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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梦镜酒店 ...

  •   暴雨如注,铅灰色云层把天空压得低得要贴在屋顶,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半指高的水花,楚盛晗贴着墙根快步穿行。
      黑色作战服早被雨水泡透,布料紧紧裹着她的身体,却没让她的动作慢半分,她像是一只灵巧的黑猫,避开巷角监控时手腕翻折的弧度利落,矮身钻过铁门缝隙时脚尖落地无声。
      指尖划过巷壁砖石,积年的青苔在冰冷里透着湿滑,她摸准缝隙借力跃起,正好避开执中事务部巡逻车的红蓝灯光。
      引擎声渐远时,她才落地钻进巷子深处,那里没有路灯,只有三户民居的窗户透出微光,在雨里晕成三团模糊的暖黄,像被揉碎的星星。
      巷子尽头是雕花铁门,门上缠满的藤蔓在暴雨里绿得发暗,叶片上的水珠顺着铁艺花纹滴落,在青石板上积出三个小小的水洼。
      推开门的瞬间,暖香混着木质气息涌来,不是外界的湿冷泥土味,是松柏香的醇厚、暗红玫瑰的甜腥。
      楚盛晗抬手抹掉脸上的雨,大堂地面铺着暗金色波斯地毯,踩上去没半点声响,地毯两侧立着三尊汉白玉天使雕像,每尊雕像旁都嵌着一面鎏金边框的古典镜。
      镜面擦得锃亮,映出天使手里温暖又柔和的烛火跳动,也映出远处温室的玻璃穹顶,那穹顶被雨水打湿,朦胧间能看见里面层层叠叠的暗红玫瑰,花瓣边缘泛着像血凝固后的暗哑光泽。
      “小姐,您来了。”
      温和的男声从二楼传来,林·史伟奇站在楼梯栏杆旁,黑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银灰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里没多余情绪,只有商人该有的得体。
      他手里握着串铜钥匙,钥匙链上的天鹅吊坠在灯光下泛着柔光,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离栏杆始终保持三指距离,分寸感恰到好处。
      楚盛晗颔首,声音带着雨浸后的微哑:“林老板。”
      林·史伟奇走下楼梯,木质台阶在他脚下发出轻响,刚打蜡的梯面映出他的身影,也映出楼梯转角的那幅油画,阁楼门口挂着的半身像,画里长胡子贵族穿着暗红礼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蒙着层雾。
      “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您上次住过的。”林·史伟奇把钥匙递过来,指腹没碰到她的手,“热水已备好,还需要提前准备收音机吗?”
      “不用,我带了。”楚盛晗接过钥匙,指腹摩挲着钥匙上三道精致的花纹。
      她踏上楼梯,木质扶手冰凉,走廊两侧挂着三面银框古典镜,第一面映出她的作战服,第二面映出远处温室的玫瑰,第三面里,她的影子旁好像多了个模糊的轮廓,但她只是抬手理了理湿发,镜里的虚影便散了。
      三楼房间的门是奶白色的,钥匙插进去转三下,“咔嗒”声清脆。
      推开门时,薰衣草香扑面而来,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米白色羊毛毯铺满地面,踩上去像陷进云里,靠窗的梨花木书桌上,摊着烫金菜单,旁边立着银质烛台,烛芯修剪得整整齐齐,浴室门虚掩着,蓝色瓷砖像深海鳞片,梳妆镜嵌在墙里,镜面映出浴缸里漂浮的薰衣草花瓣,水汽在镜上结了层薄雾。
      楚盛晗把作战服脱下扔在沙发上,从背包里掏出个旧收音机,外壳是棕色,边角磨得发亮,是她上次从和她打赌输了的研究员手里拿的。
      她按下开关,电流声“滋滋”响,接着传出一段老旧的钢琴曲,她靠在浴缸边缘,温热的水裹住身体时,才轻轻哼了两声调子,像只放松下来的小兽。
      洗漱完裹着真丝浴袍,她坐在书桌前翻菜单。
      前菜栏“冰镇心脏薄片”,主菜的“碳烤带皮活兔”备注着“现杀”,她皱了皱眉,勾了三样:威士忌、烤乳猪、草莓蛋糕,又在糖果栏勾了青苹果,这是她偏爱的味道。
      按下呼叫铃没几秒,敲门声响起。
      开门时,门外站着个“女仆”,不是人类,是油画里的那只金刚鹦鹉变的,墨绿羽毛藏在麻制围裙下,厚厚的棉外套裹着它的身形,四肢的爪子套着白色的手套,走路时没半点声音。
      它推着餐车进来,银质餐盘摆得整整齐齐,烤乳猪的脆皮泛着油光,蛋糕上的果酱像凝固的血,透明罐子里装着很多糖果,正好是她勾的口味。
      楚盛晗接过水晶杯时,鹦鹉女仆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转身时尾巴上的绯红羽毛扫过地毯,没留下痕迹。
      她看着餐车消失在门外,才端着酒杯走到窗边,窗外雨还下着,巷子里的积水映着酒店的灯光,像块碎镜子,而远处温室里,三只鹦鹉正站在玫瑰枝上叫,声音像旧收音机的杂音,其中一只鹦鹉把脑袋埋进了羽毛里,她记得林·史伟奇说过:“鹦鹉不能摸,会咬人,上次有客人碰了,手指都被咬掉了。”
      她浅酌一口威士忌,辛辣感滑过喉咙,低头时看见书桌上的收音机还在响,钢琴曲换成了播报声。
      这时敲门声又起,林·史伟奇拎着棕色纸盒子站在门口,把盒子放在桌上时,指尖没碰到空餐盘:“您要的东西,还需要检查密封性吗?”
      “不用。”楚盛晗伸手按了按盒子,里面的营养液晃了晃,实验数据和胚胎都在。
      她抬头时,看见林·史伟奇的影子落在梳妆镜里,镜中的他好像比现实里透明些。
      她早知道他是去世多年的灵魂,却从没问过,就像他从没问过她上次为什么被追的那么狼狈,为什么要逃窜,为什么不杀死那些追杀她的人类。
      林·史伟奇没多留,转身时说:“若有需要,按铃即可。”。
      楚盛晗把盒子放在床底,然后趴在绿色丝绸床单上,咬了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混着收音机的电流声,她翻着《小王子》,书页停在玫瑰那章。
      浴袍领口松着,嘴角沾着苹果汁,手里攥着颗青苹果糖,像个普通的少女。
      雨还在下,温室里的玫瑰落了片花瓣,像滴暗红的血砸在玻璃上、地上。
      收音机里的播报声忽然断了,换成段诡异的童谣,楚盛晗却没关,反而情不自禁的跟着轻轻哼起来,脚边的糖果罐倒了,有一些糖果滚出来,正好停在地毯的花纹上。
      她侧过头,看见阁楼那幅油画的方向,好像有脚步声传来,但她只是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天花板把《小王子》扣在脸上,嘴角勾着淡淡的笑。
      在梦镜酒店,所有诡异都像家常便饭,这里是梦现实开的缝,只要没人惹她,就能一直安安稳稳地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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