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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错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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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羽并没有立刻去开门,她刚刚平复的心情、建立的勇气,又被门外的声音搅乱了。
三山想要找她说什么,惠羽现在也不敢笃定了。
所有人都在劝她要坚持说“不知道”,但她自己还清楚地记得开赛前那句有意无意的玩笑,只是她那时候,真不觉得三山敢做出这种事情。
那现在呢,三山是要来找自己兴师问罪吗?
她肯定不会承认的。
但然后呢?各执一词、横眉冷对、形同陌路吗?
惠羽不敢想象三山对她冷漠的样子,就好像又回到了挑战赛那天一样,强大的对手用对待尘埃般漠然的眼神扫过她,让她不由惊惧。
没有等来回应,三山再次敲响了房门,她的声音放低了些,“惠羽你在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又等了一会,门终于开了,有人把她一把拽了进去。
尽管只开了一道窄缝,惠羽也瞥见了门外那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从下午开始,四周打量的目光就没有消失过,无孔不入的窥探让她倍感压力。
关上门,惠羽突然感叹到:“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呢,三山。”
“对不起,”三山跟着她向屋内走了几步,而后错开她的目光,继续道,“是我连累的你。”
其实在开门看见三山表情的那一刻,对于她的态度,惠羽已经心下了然了,可当亲耳听到她说出这句“对不起”的时候,惠羽心中却还是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波动。
这个从那场挑战赛后,就被她当作“高高在上”的目标的、日以继夜追赶的人,现在正站在她面前,因为歉疚而低着头、弯着腰。
不再是锐气逼人的赛场杀神,而像是窘迫的丧家之犬,等待着她的发落。
这副模样,让她实在忍不住拿乔起来。
于是惠羽继续问到:“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找我?”
“我本来一结束比赛就想过来的,只是被我们楼的管理留住了,我和她讲述情况,耽误了时间。”三山回到。
“她找你说了什么?”惠羽追问到,“她肯定舍不得你受处罚,是不是让你想办法把责任甩给我?”
问完这话,惠羽转身,背对三山朝沙发走去,她为自己的“恶毒”感到发笑。明明刚被多方叮嘱要撇清责任的人是她自己,但她却反而用这话去质问上门道歉的三山,简直倒打一耙。
“我和她说了,都是我的问题,我会承担责任。”三山没有正面回答,倒是印证了惠羽的猜想。
“可是你要怎么承担,你拿什么承担呢?我们那场比赛你那边压了30万的注,要是都让你赔呢?”
“我会想办法,”三山停顿一下继续道,“大不了,也就是离开前楼。”
惠羽有些怔神,“你没想过让我一起偿还吗?”
“我想的是,不能继续连累你。”
惠羽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再以往日的经验来判断三山的想法了,瞧她说的这一套,多像是以退为进的托词,多像在逼着自己心软妥协。
可她还是觉得,三山说到会做到,她真的会独自揽下所有。
“算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等通知吧,”惠羽示意三山过来坐下,“但是我之后不方便再去找你了,省得那些人一看见我们在一起就想到那场比赛。”
“而且我们的粉丝好像对彼此意见也挺大的。”
“好,”三山应到,“但是我们能不要失去联系吗?你还想学什么英雄、练什么英雄,都可以线上找我呀,我们可以线上见面。”
惠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三山的每一句回答似乎在她意料中,又似乎超出了她的意料。
她于是换了话题,“你今天比赛结果如何?还是全胜吗?”
“输了一场。”
“那真难得,对面有熟人吗?今晚不会又有人要来逐帧分析你做了什么吧?”
“随便吧,我今天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你现在后悔和我那场比赛让你问心有愧了吗?”
三山摇头,说到:“我后悔自己做得不够好。”
惠羽看着她,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她突然很想得寸进尺地验证一下自己的感受。于是她问到:“你觉得橘右京这个英雄怎么样?我看那个视频里说,从你选出这个英雄开始就注定赢不了了,这英雄这么不好用吗?”
