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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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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近午时分,云将军府内,云舒从长长的睡梦中缓缓醒来,眼角里不自觉滑落一滴眼泪。她诧异地伸手抹了抹,心头又涌起那一阵阵熟悉的空落之感。似乎那梦里才是她本应存在的真实世界,醒来才是陷入了虚幻的梦境。
而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却总也想不起来。
不多时,安正带着宫里御膳房新做的菜式来与云舒共进午膳。他知晓云舒此时需要清净,便遣走了所有的侍从,一边亲自一样样从食盒里端出各种菜来,一边兴致勃勃地报着菜名。
“如意乳鸽,清蒸鳜鱼……”
“正儿!”云舒似对这些美食毫无兴致,突然打断道,“你其实不必对我这般照顾的,小桃的厨艺也挺好的,况且,我也吃不了多少,太麻烦了。”
“不麻烦,舒儿最喜欢御膳房的新花样了,只要舒儿喜欢,怎么会麻烦?”安正温柔地笑着,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可是,正儿……”云舒似心有不忍,为难道,“你知道的,我忘了很多事情,总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听到此处,安正也终于停止了手上的活儿,看着云舒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
“可是我好像连对你的感情也忘记了!我隐约记得我们是有婚约的,可是我发现我对你竟……如今的我完全没办法说服自己嫁给你!”云舒一口气说完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表情无比痛苦。
“舒儿……”安正心疼地凝视着她含泪的深眸,极力寻找着能安慰她的话。
“不仅如此!”
云舒再一次打断,有些羞愧地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最近总是做同样一个梦,醒来却又记不起梦里的内容,但我却总感觉那梦里有我深深爱着的人,每次醒来都会因为失去他而流下眼泪……
“正儿,我知道那人不是你,但又会是谁呢?一个梦而已!而我却如此当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舒儿!”安正不知云舒在玄狐都经历了怎样的遭遇,如今竟变得如此忧伤,见了叫人心痛。他正欲上前安慰,却又被云舒制止了。
“正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让我自己好好想想吧?!”
云舒的深眸里像装了两潭温柔的清水,此时却偏偏有荆棘从中拍打出层层波纹,给了安正感同身受的痛。
他终于没有再踏近一步,终于再不能说出什么,只能一切随了她的愿,只要她能好受一点点。
“好。”他从忧郁的脸上挤出来一丝微笑,“那你好好休息,这几日我就先不来看你了。有事一定差人找我!”
“好。谢谢你,正儿!”云舒由衷地感激着他的理解和成全,也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来。
……
清冷的月色下,云舒独自站在院中的桃树下,望着那无尽夜空的半轮皎月发呆。她下意识摸了摸戴于胸前的玄月,任她如何奋力去回想,都已然想不起它的来历了。
还有手掌心的那枚奇怪的印迹,在月色下它隐隐发着银白色的光,似由梦中而来。
夜风扫过,满地凋谢的桃花纷纷扬扬起来。云舒忽觉心中一阵憋闷,剧烈地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只觉眼前尽是片片飞扬的花瓣……
恍惚中,却见一道白色月光随风倏然闪过,云舒随即便晕倒在了这温柔的月光之中……
云启慌忙把云舒抱到床上,又即刻倒了一杯水,发动玄力使那水面迅速结起一层薄冰来,将那一半解药喂到了她的嘴里。
长夜漫漫,安静得犹如时间都已停止了前行,而当云启一不留神眨了一下恍惚的眼,竟不觉已是天明。
云舒从昏睡中醒来,忽见眼前坐着一位绝美的银发男子,不禁吃惊地脱口而出道:“你是梦里的仙人吗?”
“梦里的仙人?”云启诧异。
这次他没有选择躲避,经此一事,他已意识到,面前是他险些失去的爱人啊!即便不能余生相守,那也要珍惜能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是呀!虽然每次醒来我都记不起做了什么梦,但看到你,我便莫名觉得似曾相识,莫名觉得开心,你定是我那梦里的仙人!”
“仙人……”云启迟疑了片刻,突然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索性道,“你说是那便是吧!”
说罢,云启抬手指了指窗外已凋零殆尽的桃花树,轻轻摇动手指,无数粉嫩的桃花竟又在转瞬间重新开满了枝头!
“你果然是仙人!”云舒看呆了,欣喜得欢呼雀跃起来,全然不像一个中毒之人。
“嘘……”云启把一根食指抵在云舒柔软的唇边,神神秘秘道,“莫要声张,仙人的行踪不可泄露。”
“我懂!”云舒连连点头,压低声音,忍住内心难以按耐的喜悦,也做了个同样的动作道,“嘘……”
紧接着,云舒盯着眼前的“仙人”傻笑了许久,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仙人尊姓大名?”
“玹。”云启随口说着,用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字来。
“玹,果然是人如其名,温润如玉……”云舒由衷地赞叹了一番,又问,“仙人来自何处?”
“无来处,亦无去处,云游四海。”
“那仙人会很快离开?”云舒双眸里藏不住失落。
“缘去自当离开。”云启眼里也充满了惆怅,此时的他亦不确定他与云舒之间还有多少未尽之缘。
“那仙人又是为何而来?”云舒追问。
“无意路过罢了。”
“从我的梦里……无意……路过?”云舒露出狐疑且略显失望的神色来,紧紧盯着云启,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云启愕然无言,脸上的浅浅笑意渐渐散去。
“我似乎忘了很多东西,仙人可是知晓我的过去?”云舒说着,从胸前掏出那枚玄月来,问道,“这可是仙人梦里所赠?”
