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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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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十里再次被苏独步放到宫内后,不久后就听闻了他和他们二人共同的母亲身死之事。
当时的苏十里一度认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若不是她执意想为父亲平反,这才搞得所有人都无法如愿。
她已经想象到了父亲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是多么悲痛欲绝,到时候她该如何谢罪?
这之后,父亲的罪行依旧成立,而父亲也再没有同她写过书信,想必对她已是无话可说。
因她终究无权无势,她谁都无法去依赖,有时候远远的看上一眼那个耀眼十足的澄柔公主,她只觉卑微。
过去同公主曾说过寥寥几句的苏十里从未期冀过,公主能记得她。
她也自然不会想到,此刻的郑妍其实极其想拉她一把。
就这样过了三年,苏十里在宫里度过了她一生中最孤独的三年。
彼时她正在园中洒扫,竟看到一个男子身轻如燕,就那么翻过了冷宫的墙头。
原本,苏十里是对这样的是不感兴趣的。
但或许是宫内生活太过平淡,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盯着男子早已翻过去的墙头看了许久。
久到有嬷嬷来训斥她干活不仔细,苏十里这才又开始了洒扫庭院的动作。
她每天麻木地扫地,麻木地活着,麻木地等待着那个放她出宫的日子。
其实宫里怜她一夜间连亡三位亲人,也曾给她放过探亲的假,可她每每总是眼神空洞地摇着头,甚至连同旁人解释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父亲尸首分离,被随意扔去了乱葬岗,母亲和兄长的尸身也不知被杀害他们的人抛在了何处。
三年前的苏十里大概在想,哪怕她出宫去,又能如何?
反正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
在苏十里的世界里,很多事都是寻常的、不值一提的。
直到当天夜里,苏十里进屋就寝,却被人一把拖进了旁边的小巷之中。
苏十里一开始很是慌张,死死地合着眼,后来拖他进来的人终于放开了苏十里。
见她如此模样,那人戏谑一笑,让苏十里睁开眼。
结果,站在她面前的竟是白日翻进冷宫的那人。
没等苏十里缓过劲来,男子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是苏独步的妹妹,还听过他讲那件宝物的事对么?”
已经有三年苏十里不曾从旁人最终再听到关于那件宝物的事,苏十里苏十里直觉恍惚。
等了许久不见苏十里应答,男子拿小拇指挖挖耳洞道:“我数到三,你要开始回应我哦。”
“三……”
“是的,我兄长同我提到过。”苏十里忙道。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男子气定神闲地点点头。
“那他有没有同你描述过那件宝物?”男子耸耸肩道:“当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父亲做掉了。我最终也没有听到到它长什么样,想听你再复述一遍。”
听完男子的这一番话,苏十里死皱着眉盯他。
想要追究的问题太多了,苏十里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然而男子的模样却像只是在探讨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云淡风轻,半点没有要反省的觉悟。
首先,正常人会青天白日出现在关着皇帝废掉的妃子宫殿里很久都不出来吗?
其次,正常人会在有事相求旁人的时候告诉旁人,她的亲人都是他的父亲所杀吗?
最后,苏十里坚定地认为,正常人一定不会对那什么宝物如此执迷不悟。
男子算一个,苏独步更算一个。
全都不正常。
“你……”苏十里神情复杂道:“你爹杀我亲人,还希望从我嘴中听到你想要的吗?”
“你爹就没教过你,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吗?”
男子能够听到苏十里字里行间的不满和暗讽,不过他一向我行我素,对这些从不在意。
他只象征性合掌前后晃了几下,随后满不在乎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女侠?”
“我凭什么告诉你。”苏十里话中的冷意再也压不住,拒绝之意脱口而出。
交易失败,男子看起来十分为难,兀自琢磨片刻,随机道:“你就不想亲眼看看害死你全家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明日我带你一起去,这个条件如何?”
苏十里平静道:“人死了,再去参观杀死他们的凶器有何意义。”
“你这么想就没意思了。”男子继续怂恿道:“你就不想复仇吗?”