三山思考了几秒,而后用最简短的话概括到:“对于第一周的比赛而言够用了。”
“那就好,”惠羽笑道,“我想知道这个英雄到底该怎么玩,要是明天还能正常比赛的话,你再用橘右京赢一盘给我看吧,也让那个不懂装懂的视频作者好好学学。”
“好。”三山应到。惠羽觉得现在自己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说好。
反正事已至此,嘲弄也好、挑拨也好,那就让她们看吧,和使用什么英雄没关系,只是三山想让她赢。
推开门的时候,小侯吃了一惊。
作为上过课的学员,他今晚又约了明心的时间,希望明心能帮他看一下这几场比赛的录像、分析一下问题。但没想到明心房间里有好几个人,再仔细一看,小侯发现她们不多不少地包含了上、野、中、下、辅五个位置,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团队。
五人没有懒散地依靠在沙发上,反而各据一角,正襟危坐,像是在准备一场比赛。什么样的对手能让这几个人这么严肃?小侯愈发好奇。
明心招呼他先等一等,小侯便蹑手蹑脚地移动到明心身后,他一面想探个究竟,一面也想观赏一下这难得一见的对局。
借着明心的屏幕,小侯看到了对手五人的id,“哦——”,他轻叹一声,恍然大悟到这是一场她们十人间的内部赛。
“唉,她们还把我姬小满禁了,”一旁星河说到,“禁得好啊,这几天玩这英雄玩得我快吐了。”
“先拿什么?”一楼的洛问到。
“帮我拿海月。”明心回到。
“今天要和她们打几盘?”冬染问。
“有点晚了,再打最后一局吧。”明心继续回到。
“行。”
星河闻言不自觉地嘴角微翘,她依旧盯着屏幕没有抬头,但明心这“老管家”似的安排好一切的声音,让她莫名安心,在俱乐部是,在这里也是。
“星河你要先上吗?”羽椰问。
“我想玩把蒙恬。”星河点了“请求帮抢”,二楼冬染帮她锁了下来。
羽椰盘算了一下用过的英雄,又看了看先出的两手,说到:“明心帮我锁一下阿古朵吧”。
“鎏金果然把狄仁杰禁了。”冬染看了眼ban位。
她们现在这几手英雄要是再加上一个狄仁杰就是标准的推塔流配置,不过冬染本来就在狄仁杰和戈娅之间犹豫,这下倒也不用摇摆了。
最后她和洛分别锁下戈娅和桑启作为下路组合。
这一通选禁英雄的较量虽然比不上正式比赛严肃,但也暗藏着几番交锋,小侯看着看着逐渐跟不上几人的思路,当他还在试图理解为什么要禁用这个英雄时,下一手ban位就已经被送上去了,更不用提什么阵容体系的构建了。
只是小侯不知道,这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当那些如同暴雨疾风般迅捷密集的指令与沟通在房间中骤然响起,嘶喊的、急切的、催促的、警惕的,小侯对于一场比赛的认知,也在被逐渐重塑,他这两天打出过的那么一两场有些得意的表现,也变得如同孩童玩闹般幼稚。
“鎏金闪现还有15秒”
“狂风大招交了”
“我在盯我在盯”
“小心甜橙闪开”
“先拉扯先拉扯,别急别急”
“我补一下状态,等我就位”
......
一场团战从视野与站位的争夺,到技能的摩擦消耗,到开团手进场,到输出位的较量,甚至还有战后的回马枪以及资源的清算与掠夺,每一步双方都在尽可能做到极致,就连小侯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跟着心跳加速、紧张颤抖。
他太过投入,以至于在明心五人终于推掉对方水晶的时候,激动地跳起来大喊“漂亮”。沉默一秒后,房间中响起五人组的笑声,也让刚刚刀光剑影的紧张氛围随之消散。
“明心老师,你们刚刚这一局只有我一个观众真是太可惜了,要是这直播出去效果一定爆炸。”小侯边说着边凑到明心跟前,把保存好的录屏递给明心。
“你不懂。”明心轻声道,他将小侯的录像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别说在紫江城,就算在现实世界中,她们十个要是能凑成两队打场比赛,也必然是场盛会,可惜那边的粉丝暂时是没有见识的机会了。
十人内战最开始是狂风在飞光楼时的提议,目的是为了让大家保持住高强度的竞技手感也因此大家对内战的态度都很认真,但这要是直播出去,恐怕要质疑她们身份的就不止兰一个人了。
冬染三人先离开了,五人组只剩下明心和星河。
明心二倍速放着录像,小侯的嘴依旧不得停歇,他又看向星河说到:“星河老师,你的姬小满真的太神了,她们都说你的比赛是、是那个叫稳定投资,我也投了好几局,虽然投的人太多了现在也赚不了多少,但好歹能赚呀。”
“呵。”星河擦完汉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你要是知道你星河老师最近的压力有多大就不会说这些话了,”明心接到,“你看看你这里,你这波去下路支援不仅没起到效果,还浪费了一波兵线,不过你们打野也是......”
