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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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顾挽清整日都陪着父亲顾长青，弈棋、温酒、练剑，看时间快到傍晚了，便动身去“老地方”候着。
是一处断崖，她们小时候常在那习武。那儿有块大石头，能坐下她们俩，于是她们会在休憩时爬上石头，一起坐着，然后开始下一场训练。
到了断崖，顾挽清照例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今时不同往日，原本粗糙的石头也渐渐变得光滑，从前需要爬上的石头，如今轻轻一跳便能上去了。
她就坐在那儿，等着温渐离。
这的风景确实很好，向下能一览众山小，向上能坐看云卷云舒。偶有飞鸟经过，倒也有些空灵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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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渐离此时刚忙完铺子里的事，连忙回家紧张地试衣服，希望让阿清看到一个最完美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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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挽清不知等了多久，身后才传来脚步声。
顾挽清心中一喜，但她又随即发现，这不是阿离的脚步声。她面色如常，装作没听见，右手掩在衣袖里偷偷捏诀。
待脚步声又近了些，她飞身跃起：“清霜！”剑应声在她手中化出。清霜剑长约四尺，剑若寒霜，周身细雪飘飞。
来人着一身黑衣，蒙着面，右手执剑，眼神狠戾，看得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顾挽清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她爹顾长青年轻的时候招惹的人。他是来抓自己的。顾挽清得出了结论。她并不废话，直接开打。
对方同顾挽清实力相当，但他明显是有备而来。
林中又蹿出一伙人，约莫有二三十个，是他的同伙。顾挽清同他们缠斗，但终究寡不敌众，一步步退到了断崖边。
她脚踩上悬崖口，崖边的石子掉了一两颗下去，听不见回响。顾挽清回头望向崖底，谷中雾气弥漫，深不可见。她几乎有一种往下跳的冲动。
“阿离还没到，我怎么能不见她一面呢？”她又想。
她不能被抓，不能落在他们手里，更不能现在跳下悬崖。
顾挽清握紧了剑，使出绝招。
“清霜，寒霜降！”
这是一个将剑分身的招式，若想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就极其耗费灵力，她身子弱，平时从不轻易使用，但眼下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不愿损耗太多灵力，便掐着数分身。
看准时机，下手！
清霜剑向他们刺去，速度之快，教他们来不及防御，只得匆忙闪躲。大部分人闪躲不及，被刺中了，还余下四五人。而这四五人，也被清霜的寒气给伤到了。
可惜顾挽清耗不起了。她趁机跑进树林里。清霜也完成了任务，功成身退，回到主人手上。
为首的黑衣人咽下口中的鲜血：“她用了绝招，定然已是无计可施了。她现在很虚弱，抓活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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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渐离到山下时已误了时辰，眼看日渐西沉，她便急急上山。正走了一小段路，忽然看见远处刺眼的白光，她认出那是“寒霜降”的光。
“糟了，阿清出事了！”温渐离忙催动灵力，脚一蹬地，便腾空而起，向断崖飞去。她不敢飞得太高，怕被敌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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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挽清躲在一棵树下，靠坐在树干上。身旁半人高的草丛成了她很好的掩护。可惜她平日里爱穿白衣，现下，还是太扎眼了些。
她伸出手，正准备画下昨天温渐离给她的符，就感受到有人在靠近。
她笑了。
幸好，她先等来的，是她的阿离。
“阿离……”
温渐离循声找到了顾挽清。她蹲下，看见了顾挽清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嘴角还有血汨汨流出，简直要心疼死了。
顾挽清看到她，安心了许多，她笑得温柔，开口却从口中流出许多血：“阿离，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
“阿清，对不起。阿清，我下次不会了……”温渐离几乎要哭出来。
“我打了好久好久，好累啊……”顾挽清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清，阿清，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温渐离扶起顾挽清的头，“别睡，我带你出去，好不好？我带你走，快，我们走……”
温渐离急了，她知道顾挽清身子骨弱，忌耗费大量灵力，平日里练习的时候，使一次“寒霜降”就能要她昏迷好久，更何况是现在。温渐离想要背起她，带她离开。
