一的讨论把“一人两角”和“无脸尸”分成了两个类别，而让人忘了：这两种其实本质都是身份诡计啊！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觉得本作比《本阵杀人事件》结尾的自鸣得意更符合叙诡的范畴

　　当我看到小鲶和阿繁是同一个人时我真的愣了一下！然后逗笑了，因为我真的被忽悠过去了，好你个横沟正史（咬牙切齿）

　　除此之外的案情设计就都是中规中矩的水准，日兆的帮凶身份只要略加思索就能明白，那么失踪的老板当然也是死者，就是动机部分有些绕

　　哦，还有，一人两角的重要线索日记在金田一揭秘前提都没提到一下，这根本不是公平竞争，差评（作鬼脸）

　　*

　　最后再扯一句，因为日本人喜欢掉书袋，我查了下各种推理作家的年龄和作品出版时间，发现横沟正史和阿婆其实没差多少年……这种总觉得不是一个世界的错觉也是很新奇

　　说起来我的推理启蒙是柯南（当然是柯南，先知道的柯南再知道的福尔摩斯，所以尽管柯南的推理现在基本是笑料作用，我还是觉得柯南这部作品很伟大，它已经出色地完成了它的任务），入门就是江户川乱步了

　　高中时期为了装逼去各种了解推理流派，什么本格变革新本格社会派，日本人分的流派和欧美人分的流派……老实说我到现在也没搞懂

　　江户川乱步的《人间椅子》这种变革作品也实在不在我的审美点上（不过我很喜欢那个带着贴画旅行的人），所以看完江户川乱步后就去看米泽穗信和青崎有吾了（到底是怎么看的，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后就是阿婆，断断续续三四年看的都是阿婆，害

　　现在回来看日本作家的推理，高中时期记的那些词汇总在我阅读过程中冒上来，体验也是很奇妙

　　大概有一天我会把《幻影城主》拿出来认真研读一下吧，不过现在我还是更愿意抱着轻松愉快的娱乐目的往下阅读

　　接着往下看横沟正史，和横沟的目录比起来，阿婆的“长篇”竟然都挺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