明心正式开始复盘后,小侯也老实了,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一局结束后,明心还是忍不住说到:“你是比赛没赚到钱吗?非要去碰那个投注。”
“赚是赚了,但比赛也有输的嘛,而且比赛赚的太少了,像我们直播也没什么人看,也赚不到钱,就只能投这个了,”尽管明心刚刚警告过,小侯还是控制不住又把话题扯到星河身上,“星河老师你知道吗?她们现在嫌光压你的输赢赚得太少了,像你局内能拿几个人头、阵亡几次、对面第一个击杀你的是谁这些都有人压,比光压你输赢刺激多了。”
星河明心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均是诧异。
从她俩的反应小侯就能看出来她们都不知道,他惊讶到:“天呐,两位老师你们都还没参与投注的吗?不过也是,你们比赛和直播赚的钱应该比我们多多了,唉但是你们能投的钱多赚得也多呀。”
“你没想过输得也多吗?”明心反问到。
“也对,”小侯话锋一转,“住在我隔壁那个,据说之前还有不少粉丝呢,但因为压错了输太多钱了,之前还能从管理那里借钱延缓还债时间,借的那个钱一次只用还一点嘛,不过他现在好像借的钱都快还不上了。”
“对了,我们那层昨天还被执行者强行带走一个,好像也是因为还不上债。”
这无比熟悉的一条龙业务听得明心心惊胆寒,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小侯在谈起这些事情时呈现出的、诡异的左右脑互搏的状态。
他知道这其中的风险,甚至身边就有着活生生的例子作为警醒,可最开始他讲起这些事的时候,哪有半分害怕或敬畏的模样,习以为常地就像吃饭喝水一般。
“你投了多少?”明心问到。
“我是不敢像她们那样投的,”小侯再次嬉笑着回到,“我胆小,也舍不得钱,只敢投个二、三百这样的,只有星河老师那种稳赢的局才敢多投一些。”
“没有什么局是稳赢的,”星河冷眼看着他说到,“不早了,我先走了明心。”
说罢她直接起身离开。明心知道她心情不佳也没做挽留,只应了声“好”。
反而是小侯没能听懂星河的言外之意,还当她只是在指点自己的比赛里的事,甚至高声喊到:“我知道了,星河老师。”
夜色已深,空明却心思翻涌难以入眠,她干脆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
时间已过凌晨1点,两头的照明灯熄了几盏,各自落下一片阴影,白日热闹的走廊此刻显得寂寥空旷。
今晚发生的事还真不少。
空明在落地窗前站了会,又按耐不住沿着走廊从一端走到另一端。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她对惠羽的种种行为有些微词,但今天突然看到那条视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忧。
她厌恶惠羽见风使舵的模样,她的直觉也告诉她这件事不可能完全和惠羽无关,可那些无法被抹去的回忆带来的情感还是占据了上风。
其实对于惠羽,空明最深的记忆不是那场挑战赛,而是在飞光楼那个下午,那场记忆中闹哄哄的选人对局,那时候她甚至还不知道惠羽的名字。
因为自家射手在对方高地前的掉点,原本的顺风一转成劣势,看着对手追击的架势,空明心有不甘。
她于是对这个当时还不知名字的打野问到:“打吗?”
“打。”对方简单有力地回了一个字。
“好,我去切双c,你帮我拖住其他人。”
于是那个下午,两人共同贡献了那场对局中最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也让那时自视甚高的空明,记住了小惠这个人。
这边刚感觉到惠羽情绪应该好些了,空明又收到星河发来的消息,星河质问她最近有没有投她的注。
她赶忙回到【没有,你跟我说过不要弄这个,我就没有弄了】。虽然不太理解星河老师她们为什么对投注意见这么大,但好在空明本身也不太缺钱。
【那就好】
【我最近进比赛间前看到门外的数字和那些人的嘴脸就恶心】
【要是哪天让我发现你把我当成赚钱的筹码了,就等着断绝师徒关系吧】
【我保证不会的】
她感觉星河心情很差,可再追问也没有回音了。
正准备返回房间,空明听见靠近电梯的那段昏暗中传来轻快的哼歌声,声音有些耳熟,她便停下来,想看看究竟是谁。
脚步声临近,模糊的人影在灯光下逐渐清晰,空明惊到:“阿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呀,空明,好巧!”阿陆兴奋地回应到。
巧什么,这都几点了,看见自己她不应该奇怪才对吗?从晚上阿陆一直没回她消息时就隐隐的不安,在此刻终于得到验证。
明明是深夜,阿陆却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她脸色微微泛红,交谈时,空明嗅到了一丝酒精的气味。
“阿陆,你晚上去哪了?”空明严肃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