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鸿雁踏雪

30、年夜饭

　　到这时候，黎明才完全从阴云中露出来，照耀着大地。
　　空中刮着大风，天神初临，北疆金光灿烂，这让雪域城散射出淡黄色的微光，也让穹天不再阴郁无力。
　　“这是北方久违的阳光，预兆着吉祥啊。”葛大人惊喜于眼前所见，不由道：“子民永远上次阳光照在这一片冰城是什么时候！”
　　缓缓落到地上的穹天，站定后才看着城楼那边，天璇又一次穿着自己白色袍子，沿着前线款款走来；
　　在呼啸的寒风里，旗手们举起战旗，剑门弟子们英武地挥动战剑，虎帅豹将用剑挑起自己头盔，面对素未蒙面、却名震四方的大祭司——这世上的第一天神，只愿意用热烈的礼仪向这位致谢，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天璇骑着一匹白马，在军官中间缓缓行走，完全对他们置之不理。
　　“上梁不正下梁歪，北疆皇室好大的胆子。”天璇之声从每只灵蝶中响起。
　　军队惶惶惑惑，处于待命状态，可巧舌如簧的葛大人闻此，却满脸惊慌的神色，两鬓头发湿漉漉的，由于过度紧张，全身颤抖欧着……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样的天神是很少降临尘世的，当他无意之中降临到一个人面前，却令人不知如何面前他。
　　在他降临的那一瞬间，世人的一切美德——小心顺从谨慎，都无济于事；
　　穹天面色苍白，全身颤抖着，用短刀支撑身体，他知道自己殉难成仁的时刻来临了。
　　“孽障，想往哪里跑。”天璇道。
　　他想过一切可能的人，唯独没有想过天璇会来，当他欲要逃跑的时候，可惜太晚了！永远是太晚了！
　　天璇化掉了他的禁术！
　　葛大人带着一众亲卫跃出防御楼，飞来城楼，紧随其后，喝道：“把他带过来。”
　　穹天一抖不嗔，正要蓄力冲出防御长城时，背后却伸出一只手，锁住他的手腕，将他狠狠拖了回来！
　　“不自量力。”天璇沉声道，“给我听着，若你不想断条胳膊，就别再吸怨气……”
　　“你们合伙骗我……”穹天反手将天璇按在城墙上，握紧拳头，气得不住发抖，“你们早就知道……它会让我再次……”
　　话音未落，天璇翻身推开他，穹天遽然挨了天璇结结实实、干净利落的一招，那一招灵力不轻不重，却揍得他险些站立不稳；；
　　他勉强抬起头，眼前尽是天璇重影，天璇似乎愤怒的面容渐渐平静下去，眼里回归冷漠。
　　穹天一下有些恍惚，艰难地咳嗦了几声，“是我的错，我不该质问师哥……”
　　天璇冷冷瞥了一眼他，穹天局促喘息，最后点了下头。
　　“我答应你。”
　　————
　　“不用你自个控缰绳，还不好了。”葛大人说道。
　　穹天道：“我现在算是囚犯，囚犯也有囚车，我怎么能和师哥起一匹马。”
　　葛大人命人又牵来一匹，“别耍花样，也求你别再回来了。”
　　出城时，大雪纷飞，片片雪花覆盖大地，光芒透过雪夜照来，如同仙境。
　　“师哥！你要去哪儿？！”穹天喊道，天璇头也不回，当即一声“驾！”又冲了出去。
　　雪地上，天璇纵马奔驰，所过之处冰雪消融；
　　天璇纵马在前，以灵力灵力聚成五色光芒牵引着穹天的马越跑越快，穹天在后头喊道：“师哥，你慢点！我不跑了！你和我说说话！”
　　天璇却不放缓速度，穹天被法力固在马上，直追到日上三竿，官道两侧尽是银装素裹哦大的雪景。
　　“我真不跑了！”穹天在后又喊道，“你别疾冲，放慢点，这么跑下去，你能抗住，我可受不了！”
　　穹天被不住颠簸，十分疲惫，从清晨到现在，足足跑了五个时辰，体力已有点吃不消。
　　马速渐缓，与天璇拉近一段距离，天璇只不答话；
　　继续这么跟着，穹天也充满了恐惧；
　　刚沿着雪域出五里地，忽见一行马蹄印通往远方。
　　“穹天小兄弟——过年好！”风里便传来喊声，缘地醉醺醺地站在雪地里；
　　前方隐约有灯光，没想到山谷中却出现一吊顶八兽车。
　　“过年好，哥哥。”茯苓突然从里面蹦了出来，上前骑在鬼离的肩膀上，鬼离道：“主公……”
　　“又见面了，老头。”穹天低声回答，继而随着束缚绳解开，翻身下马。
