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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夫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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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你导致我的父王险命丧于雪原?”云启怒目而视,死死盯着大国师的双眼泛着红光,“所以,是你让父亲误以为是琛王要加害于他,让他们兄弟二人徒生嫌隙?”
“我……我只是想着先王到了边疆找不到那贼人和琛王,定会很快折返回来。谁能想到会突遇暴风雪……我不是有意的!害先王遇险,这绝非我本意啊!”
大国师痛心地做着解释,而这解释听到云启耳中,却更像是他为自己脱罪的借口。
“若父王被困雪原只是个意外,并非大国师本意,那父亲误会琛王,大国师又为何不做解释?”云启愤怒地追问着,双拳攥得紧紧的,手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我……我不敢,谎言就像用纸包裹着的火源,一旦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使我不得不继续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最初的那一个。
“先王脱险后回到城中,见琛王并未被劫持,而是正欢天喜地地准备着他的登基大典,见到他携一身玄力而来,更是分外吃惊,脸上亦是无一丝为他感到高兴的神情。于是怀疑这一切都是琛王的圈套。
“我本想解释的,但我怕说出真相后会损了蓝姬的声誉,更怕蓝姬因此得知真相后会难以接受……于是便只能将计就计,就当这一切都是琛王的错吧!他是王爷,大王念在兄弟之情上,是不会拿他如何的。”
“你怕的不是损了别人的声誉,而是怕事情败露,毁了你的一世好名吧?大国师,别再找借口了!一切不幸的根源皆来自于你的自私和贪念!一步错,步步错!”云启毫不留情地一语道中了大国师的痛处。
“的确,都是我的错……但我也是出于善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蓝姬犯下大错……”大国师双手捂着头,眼神涣散,一副倍受折磨的模样。
“善心,以欺骗及一己私欲为基础的善心,本就是伪善!日日被梦魇缠身的滋味,还未能让你清醒吗?”云启又给了大国师沉痛一击。
“骗子!全是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哈哈哈……”牢房里听闻这一切的青隐疯癫地嘶吼着,随即用力摇晃起牢门。
一侍卫听到如此大的动静,忙跑来查看。青隐竟趁其不备,伸手穿过那牢门夺了他剑鞘里的长剑,并直冲云启击去。
“去死吧!”
随着青隐一声大喊,大国师倒在了血泊之中。
“为什么?”云启忙俯身撑起大国师的身体,双眼闪烁道,“你知道的,那剑伤不了我,你又何必……”
“是时候该赎……赎罪了,我对不起……先王,对……对不起你,亦对不起……蓝姬和青隐……所有的……所有的错……皆因我而起,望大王给……给青隐一条……一条活路!”大国师口吐鲜血,吃力地将头微微转向正呆若木鸡的青隐,温柔道,“别怕,孩子,我只……只是想你……母亲了,对不起……谢谢你送……送我一程,如今我……终于可以去……去和你母亲……相……相聚了……”
大国师说罢,嘴角含笑,永远闭上了眼睛。
“不!谁让你死的?谁让你死的!……”
青隐颤抖着,喊了许久,终于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双眼失神,映着这天牢里的无边晦暗,亦映着他此时内心深处无尽的悲恸与落寞……
是啊,他真正且唯一的亲人离开了,回想自己这一生,他深深觉得,他来这纷繁热闹的世间孤苦凄凉地活这一场,真就是一个笑话。
终于,他最后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大国师,仰天狂笑了一番,一头朝着那冰冷且坚硬的牢壁撞去……
……
若隐若现的点点星辰之下,疲惫不堪的安正刚一回到大安皇宫,便被云舒劫住。
“老实交代,去哪里了?”云舒阴沉着脸,看向安正的双眸瞪得溜圆,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没……没去哪里啊?就是随便走走。”安正心虚道。
“随便走走?”云舒狐疑地盯着他,立刻拆穿道,“那这衣服上的血渍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遇到个泼皮无赖,打了一架,这正是他的血!呵呵……”安正继续遮掩着。
“哪个泼皮无赖敢和陛下您打架?”云舒自是不信,凑近道,“还不快说实话?!”
安正答应过云启要多照看云舒几日,自然不能提前将真相告知于她。
“真没骗你,确实是与一个泼皮无赖打了一架,这无赖颇为顽劣,胆子肥得很……”
“哦?你说的这顽劣之人,莫不是叫云启?哦不,叫玄启?”见安正死不承认,云舒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道。
“你……你你你如何知晓的?”安正吃惊,又忽然恍然大悟,“莫非你都想起来了?”