“阿离，你听我说。”顾挽清阻止了她的动作，抹去她眼角的泪，“你带着我，我们是决计逃不出去的。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不是你，懂吗？”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他们不会抓你，你自己先回去，去告诉我爹，让他来救我。他们抓我是为了威胁我爹，不会杀我的，你先回去，好吗？”
“不，我不能……”温渐离还想说什么。
“这样，”顾挽清打断她，在地上抓起一根树枝，滴了一滴自己的血上去，又注入一点灵力，“你拿着，回去养在我房里的青色瓷瓶中，待它再生出新叶的那天，就是我回来的日子，好吗？”
这是她们之间惯用的方式，如果一方要出远门，长时间不见面，她们就会给对方留下一根树枝，另一方看见树枝发芽，就知道她回来了。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给树枝，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
温渐离泪眼朦胧：“阿清……我不要树枝……我要你……”
顾挽清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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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林中更加幽深，顾挽清的白衣更惹眼了。
已有人在往这边找，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快要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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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我……”温渐离还想说些什么。
“拿着！”顾挽清打断她，手掌扶着树干，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将枯枝塞进温渐离的怀里，随后站直，往外走。
温渐离一手拿着树枝，一手拉住顾挽清：“阿清，我可以帮你一起打他们的，我们一起走吧。”
“阿离，打不了了。你一个人走，是最好的选择。”
“可……”
已有人发现顾挽清：“在这！她在这！快来！”
顾挽清猛地甩开温渐离的手，向断崖跑去，义无反顾。她一步也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若是回头对上温渐离盈满泪的眼，她怕是又舍不得了。
温渐离本就蹲在地上，被她一甩，更是直接坐下了。
她撑起身子去追顾挽清，刚跑了一段路，却发现她已经跑到崖边了。她忽然想起，师父总说她爆发力惊人，现在看来，果然不错。明明身子已经这么累了，却还是比所有人都要快呢。
温渐离停在林子里。
天全黑了，最后一点光亮，也逐渐被黑暗吞噬。顾挽清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阿离哭了。她好想为她把眼泪都擦掉，告诉她“别哭，我在这里”。可是她只能说：“那么，便永别了。”
纵身一跃。
她自己也哭了。她想，阿离该伤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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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渐离迅速向山下跑去。她现在灵息不稳，飞不起来，只能用跑的。她想，无论如何，他也要将阿清的尸骨带回去。而且，说不定，阿清还活着呢？
可是当她跑到崖下，哪里还有顾挽清的身影？
她只找到一滩未干的血迹，和已经断了的清霜。
顾长青把剑授予顾挽清的时候告诉过她们：剑在人在，人亡剑断。认了主的剑是不会轻易断的，除非，它的主人死了。
温渐离跪坐在血滩旁，怀里抱着残剑，泣不成声。
永别……
还真是永别，连尸体都不让她见到。
“阿清，你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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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渐离不知道的是，在顾挽清向下跳的时候，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伸手想去抓她，还真教他抓住了。
他紧紧拉着顾挽清的左手，趴在崖边，顾挽清使劲挣，却挣不开。眼看就要被人拉上去了，她举起右手握着的清霜，朝那人抓着自己的手刺去。
黑衣人看见了，一脸紧张，大声喊：“你们快来帮忙啊！喂！”
“兄弟，一个女人你都拉不起来？”其他人往这边走了两步，但并没有伸手帮忙。
“不是，她……啊——”他疼得松了手。
顾挽清一脸挑衅，向后仰去。
为首的黑衣人问道：“又怎么了？”
那黑衣人举起右手，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扎我手……”
领队：……
*
其实温渐离知道，顾挽清早已存了死志。
她用树枝安抚自己，不过是希望那些人不要发现她罢了。
温渐离这么了解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正因为这样明白，她的心才更加痛苦。
她更希望自己不曾看懂她眼中的诀别。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