　　缘地哭笑不得，摸摸茯苓，说：“可想死我啦，这么一看，就知道你们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你们，这样好啊。”
　　穹天回头，发现后头没了天璇身影；
　　雪花敷在身上，手掌冰冷，卷缩成拳，他心想着对策，眼前一切灯火像是随时会粉碎，让他无法静下心。
　　“别怕，无论发生什么，大伙儿都陪着你。”孰料缘地扬了扬酒葫芦，说道：“外面冷，进里面喝壶烧酒再说。”
　　穹天：“……”
　　马车从外看不显露，而里面却十分大气雅致，共四大间厢房，烛火通明，推开房门，天璇正坐在案前；
　　案桌上一满汉全席，穹天不安地打量天璇，缘地便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
　　“上次与你们过的年还是数百年前了，”缘地笑了起来，说道：“好罢，旁的事都不管了，吃饭，过年！”
　　穹天与天璇对坐，两人都沉默不语，缘地夹着板栗鸡腿，则顺手放到茯苓碗中；
　　“这些都是北疆登福楼特色菜，”缘地看向穹天，又道：“没法分了，并在一起吃，大伙儿各取所需。”
　　“不吃的话就外面去待着。”天璇道。
　　突然听到这话，穹天气不打一处来；
　　吃，怎么不吃，被拉着在北疆绕一圈，命都去了半条，现在还惊心动魄着呢。
　　穹天：“早就饿了，这不是等着长者为先嘛。”
　　“不吃。”天璇道。
　　见势缘地亲手给他斟酒，又说：“在吃这方面大祭司与我们不同，你就别管了，来来，今日大伙能聚在过年，冥冥之中也是天意。”
　　一连几日未见酒荤，茯苓整个人快伏在桌上，穹天更准备趁着岁末这顿，好好打个牙祭。
　　缘地笑呵呵道：“慢点吃。”
　　天璇则面无表情，不吭声；
　　“真是想不开。”穹天实在挨不住，问道：“老头，怎么一群大老爷们，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过年。”
　　“那就别想了。”缘地只举着酒碗说，“干了。”
　　席间听了缘地交代经过，大致也与他想得□□不离；
　　司南方知妖族所谓，于是派墨青于落风关劫持，随后妖王伙同鬼丧胆连夜攻打雪域城，原来缘地一直以天机镜跟着自己，也明白知道真相后的他，不愿去妖族，竟是求天璇前来救自己。
　　“没想到今年会发生这么多事。”缘地笑道，“在魅都分开时，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呢。”
　　“老头。”穹天道，“现在看你顺眼多了。”
　　“呵呵。”缘地看了穹天一眼，“谁还不知道你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五灵珠了。”
　　穹天便点了点头，忙道：“干了干了！”
　　“哥哥，你酒量不好。”茯苓说道：“我替你来喝罢。”
　　“谁说我酒量不好。”穹天坚持，又连喝几碗。
　　酒下肚，除天璇之外，几人都有说有笑，席间所谈，俱是东岳这三百年的过往；
　　当初东洲统治成如今四方帝都实以分身乏术，人皇认为单个人之力实难成大器，若将这股力量凝聚汇集成天地之势，不但以神之力平叛战乱妖乱；
　　各地设立修灵堂，东岳千万子民修复灵道，自持无恐，自我壮大，天地真元丰厚，实乃修灵问道的好时机……
　　“要是哥哥找到宝物也会载入修灵堂课本吗？”茯苓好奇问。
　　“当然会。”缘地转而朝穹天道：“本想着就这样游山玩水下去，但是想来你肯定是不愿的，既然如此，便等到功成那天再说罢。”
　　“游山玩水？”穹天有些晕呼呼道，“小鬼头不习惯坐车还不安分，可是把我与鬼离折腾得够呛。”
　　众人都回房睡去了，唯穹天习惯守岁，听到门外有响声儿便出来看了眼；
　　而且就在此刻，天璇走出刚才那间厢房，诧异地看着他。
　　“哪里来的……”缘地打开看到他们，声音戛然而止，“我出去走走。”
　　“哥哥……”茯苓则贴着门，作贼一般单边眼睛瞄着穹天，登时被缘地拉走，说道：“小茯苓也跟我出去走走罢。”
　　穹天：“我也……出去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