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此劫》目了了

38、影子

　　“玄冰？”
　　“安正！”玄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定睛一看，伏在她身上的“毛贼”不正是安正吗？！
　　“你怎会在此？”二人异口同声道。
　　“你先说！”二人又是齐声道。
　　“你先放开我。”玄冰有些娇羞。
　　“哦……抱歉，是我失礼了！”安正慌忙从玄冰身上爬起来，不好意思地眼神闪烁道。他并未用朕自称，许是他在她面前不想作什么皇帝，而仅仅是想和以前一样。
　　玄冰见状，竟有些窃喜，忍住笑，起身道：“我是回玄狐了，只是没回家，只写了亲笔信给父亲报了平安，然后又回来了！因为我觉得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太丢脸了！但又没地方可去，所以暂时在这里落脚。你作为一国之君，公务繁忙，为何深夜来此？”
　　“我……睡不着。”安正吞吐着，似有些什么话难以启齿。
　　“睡不着？你骗谁呢？刚才我分明看到你进来，然后倒头就睡着了！”玄冰不信。
　　“真的，我没骗你！”
　　“那刚才你睡得那般香又作何解释？”
　　“因为……在这里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安正终于说出口来，忐忑地看着她的反应。
　　“我的气息？好你个安正，你早就发现我在了，故意耍我是不是？”玄冰有些生气，起身抬手就要收拾安正一番。
　　安正也忙起身，一手抓住她即将砸下来的手，另一只手托在她的脑后，猛然靠近，吻了上去。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玄冰一时间感觉似在梦中。
　　“现在，你明白了吗？”安正低头深情地看着她，柔声道。
　　“你……”玄冰娇滴滴地笑着，搂住安正的脖子，回吻了过去。
　　在这样寒凉的夜里，不知是什么鸟在呕呕呕地叫着，似唱着一首凄婉的歌，感叹着这世间的凉薄。
　　木屋内二人情不能自已，已是颠鸾倒凤，享着无尽温存……
　　.……
　　晨雾才刚刚褪去几分，玄天殿内便传来了玄狐王的暴怒声。
　　“一群废物！孤昨晚只不过多饮了几杯，睡得沉了一些，王妃就不见了！这么多人守着，连个王妃都看不住吗？孤要你们何用？！”
　　“属下该死！昨夜小的们一直守在门外，未曾见到王妃外出啊……”众侍卫跪地不停地磕头解释。
　　“未曾外出？未曾外出？那难不成王妃是凭空消失了不成？！”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解释。
　　“这什么这？还不快去找！方圆千里，就算上天入地，也要给孤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众人不敢有片刻的耽误，纷纷出去寻找。
　　云启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寝宫里，双眼无神，呆滞地盯着某个地方，神情无比落寞。
　　他便这般魂不附体地呆坐在云舒躺过的床榻之上，一直坐到了晌午时分，终于有人来报。
　　“琛王军营附近的密林之中，有猎户发现了一具残骸，从那被野兽撕咬后所剩的衣衫残片来看，此人当是……”
　　“当是什么？说！”云启怒吼。
　　“当是……逃走的王妃！”侍卫把头深深埋进胸口，不敢直视大王的脸。
　　“死了？孤的王妃就这么死了？”
　　“还请大王节哀！”侍卫跪地说罢，偷偷窥视着眼前悲痛欲绝的玄狐王沉默了良久，终于听到他开口吩咐。
　　“传令下去，厚葬王妃！举国哀悼，斋戒三日！”
　　“是！”
　　……
　　大安境内的云大将军府里，云舒从卧房缓缓醒来，似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却不记得梦里都有什么，只莫名觉得心里还残留着梦里无限的悲伤。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一滴泪，恍恍惚惚起身，见窗外的桃花开得正盛。
　　她脸上顿时添了笑容：“父亲该回来了！”
　　她边念叨着边跑了出去，她从未如此想念过父亲，似乎很久没见过父亲了，久到她心中只记得父亲曾说的那句话：桃花开时他便会回来。
　　正跑着，一头正撞在迎面走来的小桃身上。
　　“小桃！父亲呢？父亲回来了没？”云舒急切地问道。
　　“小姐，大将军他……未曾回来……”小桃面色有些难看，垂头低声道。
　　“没回来？都去边关这么久了，怎还不回来……父亲定是又骗了我，哼……”云舒失望地生起了闷气。
　　“小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小桃诧异地盯着云舒，小心翼翼地问着。
　　“哪里不舒服？”云舒摸着头想了想，“还确实有些不舒服，这感觉很奇怪，我这里总感觉有些恍惚，好像好多事情记不太清了……我是不是又贪玩儿，不小心把自己脑袋给摔着了？”
　　“呃……嗯……”小桃不置可否，随后又补充道，“小姐您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啊？这么久！我就说嘛！头怎么感觉昏昏沉沉的，原来是摔伤了，得亏没把自己摔傻，不然父亲见了得多伤心！以后我得老实些才行……”