“是啊!全都想起来了!你这个叛徒!帮凶!竟然帮着外人来哄骗我!”云舒假装生气地叉起了腰。
“外人?哦,外人啊,那外人方才已经被我杀了,这正是他的血!”安正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血渍,“我为你解了心头之恨,你要如何感激我啊?”
“什么?!你竟然杀了他?!”云舒惊慌,但看到安正正淡定地朝他笑,她便立刻看出了端倪,也随即淡定道,“哦?是吗?玄狐王玄力无边,又有超强的自愈能力,陛下说说,您是如何杀了他的?”
“哎呀呀……”安正撇着嘴打趣道,“原来在舒儿心中,这玄狐王的优点还挺多啊!不怪他了?”
“胡说!他就是个骗子!即便与他之间没有家仇,但也还隔着国恨!”云舒气哼哼地说着,眼睛却开始躲闪。
从恢复记忆开始,她回想了与云启相处的每个细节,心中愈来愈觉得他似乎一直在以他的方式保护她,但他欠她一个解释。
“国恨……”安正想告诉她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但又欲言又止,觉得还是要云启亲口告诉她为好。于是只笑着摇了摇头道,“或许眼见耳听皆不能为实。想不想当面听听他如何说?”
“才不要!我才不要见他!”经历此前种种,云舒确还未做好再次面对云启的准备。她不知以何种身份再与他相见。想到此,顿时有些烦躁不安,把头扭向一边,逃也似地说道,“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看着云舒逃跑的背影,安正欣慰地自言自语道:“回来了,都回来了。”
……
云舒躺在床上,回想起安正意味深长的话,着实觉得他似乎刻意隐瞒了什么,不禁辗转反侧。
事到如今,她是信任云启的,父亲的死一定另有隐情。然而心中亦存有对云启的埋怨。
欺骗,无论是否出于善意,于她而言,都使得她有一种极为不爽的感觉。那是一种倍感无能的感觉,一种被当做外人的感觉,一种不被尊敬且被人随意摆布的感觉。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哪!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能坦白一些共同面对吗?在他云启心中,她便是这等不值得信赖的浅薄之人么?他到底把她当做了什么人……
是啊,他到底把她当做了什么人?姐姐?王妃?亦或者是陌路人?
的确,他如今是一国之王,而她是敌国大将之女,他除了与她做陌路人之外,又能有何别的选择呢?
就这么结束吧!还在妄想什么呢?
“但他就真的不曾想过要给我一个解释吗?这个臭小子,白眼儿狼……枉我平日里对他那么好,把他当至亲……”云舒心中憋闷,像卡了一口气,上不来,也咽不下去。
夜已深,耳畔偶有几声夜鸟寂寥的鸣叫。云舒竟越想越气,心中实在愤懑难耐。
“不行!我必须要见他一面!哪怕是做最后的道别!总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过完后半生。”
云舒想着,随即坐起,张开手掌心,对着那随影印试探地颤声喊出一句:“夫君?”
云舒抬头望了望四周,没有任何动静。
“夫君!”她又提高嗓门对着那随影印喊出一句。
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好你个云启!竟然拿这个破玩意儿来糊弄我!”云舒气得咬牙切齿,一拳砸在了床榻的扶手之上,忽又忙缩回手来惨叫一声,“啊……”
正当她把注意力全放在自己那撞疼的拳头上时,忽觉身边一阵风吹过,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斜压在了她的双腿之上。
云舒一惊,定睛一看,一头银发遮挡着的半张侧颜依旧那般俊美,只是脸色苍白,又紧闭着双眼,单薄白衣包裹着的身躯无力地蜷缩着,看起来异常虚弱。
“喂……喂!”纠结片刻,云舒喊出来这样一个字。
她着实不知此时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是云启?是玄启?是大王?还是玹?她亦不知自己又该以何种身份来面对他。
云启没有反应,依旧紧闭双眼,一动未动,安静得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难道真的被正儿揍得不轻?不会真的死了吧?”云舒心中生起一丝不好的猜测,忙哆嗦着一只手欲试探他的鼻息。
云舒的手才刚刚靠近他的鼻子,便被一只大手抓住,紧紧握在那有些微凉的手心里,只听一个声音沉沉道:“夫人别动,让为夫先睡上一会儿……”
云舒气恼,伸出另一只手来欲给他一拳,却眼见着这妖魅般的人儿又沉沉睡去,没了任何反应。
云舒久久凝视着那散落如银河般耀眼的银丝,那般虚弱且疲惫的脸庞,心中一阵心疼,高高抬起的拳头悬在半空许久,终于拿过一旁的被子轻轻盖在了此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