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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暗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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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马浩浩汤汤地行于通往玄狐的广原之上。领头的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大安的一国之君安正。身后由众多义正军将士护送的几十辆马车里,拉的全都是提亲的彩礼。
“陛下早就派人给玄狐王送了御信,怎么这马上就要到玄狐境内了,却连个迎接陛下的人马都见不着?简直是目中无人!”马车外护送安正的杨国忠将军愤然道。
“无妨,许是耽搁了,我们继续前行,定能与前来迎接的人马碰面。”安正倒是没往心里去,毕竟他是全然信得过云启的。
队伍渐渐行至一片狭窄的山谷,天色渐暗,将士们燃起了火把。火光星星点点,像一条长长的火龙游走于晦暗之中,尤为壮观。
突然,夜色中飞来一支利剑,直冲着安正的马车袭来。
“保护陛下!”杨将军警觉地挥剑挡在了马车前,一声喝令响彻夜空。
利剑被阻,瞬间改变了方向,射向了一旁的树木,狠狠插进了树干深处。
“何事?”马车车帘的一角从里面被猛然掀起,安正探出头来问道。
“陛下小心!有刺客!”杨将军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双眼警惕地四处张望,见四周再无动静,便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敢行刺我大安帝王!”
“大安帝王?哼,深夜突袭我玄狐的,都——该死!”远处传来一句寒气逼人的话,带着阵阵回声,甚是瘆人。
渐渐地,山谷深处开始闪起点点火光,一队黑压压的人马在迅速逼近。
大安将士们手握兵器,随时准备着迎战。安正干脆出了马车,矗立于马车之上,对着远处的声音高喊:“何人在此胡说八道?!朕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与玄狐王以及琛王相商,且是提前送过拜帖的,何来突袭一说?
“你们玄狐人不但不提前迎接,反倒是埋伏在暗,对朕以箭相向,这就是你们玄狐国的待客之道吗?!”
说话间,对面黑压压的人马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领头人骑于马上,肆意地冷笑了许久,才终于回话。
“朕?我看是大安的狗皇帝花钱从哪里雇来的戏子吧!演得还挺投入!哈哈哈……”
“放肆!竟敢辱骂陛下!”杨将军怒吼一声,打断了这一阵狂傲且充满挑衅的笑声,气得欲前去亲自教训那人一番。
安正倒沉得住气,忙摆手制止了杨将军。朝着对面猖狂之人平静道:“何以见得?”
“你说你已送了拜帖,但本王可并未收到什么拜帖,本王只收到了大王的传令。分明是你们大安贼人想要暗中偷袭,还好被我们的眼线提前发现。如今被抓个正着,你们还有何话可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本王可留你们全尸!”
“笑话!哪里来的狂徒?先吃我一箭!”杨将军是个急性子,像个炮仗一般早已被对面的挑衅之火给点燃了,拉起弓来便射向了对面。
对面的将士们见状,也顿时沸腾,纷纷开始搭弓射箭。霎时间,密密麻麻的箭像暴风骤雨般铺天盖地而来。
安正所带人马不多,很快便招架不住,眼见着大家都要体力不支。
此刻,一个黑影从一马车里跳了出来。此人身形瘦削,身手敏捷地穿过层层人群,躲过一支支利箭,迅速来到了安正身边,她手持长剑,帮安正抵挡着不时飞来的利箭。
“冰儿!”安正余光扫过身侧,夜色虽晦暗迷蒙,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穿着一身侍卫衣着的熟悉身影,“你为何在此?”
“我放心不下,偷偷跟来了!”刀光剑影之下,玄冰扯着嗓子回应着。
原来她是穿了侍卫的衣服,偷偷混进了队伍,又找机会藏身在了装有彩礼的马车之中。一路颠簸无趣,她竟不知不觉做起了美梦,直到恍惚中似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才忽从梦中醒来。
“胡闹!太危险了!你快躲起来!这里交给我!”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过于担心玄冰的安危,安正厉声道。
“对面领头的王爷正是我父亲!我马上过去叫他即刻停手!”玄冰说着,骑了杨将军的快马,便挥剑向对面冲去。
“不要!危险!”安正急忙制止,却为时已晚。
“父亲!父亲!是我!快休战!”玄冰大喊着疾驰而去。
然而,无尽的暗夜里,她是那般渺小,就像一只小小的飞蛾,扑朔迷离。兵刃相撞的嘈杂声里,她的呐喊又是那般苍白无力。
琛王很快便有所发现,然而却搭弓瞄准了这个单薄而又勇猛的身影。
安正乘了一匹快马紧紧追赶,同时不停大喊着一声声玄冰,祈祷对面的琛王能有所察觉,尽快休战。
然而,正得意忘形的琛王根本没有留意,手里的箭再次瞄准,嘴角高高扬起,猛然将箭射出,正中玄冰胸膛!