“我给你一个杀死我爹的机会。”
一晚上,苏十里对眼前这人极为纳闷。
她简直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了。
苏十里很确定,他既然说了可以杀他爹,那就一定可以杀。
真是个怪人。
苏十里默默地想。
第二日,男子果然来邀请她了。
苏十里冷眼看向男子朝她伸来的手,旋即牵了上去。
一路来到一个道观,苏十里从马车出来的时候,觉得这个道观颇为古怪。
明明只是个道观,为何有如此多的暗卫看守?
见男子毫不犹豫下了马车,苏十里叹口气,也只好跟了上去。
途中,男子介绍自己叫付笙,又道他们要去的地方叫碧海观。
付笙打听到宝物被一个浪荡子给带到了这个地方,他便来瞧瞧。
苏十里一见他这个样子,心底忍不住腹诽“就他这模样还好意思叫别人浪荡子”。
不过,苏十里从始至终只关心一件事。
那便是——
“你爹叫什么名字?长何模样?”
付笙便挑挑眉,安慰她一句“放宽心去”就又开始琢磨他的事去了。
苏十里跟着付笙亲眼目睹过那件宝物之后,她觉得用“凶险”来形容它很合适。
那东西确如苏独步所说,没有形状,仿若无物。
似乎在你眼中,它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十分地随性自然。
然而它周身散发的气势却实在太凶,就连那个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付笙也有些应付不来。
眼看他要被那宝物凌厉的光影击中,有人出现替他挡过一劫。
苏十里想,那他一定是付笙的父亲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苏十里不顾一切地想要走到那人面前。
可她忘了,光影的浮掠还未停止,苏十里的性命同样攸关。
一个黑衣人及时出现,将苏十里带往安全的地带。
“什么人?!”苏十里又惊又急,她红着眼道:“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我马上就要手刃仇人了!”
黑衣人不急不缓道:“难道你只看到他马上要死了,看不到自己也即将命丧黄泉吗?”
“你若死了,那你这复仇还有何意义?”
“那也轮不到你来管我!”苏十里急得跳脚,“你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便妄自替我做出选择,你太自以为是、太多管闲事,你怎么不去上天?!”
黑衣人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苏十里。
苏十里的脸上登时落下两行清泪。
她觉得自己哭得简直太晚了。
合该三年前掉的眼泪,今日才流了出来。
苏十里从前恨苏独步,如今更恨自己。
她恨自己放任仇家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也恨自己太过敏锐。
那个黑衣人的声线究竟像何人呢?
苏十里不想去弄明白。
既然他选择了这般的见面方式,那苏十里又何苦拆穿。
黑衣人告诉苏十里,苏父是被一个叫李奇峰的人当作了垫背,而苏独步也早在之前的调查中得知了真相。
苏独步发现这一切之后,不是没有去寻李奇峰对峙,可李奇峰却以苏独步的家人相要挟,并且还要叫苏独步这个在朝堂初露头角的年轻人也一并退出。
苏独步听后没有办法,只好咬牙答应。
接着,苏独步编造出自己玩物丧志的假象,主动放弃了自己的仕途,后又为了小妹的安全将她放进宫去,起码能受到未来天子的庇佑。
苏独步又连夜在书房同苏父说了此事,苏父便拍着苏独步的肩膀叫他不必为他的事费心了。
苏父说他的事乃死局,谁都解不开。
苏十里将一切真相听完,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
她扯出一个一个颇为讽刺的笑来:“……所以我那位兄长一声不吭地便将所有事都自己扛了下来。”
“那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如果没有任何解释,对他人来说便是一场困扰。”
苏十里死死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分明是在说她兄长之事,却眼神复杂,似有什么寄托和牵绊要顺着这些话,来传达给她那位兄长。
黑衣人最终给只给苏十里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便飞身离去。
徒留苏十里在原处泪流满面。
宝物的事,依旧还是一个迷。
但苏十里始终没有真正关心过那宝物的事。
她认为世间万物的背后都是由一个人的私心铸就的,无论再神秘,也不过是人心在作祟。
之后,付笙不知所踪,苏十里则再次回到了宫里。
又过了几年,苏十里看到过去那个澄柔公主成了长公主,整日琢磨着让女子入朝为官。
苏十里有时候便忍不住想,若是她身上没有发生过这诸多事,会不会也能得到公主的眷顾。
她是不是也能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