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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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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再清算徐尧的孽,因为他们的敌人还有一个。
便是付影。
直到前些日子郑安才知道,原来父皇母后体内的“双生蛊”也是付影所种。
他害死了他的父母、逼死余贵妃还将姑姑的命运从此改写,新仇旧恨,郑安得和他好好算。
“你说什么?”付影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心悦谁?”
付锦兰梗着脖子又复述一遍:“郑安,那个又爬上龙椅的小皇帝郑安!”
“我不同意!”付影直截了当拒绝道。
付锦兰冷嗤一声:“为何不同意?”
“左右璃咒放在你这也发挥不了什么功效,不如交给真正的有缘人。”
“你这什么态度?谁叫你这么对待长辈的?”付影总觉得他这个孙女近来有些不大对劲,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只好先摆出长者的姿态,把人先唬着。
“我不管你是从何处起了这种邪心思的,总之,你和那小子的事,我坚决不同意。”付影一锤定音道。
付锦兰看不惯她祖父那张虚伪的神色,直言不讳地道:“究竟是不同意我同他在一起,还是不同意我将璃咒交予他,爷爷你心里最清楚。”
“你为何非要将璃咒交给他?!”付影大怒。
“因为……”付锦兰看向付影,直直看到他的眼底深处,“只有他才能真正开启璃咒。”
“也只有他,能够拯救万民。”
“而您,作孽太多,连老天爷都不站在您这边。”
这话一落地,犹如晴空乍现一道闷雷,直劈得付影站不住脚。
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付锦兰。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付影此刻的震惊难以复加,他似乎还有些不死心,仍颤巍巍地问道:“还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莫非,全天下人都已知晓了吗?”
付锦兰不语,冷眼旁观着。
“爷爷。”片刻,付锦兰听到自己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声音唤了一声,“收手吧。”
“如果您不停下来,我会拼尽我的全部抵抗您的阵法,包括我的生命。”
“我知道,我这个不值钱的孙女对您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您今日布的这个阵法最忌人血。”
“若您不停我的劝阻,那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叫您停下来。”
付影大声辩驳道:可你自己都说了,我这个阵法不会牺牲任何一个人,甚至连一滴血都不需要,你为何还要来拦我?”
“是!”付锦兰回道:“爷爷您现下是不需要牺牲任何一条人命。”
“可您这个阵法一旦炼成,就算是尸山血海恐怕也满足不了您这个阵法的胃口了吧……”
“如果您一直以来追求的永续是以这种方式实现的,恕我无法苟同。”
“你!”付影竖起一根食指,咬牙切齿地指着付锦兰。
之后,付影却不知想起些什么,最开始产生的气急败坏的情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再轻易被惹怒,而是得意十足地从袖子里掏着什么。
“您要找的,是不是这个?“及时赶来的郑妍对着付影晃晃手里的东西。
正是开启璃咒的所谓密钥。
说是密钥,其实就是一颗白里透黑的棋子。
叫,烂柯。
据说此棋是千万年前晋人王质上山砍柴所观棋局之中,一位老神仙所执过的一枚棋。
它本该是一枚莹白温润的白棋,执棋者却放任其在人间掉落了百年。
数百年间,白棋历览人间无数因果,最终长成了白不白黑不黑的模样。
正如付影的内心。
“长老,”郑妍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想劝付影回头,“早年间,您研制百毒,也为众生解毒。”
“可后来,您迷恋上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自此,再无法自拔。”
“事到如今,本宫真的很想问您一句……”
“您汲汲营营半生所求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付影愣了一下,随后中气十足道:“存不存在还轮不上你一个小女娃来同我讲。”
“你不过是在替你那皇侄求情。”
“你害怕我伤他,是以在这里同我掰扯,给他拖延时间。”
“是又如何?”慕琼宁懒得同付影再废话,将郑妍藏在自己身后沉声道:“你如今行事诡谲多变,防你一防实乃情有可原。”