　　云舒傻呵呵地摸了摸头，又伸了伸懒腰，突然担忧道：“祖母不知道这事儿吧？”
　　“老夫人她……她不在府里。”小桃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了。
　　“不在府里？”云舒惊讶道，从她记事起，祖母可从未离开过将军府。
　　“是啊，小姐忘啦？老夫人上了年纪，愈来愈思念故土，前几日启程回祖籍了。临行前还特意嘱咐小姐要好生看家，不得乱来呢！”
　　“这倒像是祖母会说出来的话。可惜我没听她的，又贪玩儿，都把自己的脑袋给搞糊涂了……唉！”云舒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这偌大的院落，竟一个亲人都没在身边，自感无趣地走到一棵桃树前，盯着那满树的桃花以及那片池塘，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弄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舒儿！舒儿！”
　　正沉思中，忽听得远处传来急切的喊声。循声望去，见安正急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她的名字，激动得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云舒愕然，她耳边竟传来安正啜泣的声音！没错，安正紧拥着她的身体亦在抖动，他真的哭了！
　　“正……正儿，你怎么了？”云舒诧异道。
　　安正这才匆忙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松开抱着云舒的双臂，嘴角努力上扬道：“没，没怎么，就是……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当然没事了！不就是摔了一跤吗？有什么好担心的，看把我们正儿给急的。走，祖母不在，我带你偷酒喝去！”云舒觉得安正甚是大惊小怪了，抓起他的手便要向后院藏酒阁跑去。
　　安正看着这般天真烂漫的云舒，心头不禁涌起汩汩哀伤——她果真已忘了所有不好的回忆，包括云大将军和云老夫人的死，包括当年他的不辞而别，亦包括与云启相关的一切。而这于她而言，到底是好是坏呢……
　　昨日他刚把玄冰接回宫里安置好，今日一大早便接到一封密信，是云启的字迹。
　　来信说明了一切，云启告知安正他已用玄力封印了云舒所有不好的记忆，亦封印了关于他云启的全部回忆。
　　现在他已完全在云舒的世界里消失不见了，就如同这世界从未有过他云启此人！
　　而云启却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还把王管家和小桃也找了来，命人暗中交代了一番。
　　云启拜托安正保护好云舒，并陪她无忧无虑地过完这劫后余生。
　　这对于已登基为帝又刚刚与玄狐的郡主互诉衷肠的安正来说，无疑是万般沉重的。
　　而他安正必须要担得起这重任，云舒是他曾深爱多年的人，即便二人有缘无分，云舒于他而言，也早已是至亲之人，他绝不会让云舒再陷绝境。
　　……
　　为云舒安排好一切的云启也开始为复仇做出了行动。
　　首先便是每日上朝，把王权一点点从琛王手里夺回。然而，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琛王拥兵自重，且野心勃勃，几次三番在朝堂上提议趁大安易主攻打其边境，为玄狐百姓争得更多沃土。云启虽以休养生息为由一再否决，但附议的大臣众多，云启的一意孤行已引得众人颇为不满。
　　云启一人承受着一切，甚感疲惫，对云舒常常倍感思念。夜深人静之时，他偶尔会忍不住来到千里之外的云将军府，在晦暗的隐蔽处悄悄偷看她几眼。
　　见她对着阴霾的夜空愁眉不展，便召唤出成群的萤火虫来抹去她心中孤单；夜风起时，他为她关上半掩的窗；当她沉沉睡去，他又为她赶去扰人的蚊虫……
　　只有此时，他的心中才有了片刻的温暖，才感觉到活着不光是一件痛苦的事。也只有此时，他才又学会了如何真心去笑。
　　渐渐地，他来得越发频繁，靠得也愈来愈近。他甚至顿悟了玄力的隐身之术，从此像影子一般，走着云舒走过的回廊，踏着云舒踏过的路，飞过云舒飞过的屋檐。
　　他贪婪地感受着云舒的气息，从此与他的舒儿同步而行，同榻而坐，甚至同床而枕。
　　他虽知白日里有安正和阿枝时常来陪伴云舒左右，但却总觉得此时的云舒浑身都透着一股落寞。似乎夜夜都郁郁寡欢，甚至连身子也开始有些虚弱起来。
　　“难道我又错了？”云启读着云舒眼里的惆怅与茫然，不禁开始在心中质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若真的又错了，待大仇得报，我会还你一个真相。等我……”
　　“咳咳咳……”睡梦中，云舒突然猛然一阵咳嗽。
　　躺在身侧的云启忙为其掩了掩被子。暗夜里，云启异于常人的双眸紧紧凝视着云舒的脸，她的脸色看起来越发的憔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