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落下的声音》碎砚

14、第十四场雨停

　　寒假放了没多久，就迎来了农历新年。

　　这还是程青山第一次在怀县过年。就像陈云自己说的，陈静到了大城市，就开始看不起乡下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因此程青山自然也没有回来过过年。

　　之前在浙城的时候，通过互联网也能知道有好多人说乡下的年味很足，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

　　*

　　除夕当天，巷子里的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新对联。

　　程青山一大早就被陈云喊起来，帮忙打扫屋子，整理前几天从集市上买来的吃的、喝的、用的。

　　忙活了一上午，陈云做饭的时候，发现没有醋了，又喊着程青山去买醋。

　　程青山才刚拿起手机和浙城那边的朋友聊了没几句，听到这句话也只能先放下了手机，起身出门。

　　他侧身把院门关上，余光见扶越从她屋里面出来。她一身白色的棉袄，脖子上围着红色的格子围巾，只露出一点点鼻子和眼睛。

　　程青山的心情很好，他挥了挥手：“小月牙，新年好。”

　　“新年好啊。”扶越看起来心情也很好，虽然不能看见她的唇角，但是凭那双弯起来的眼睛，还是能看出来她在笑。

　　打过招呼后，程青山就往巷子口走去。整条巷子就这一家便利店，老板也是良心，特意开到下午才闭店。

　　程青山买了瓶醋回去交差，陈云那边也没什么让他帮忙的事了，就允许他自己想干啥干啥。

　　程青山睡了个午觉，醒来后打打游戏，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了。等到五点多的时候，舅舅一家过来了。

　　就连扶越也在。她手里拿着瓶陈耀繁最爱的香蕉味酸奶，陈耀繁正扒着她的腿。

　　陈澍把带来的牛奶和保健品放到地上，李温看见陈耀繁这个样子，口中说出来是斥责的话，嘴角却含着笑：“耀耀，干啥呢！见到姐姐不问好，反而讨酸奶喝？”

　　陈耀繁不开心的撇撇嘴，然后倔强的说：“姐姐就是买给我的！！”

　　“我什么时候说是买给你的呀？”扶越看见他这个样子，有点想逗他玩一下。

　　陈耀繁被这句话搞愣住了，扒着扶越腿的双手放下来，眼看着就要哭了，余光却瞥见从楼梯上下来的程青山。
　　他一下子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跑过去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呜呜呜，青山哥哥，她们欺负我！坏女人！坏女人！”

　　程青山觉得好笑：“她们？你妈妈也是坏女人吗？”

　　陈耀繁的哭声停住了。他看向李温，然后害怕的转过头，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妈妈才不是坏女人！！”

　　“那扶越姐姐呢？”程青山问。

　　“坏女人！坏女人！”

　　扶越佯装生气：“耀耀，你在这样说姐姐，姐姐以后就不给你买零食和糖糖了，酸奶也没有。”

　　“不要！”陈耀繁跳起来，又跑过去扒着扶越的腿：“姐姐，你不是坏女人，你最好了。”

　　陈耀繁这个变脸速度逗得大家直乐。

　　冬天，吃饭的场所搬到了室内。陈云端着盘鱼走了过来：“聊啥呢那么开心？”

　　陈澍走过去接住她手里的盘子放到桌子上，又扶她到座位上坐下：“妈，您坐着休息，我和青山去拿。”

　　程青山被点了名，立马跟着陈澍去厨房端菜。

　　李温抱着陈耀繁到餐桌边，把他放到椅子上坐下，倒了杯温水：“妈，刚刚阿淼拿了瓶酸奶，耀耀以为是他的，发现不是后说阿淼是坏女人呢。”

　　陈云被逗得直乐：“说啥呢？你的扶越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忘了啊？”

　　陈澍走过来，总结了一句：“小白眼狼。”

　　众人都已落座，扶越也在程青山的位置旁边坐下。她把手里一直拿着的那瓶牛奶拆开，放到陈耀繁面前。

　　陈耀繁当即开心的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

　　程青山夹了块陈耀繁最爱的鱼到他碗里，笑着问：“哥哥呢？哥哥好不好？”

　　“坏哥哥！坏哥哥！”

　　一时间，席中尽是欢声笑语。

　　一顿饭吃的漫长，吃完后又一起聚在客厅里看春晚，一直到十点多才各自散去。

　　扶越帮着陈云收拾客厅的残局，程青山到厨房去洗碗。等洗出来之后，扶越捧着手机：“周言他们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放烟花。”

　　程青山不太想待在家里，应该会很无聊，所以把目光投向陈云。

　　陈云和蔼一笑：“想去就去吧。”

　　程青山当即和扶越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次除了陶玉京，段泽洋、周言、许茉都来了。许茉从包里拿出一个野餐垫子，把一些吃的放在上面。

　　三个男生没有那么讲究，直接躺在了草地上，和两个女生隔了一排零食的距离。

　　程青山第一次来怀县的那一个晚上，阴雨绵绵，乌云蔽日，看不到一点星星。

　　一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乡下的夜空是这么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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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玩到十一点半，才各自回去。这时候还有人在放烟花，街边商铺的门禁闭着，大街上闪烁着烟花的光芒。

　　烟花炸开的声音不绝于耳，程青山突然就不是很想回去了，越走越慢，就连扶越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程青山倒是很坦诚：“嗯。”

　　“为什么？”

　　“因为我这十四年来，只有今天才算是过了一个真正的春节。”

　　扶越有些疑惑：“春节不是年年都有吗？”

　　“可是没有家，没有温馨与陪伴，怎么才能算是新年？”

　　“之前我在浙城的时候，父亲忙于生意，母亲也喜欢陪着他跑。一年到头可能陪伴我最多的就是保姆，除夕夜约上三两个朋友吃饭，也就算过去了，却没有现在那么温馨。”

　　怀县过年的年味，小县城淳朴的民风，都生生刺痛了程青山，他甚至产生了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想法，不明白陈静当时为什么想要去大城市，而且一去就不回来了。

　　这些温暖就像是火花一样，一点点的燃烧，驱散了寒冷，照亮了冬夜，同时也照亮了温暖了程青山十四年来破碎冰冷的心。

　　扶越虽然看着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即很认真的说：“你别怕，我们怀县的人可是很好客的，年味也特别足。”

　　“自从我母亲走后，我父亲过年就喜欢跟着牌友出去打牌，或者一个人在家里喝酒，一点都不好玩。”

　　“但是陈奶奶关心我了以后，我才发现原来过年也可以特别温馨，像是回到了我以前一样。”

　　“你舅舅他们一家每年过年都会过来陪陈奶奶吃饭，后来陈奶奶邀请了我，如今又多了一个你。”

　　扶越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他的前面。她一点点的倒退着：“所以说，家是最温暖的港湾。”

　　家是最温暖的港湾，可他们都没有这个港湾。是陈云给了他们这个港湾。

　　换句话来说，扶越也曾被这些事物所照耀所温暖，破碎的心重新被拾起，冰冷的心也重新变得温热。

　　所以说，他也可以。

　　刹那间，烟花好像猛地在他的心里炸开。
　　却又转瞬即逝，留下来的余温让他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