付影点点头,颇为赞赏道:“你是个实诚的。”
“好,那我们便拭目以待,看看最终谁会赢。”
可是,没有如果了。
早在他们同付影攀谈之时,郑安便命人在四周的水池中散放了剧毒。
至于付影为何丝毫都没有察觉,那是因为付锦兰引用她与郑安一事,将付影的怒火调动起来,导致他对周围一切失去防备,这才着了道。
而郑妍又是如何将烂柯拿到手的,实在是有些惭愧。
她通过与柏陵、褚颜里应外合,早在几日前就在付影沐浴时将他的外衣偷了去。
那时,褚颜还颇为感慨。
自古以来都是路过的农夫趁着仙女洗澡偷拿她的衣裳,如今他们倒是反过来了。
总而言之,付影已再无翻盘的可能。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
腾蛇成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眼睁睁看着付影开始七窍流血,郑妍突然想起这首古诗。
她看着身旁之人,或感伤,或泪目,或神情复杂,或释然放怀,一时也有些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
彼时,郑妍被世间各种恶毒的谣言被迫赴死重来。
是付影给了她重活一世的身份和机会。
他给予她执掌一派的权力,更教会她如何在党派林立的背景下站稳脚跟。
后来,他们分道扬镳。
郑妍选择回京拯救万民,而付影却选择了用伤害他人的方式来填补自己欲望的沟壑。
郑妍对付影其实说不上什么喜憎,她也并不觉得是自己击败了他。
如果非要说是什么导致了付影如今的惨烈。
郑妍认为,是命运。
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也有各人的追求。
如此,便组成了世间万物。
郑安登基的那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有人搀着父亲的手,来到其祖父曾住过的茅草屋,两人皆百感交加,久久不能平复;
有人一大一小,怀中抱了许多的贡品,跑到一座坟前,一坐便是一整天;
还有人在如此晴朗的日子里,被关在很是简陋的劳车里,奔赴他所要抵达的偏远之地。
他走时,他的儿子过来看他。
那人望着早已能独挡一切的儿子此刻正沉默地看着自己,他突然忘了,自己从前作恶多端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戈啊……”李奇峰真心实意地道:“为父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机关算尽落到这样一个下场也不奇怪。”
“难为你还来看为父,为父……为父已别无所求了。”
李云戈淡声道:“这一切的确是你咎由自取。”
“你害死母亲,逼死了林军师还助纣为虐,帮一些奸佞之人意图窃国,你所作所为,不是我一句原谅,便能弥补的。
“你,合该去死。”
见李奇峰张着嘴,惊诧地看着自己,李云戈接着道:“可你为何没死,想必你已然猜到。”
再次抬眼,李云戈用一种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看向李奇峰。他沉痛道:“你不是始终想利用我来在这朝中立足吗?”
“那我便偏不让你如愿。”
“儿子自请辞官来陪父亲,父亲可觉欢喜?”
李奇峰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破碎,现下才是彻彻底底的心如死灰。
如此,也好。
他也不必再念着了。
李云戈这种近乎自毁前程的做法,任谁都不免惋叹。
可唯有一人,自听到李云戈要如此做之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谭思依跟在朝臣屁股后面默默地想,李云戈才不是那种毫无理智之人。
自古忠孝无法两全,想必骤然抛弃父亲叫他在朝中难以立足,这才想着陪父亲远去东荒以此来堵住悠悠众口。
既如此,那本姑娘便来陪你好啦。
谭思依想起他们定情那日的情景,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郑妍和慕琼宁后来怎么样了呢?
他们呀,依然悠闲自在地住在公主府里。
只是,郑妍身上的蛊经过付锦兰的调养,已然恢复到了常人的状态。
不久后,郑妍悄悄同慕琼宁讲自己想要个小娃娃。
慕琼宁一开始说什么都不同意。
最后还是言归现身说法,这才打消了慕琼宁的疑虑。
郑妍知道,他是担忧她的身子,在没有万分确信的情况下,慕琼宁不可能不管不顾地同她生孩子。
郑妍觉得慕琼宁着实有点胆子小,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他还是这么草木皆兵。
看着郑安将大颂打理得越来越好,而且后宫也终于住进了一位北方的佳人。
昔日的阴霾一点点散去,郑妍的人生变得澄澈又晴朗。
此时此刻,郑妍沐浴着温软无比的阳光,久违地感到一丝幸福的感觉。
算了,胆子小便胆子小吧。
总归他是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