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落下的声音》碎砚

15、第十五场雨停

　　春节过去，街道上还留着一些垃圾，鞭炮的碎红纸落在地面上，一直等到环卫工人来才被清理。

　　节日的余温很快散去，开学的日子近在眼前。开学前一天晚上，程青山帮忙洗了碗，上楼补剩下一点点没写完的暑假作业。

　　这个夜晚很平静，不怎么冷，月光柔和，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一样。

　　一直到楼下院子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因为静寂，所以这个声音格外的清晰。

　　陈云听到动静后，怕自己听错，走到门边又细细听了一下，才打开门。

　　却没想到扶越浑身是血的站在门口，院门一开，她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东西，瞬间瘫软下来，倒在陈云身上。

　　陈云老了，身子骨不好，虽然扶越才八十多斤，整个人瘦瘦小小的。

　　“青山啊，你快下来。”

　　陈云扯着嗓子喊，程青山放下笔，急匆匆的跑下楼，刚想问一下怎么了，看到这个样子瞬间惊呼。

　　他也顾不得什么，跑过去就从陈云那里接过了扶越。此时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有点模糊了，程青山突然感觉有一点害怕，想起来应该带她去医院，于是把她抱起来就往外冲。

　　陈云留在原地，去厕所洗了把手，看向对面扶越的家里，皎洁的月光下，血痕从院子里一直蜿蜒到这边，歪歪扭扭的一条线，像是一个医术不精的医生缝合出来的丑陋的疤痕。

　　陈云走回客厅，拿起手机报了警。

　　///

　　冬天的夜晚，刚过完年不久，还没有多少人出来开工，因此路上的出租车很少。程青山刚才下楼下的急，也忘记拿手机，打不了120。

　　索性这里离医院并不远，上次程青山打车只要二十分钟，不知道走路怎么样。

　　扶越已经彻底的昏迷了，程青山的手下意识的堵住伤口，企图让血液停止流出。

　　他咬了咬牙，凭着记忆往前面跑去，索性跑了没多久，成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一开始被吓到了，但人命关天，他什么也没问，直接就往医院开去。

　　陈云和两名来询问情况的警察过来的时候，程青山浑身是血的站在手术门外，发着怔。

　　陈云推了推他，他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发现是她以后才走回来：“外婆。”

　　“阿淼怎么样了？”

　　“嗯……一过来就被推进手术室了，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家里不怎么冷，程青山就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着，冷风直直的灌进人的身体里。

　　警察找程青山了解了情况，等后续扶越清醒过来了再录口供，其他警察已经把屋子封锁了。

　　同时有人报案，在离空雨巷几条街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头上还插着碎掉的玻璃渣。

　　*

　　扶越被送往医院的第二日，终于醒了过来。警察去找她录口供，可她什么也不愿意说。

　　这次负责这个案件的一个民警，是之前帮程青山找回手机的那个，当时还留了一个联系方式。

　　那个民警叫刘强，他带着另外一名警察退出病房，只留了一个女警陪着她。

　　刘强拿出手机，给程青山发了个消息。

　　///

　　正值中午放学，校门口热热闹闹的。刚开学没几天，段泽洋心情很好，非要拽着程青山到校外美食一条街吃午饭。

　　按照他的话来说，学校的饭就是一坨屎，狗才吃。

　　程青山跟在他身后玩手机，听到这句话默默抬起头，心说：你吃了半学期，我也吃了半学期，合着我们俩都是狗。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刘强发来的消息，程青山看了眼，就拍了拍段泽洋的肩膀：“不去吃了，下午帮我和班主任请半天假，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不是，你干啥去啊？阿淼请假，你也跟着一块请是吧？”

　　段泽洋这个人平时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扶越这几天为什么没来学校，程青山也没和他说过，前一天倒是有几个警察来过学校，他自己就算注意了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程青山懒得和他解释，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县医院驶去。

　　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要高些，程青山走得急，下电梯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在冒汗。

　　他脱下外套，往扶越的病房走去，刚拐弯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警察。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气质没有半点输给两个已经成年的警察。

　　“扶小姐她不肯录口供，什么也不说，我们的一个女警察已经在里面疏导她了，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程青山拉开病房门，听到开门的动静，扶越和那个女警察都抬头看，他抿着唇，询问道：“您能先出去一下吗？我和她说几句话。”

　　那名女警点了点头，出去的时候还顺便关上了门。

　　程青山拉来椅子坐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你为什么不肯录口供？”

　　“我不想去回想……”扶越垂着头，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用力咬着唇。

　　“你知道我当时看到你浑身是血，甚至没有力气站立，瘫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我觉得你对我很重要。”

　　扶越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爸爸……”扶越说话断断续续的，“他和我说他杀了人，我劝他去自首，可他把家里的钱都找出来了，又拿出刀子……”

　　扶越捂着脸，显然是一副不愿意再说下去的样子。

　　程青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在医院呢，有我陪着你，就是现在。”

　　“嗯……”

　　医院病房的隔音不好，三名警察离得不算远，听的清楚，录到口供后就走了。

　　后来经过监控，也证实了扶越父亲杀人的事实，可后来经过追踪，才发现他早就已经逃到了外省，接着就不见踪迹。

　　这些都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再过一个月，扶越成功出院，她母亲那边已经再婚，也没有抚养权，并且明确表示了不想让她和自己生活。

　　陈云就收拾出了一间房，让她住在这里。

　　扶越的房间就在程青山的隔壁，两人成了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扶越请了长假不去上学，怕她耽误学业，程青山每天回家还要抽出时间来给她讲题。

　　时间眨眼就从指缝间溜走，陈静没再来找过程青山，盛夏已至，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