“玄冰!”随着玄冰从马上狠狠跌落,一声悲恸欲绝的嘶吼响彻了整个夜空。安正连滚带跳地下了马,跌跌撞撞奔向玄冰……
琛王顿时感到不妙,忙挥手示意停战,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忙下马冲向不远处的玄冰。
当视线越来越近,那躺在别人怀里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人儿,不正是与他阔别多日的宝贝女儿吗?
琛王一时间忽觉天昏地暗,双腿酸软无力,连滚带爬地来到他的冰儿身边,双唇哆嗦着,哽咽了许久,才道出一声:“冰儿……”
玄冰吃力地睁开双眼,对琛王有气无力地笑着低语道:“父……父亲,这……这是安……安正,女儿的……心……心上人,来……来向您……向您提……提亲了……”
说罢,玄冰便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冰儿!”两个大男人齐声哭喊着。
“大夫!快叫大夫!”安正朝着身后的杨将军命令道。
“她伤得太重了,直中要害,回天乏术……”琛王盯着那个自己亲手射出的伤口,失魂落魄地说着,紧接着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我不信!我不信……冰儿不会死的,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安正摇着头,浑身颤抖着,不愿面对这一残酷的事实。
“一定还有办法……对!玄狐王!只有玄狐王的玄力才能救她!快!快把她交给我!我去求玄狐王!”琛王想起了之前玄耀的命就是被玄力救回的,心中不禁燃起一线希望。
“当真?”安正有些放心不下,“朕必须一同前去!”
“来不及了,快!”此时的琛王也顾不得其它了,一口答应下来……
……
漆黑的夜笼罩着所有,加上此刻沉闷的空气,让人感觉无比窒息。
玄天殿寝宫外,安正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玄冰,紧握她冰冷的双手,不停在她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
琛王则边叩拜边不住地高呼:“小女伤重,药石无医,求大王救小女一命!求大王救小女一命……”
然而寝宫内假冒玄狐王的青隐却正不知所措地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尽可能想着一切他所能想到的办法。
门外琛王的喊声渐渐变得沙哑,声声入耳,声声刺痛着青隐的医者仁心。终于,他豁出去一切,戴好面具,推门而出,为躺在地上的玄冰诊断起来。
本以为虽没有玄力,但凭借自己精湛的医术至少也能保她不死。然而青隐还是高估了自己,面前的玄冰伤在要害,再加上失血过多,早已是气若悬丝,脉象极其微弱,若无玄力相助,确已无力回天。
人们无法看到面具下他绝望与自责的脸,却只见到他缓缓起身,摇头低语道:“孤……救不了……”
听罢此言,琛王不肯相信,欲拉住大王的衣袍再次相求,青隐却慌忙闪躲,逃也似地回寝宫紧紧关上了门。
那“哐当”一声,响彻整个大殿,显得极其空洞而冷漠,像一声惊雷般绝情地劈在了安正和琛王正在滴血的心口之上。
“求大王救小女一命啊!大王……”琛王绝望地呼喊着,用力叩向地面的额头渗出了血。
“琛王,你确定玄力可以救活冰儿吗?”悲恸中,安正再次确认道。
“确定!只有大王的玄力才能救冰儿了,上回耀儿因为伤重,命悬一线,是本王亲眼看着大王用玄力把他救回来的……一定可以的……
“定是本王平日里总与大王做对……”
琛王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又高呼道:“解药!老臣知道大王一直想要另一半解药!老臣这就给大王!只求大王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救小女一命!她是无辜的,她还那么年轻啊……”
然而,殿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青隐是想替大王接受这解药的,然而他却再无勇气走出这道门了,他救不了玄冰,再走出去也只会暴露身份罢了。向来心软又胆小的他,此时只能蜷缩在角落里默默与外面那绝望的二人一同痛哭流涕。
安正也再忍耐不住,朝着殿内喊道:“大王!我是安正——大安的君王,朕有要事求见大王!还请大王允朕进殿一见!”
然而,依旧是无人应答。
“玄冰郡主乃朕未来的皇后,还请大王务必相救,朕与大安子民都将谨记大王恩德!”安正道明了他与玄冰的关系,想着以他与云启往日的情分,他定会出手相救。
然而,殿内依然无人应答。回应他的,只有外面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
“我是安正啊!我是安正啊!”安正一遍遍强调着自己的身份,想要云启救救他的心上人,然而他如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云启为何会这般铁石心肠。
难道他再不是以前的阿启?毕竟,他姓玄,流淌着玄狐的血脉,更是玄狐的王!
安正不愿相信这一切,而他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原委,云启收了他的拜帖,他不但没有见到前去迎接他的人马,却反而等来了声称要捉拿大安贼人的琛王……
想到此,他不禁心生恐惧……
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满心欢喜迎娶的爱人就这么香消玉殒,心底萌生出了无边的恨。
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没能保护好他的冰儿,恨琛王老眼昏花认不清自己的女儿,恨昔日的兄弟如此不近人情,恨脚下所踏的这片玄狐土地,恨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