云启陷入沉思。
“这印迹呢?仙人可知是何意?”未等到云启的答案,云舒又迫不及待伸出手来问道。
云启一时语噎,心有些隐隐作痛,哀伤笼罩了他绝美的脸,他摇摇头,叹息一声:“天机不可泄露。”
“哦……”云舒叹息一声,垂头失落。
“姑娘保重。”云启起身欲走。
“玹!”云舒匆忙喊住,“我……可以这样称呼仙人吧?”
“一个称呼而已,身外之物,无关紧要,姑娘大可随意。”云启回眸淡淡一笑,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请叫我云舒,云起云落云卷云舒的云舒。”云舒站起身,悠长的目光似一条无形的铁链想要死死拽住眼前她无比想要依赖的人,最后却小心翼翼道,“你……还会再来吗?”
云起云落云卷云舒,再次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云启有些恍惚。
晨光透过窗子洒在云舒的脸颊,云启的脸上不由得泛起笑容。而恍惚了许久后,终于还是苦涩地轻道一声:“也许会吧,云舒。”
说罢,云启似一阵风般脱离了云舒的视线……
……
大安皇宫内,安正与玄冰商议着前去玄狐提亲的事。
“不日我便会亲自带上亲信和几车彩礼前去玄狐向琛王提亲,并借此机会来与玄狐王签订两国和平协议。以后你就是我的皇后了!”安正亲昵地抚了抚玄冰的头,诚恳道。
“亲自前去提亲?”玄冰有些羞涩,却更加震惊,瞪圆了眼睛道,“你身为一国之君,竟要亲自前去敌国境内?!”
“是啊,这样才能足够表现我求娶玄狐郡主的诚意呀!”安正肯定道。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万一他们敢对你……”
“他们不敢对我怎么着的,放心!别忘了,你可还在我手上!”安正开着玩笑。
他知道云启便是如今的玄狐王,有昔日的兄弟在,此行目的必能顺利达成。
其实此行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他要找云启叙叙旧,了解一下云舒在玄狐的经历,好待回去后对其好好开导。玄冰若在,他反而会多有不便。
“那我必须陪你一起去!有我在,父亲断不敢对你无礼!”玄冰撒娇道。
“你呀你,哪有姑娘家亲自上自家门帮未来夫君向自己提亲的!要叫人笑掉大牙啦!”安正打趣着,并没有同意。
玄冰见状,也未再提出要求,只作出气恼的样子来不再理睬这个刚刚取笑过她的人。
……
距离出兵攻打大安的时日越来越少,云启似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成日心事忡忡。
这日,他特单独召见了青隐。
“青隐,上次孤让你研制的药,可有进展?”
“进展嘛,还是有的,虽然上次大王只给了我一个晚上的时间,但以我的聪明才智,已经足够我分析出里面的各种成分以及配比了!只是其中几味药材甚是罕见,我已拜托师父帮我去玄峰寻药了!放心吧!师父神通广大,玄峰他又再熟悉不过,总能寻到的!”
青隐骄傲自满的样子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让云启见了感到如此心安。
云启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对他赞赏了一番,又转而说道:“青隐,你是整个玄狐国里孤最信任的人了,你可愿再为孤做件事?”
青隐有些受宠若惊,话都有些结巴了:“当……当……当然!有何吩咐,大王尽管说,只要是我青隐能做到的,定会赴滔倒火,在所不辞!”
“好!孤果然没有看错你!”云启满意道,“这几日孤有要事须外出,但孤不在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所以……”
“所以我会为大王守口如瓶的!”青隐迫不及待表示着忠心。
云启无奈地咽了口气,接着道:“所以,孤需要你来假扮孤,为孤守住这座宫殿,必要时代孤上朝……”
“等……等等!”听闻此言,青隐吓得脸色铁青,慌忙道,“要我假扮大王?!不行不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坚决不行!”
“刚才不还说可以为孤赴汤蹈火吗?怎么,都是骗孤的?”云启故作生气道。
“大王,您就饶了我吧!若要被人发现,我岂不是成了人人唾骂的罪人?”青隐扑通一声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放心!你穿着孤的王袍,戴着孤的面具,你身形又与孤相仿,没有人能看得出来的。”云启忙把青隐扶起,极力劝说着。
“穿着大王的王袍?戴着大王的面具?”青隐重复着云启的话,想象着那副场景,腿顿时一软,又一次跪倒在地,哭道,“我真的不行啊……呜呜……”
云启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清了清嗓,重新调整了一下语气,严肃道:“这是孤的命令,你敢不从?”
听罢,青隐顿时停止了哭嚎,委屈地低声道:“不敢……”
云启即刻褪去了刚才的威严之色,笑脸相迎地一把扶起青隐:“这就对了嘛!孤相信你定不会让孤失望!”
青隐瞅着云启坚定的眼神,嘴巴忍着哭,撇得像个霜打的月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先是不情愿地摇头,再又是勉强地点头,看得云启噗嗤一声笑。
“大王还笑……”青隐更显委屈了。
“不笑不笑!孤看好你!”云启奋力把笑容收回,转头又忍不住,“哈哈哈……呃,孤绝对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