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千乘客

15、第 15 章

　　转眼就到大年三十儿，祭祀完祖宗常先生便有些意兴阑珊，今年过年常家成年的儿子们都不在家，大夫人又去了南边养病，可以说是格外冷清。

　　大约是为了缓和气氛，姨太太们便在花厅支了牌桌拉常先生一起玩牌。

　　四小姐因为被禁足，年夜饭也没过来吃，四姨太太打起牌来也心不在焉的，书瑜猜测她应该是想借着过年的档口给四小姐求情，可常先生压根就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从初一早上拜年四小姐还是没能出屋子，便看常先生那个态度，是铁了心要给四女儿一个教训的。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就跟着长辈们去本家长辈们那里磕了一圈儿头，当然红包也是收获不少。

　　今年大太太不在家，几个姨太太就要负责招待上门拜年的女客，常家在本地是大户，前来拜年的亲朋故旧一波接着一波。

　　这样的日子主子们停不下来，佣人们那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当然这些不需要常书瑜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她操心，她和五小姐从几家亲朋好友家回来后就可以回房歇歇了。

　　毕竟是过年，午饭原本是要去前院一起吃的，但常先生吩咐管家传话，让几个女儿不必去前院用餐。

　　“先生说前院儿乱糟糟的，怕惊扰了小姐，打今儿起小姐们还是在各自院子里用餐。”传话的佣人说得好糊，但常书瑜却听出来了画外音。

　　每年几个距离比较远的老亲过来拜年常被留饭，其他本家长辈也是要作陪，常先生大约也是怕那几个人借着酒劲又提什么亲上加亲的话，才不让女儿们过去。

　　常令岷算是他们这一支的顶梁柱，老亲们自然不希望远了联系，少爷们的婚事不好攀谈，这亲上加亲的想法就容易动到常家几个小女儿身上。

　　常先生在惦记去攀别人家高枝儿的时候，同样也怕别人惦记他家的高枝儿。

　　下午有些睡过头，常书瑜没胃口便穿上披风坐在听荷苑的亭子里透气，这处院子水塘大没有住人，后面就干脆改成了植物园，只不过冬日里很少有人过来。

　　“小姐，五小姐的映雪出了知兰堂。”翠巧小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慌张，很显然这种被安排去盯梢的事她还不是很熟练。

　　此时常书瑜面上倒是还算淡定，只听她低声问道：“往哪边去了？”

　　“抱着梅瓶往后花园子那边去了，看样子要去折梅。”

　　冬日折梅原是雅事，可问题是后花园子里的梅树没几棵，好看的梅花其实都种在疏影轩附近，那原本是五姨太住的院子，和四房所在的知兰堂只有几分钟距离。

　　所以映雪折梅舍近求远去后花园子的行为就很耐人寻味。

　　“就她自己？”

　　“我看到的人就她自己，小姐，咱们要去看看吗？”

　　“咱们这就走，抄近路。”今天拜年的时候她就发现五小姐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是坐立难安，五小姐从小就藏不住事儿，常书瑜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

　　后门

　　过年期间，常府不光大门开着迎贵客，两边角门使用频率也比往常高很多，倒是接通后花园的后门那边因着过年没人有空逛园子所冷清得很。

　　映雪抱着梅瓶却没能走出后门，过年门被上了两道锁，看门的常老寿根本不给开。

　　“姑娘别为难我，这是早前儿就定下的规矩，过年期间后门是不开的。”越是年节越容易遭贼惦记，所以常府过年期间就外松内紧，后门一般不通行。

　　映雪俏生生道：“小姐要我去后园子折梅，说是明儿几位姑奶奶回家，这梅花是肯定要有的。”

　　已经满脸褶子的常寿神色透着为难：“可府中有梅花啊。”

　　映雪向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道：“寿大叔您通融一下吧，如今五姨太那院子我哪敢去啊，那院子的花折回去，大过年的不怕触了霉头？”

　　说着便给看门的常寿递过去了几个铜元，脸上带着央求。

　　铜元攥在手里，常寿略微挣扎一下还是点了头，这毕竟不是晚上，白日里后门其实主子们要用还是可以开的，不过是他不想多添麻烦罢了。

　　但映雪这是给小姐办事儿，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再推三阻四就不太好了。

　　“那姑娘快些，一会儿天黑了，巡逻的护院们也是要过来查看的，耽误到那时候怕是要连累姑娘跟我一起吃挂落儿。”

　　到了天黑，这后门除了有常先生和大夫人的话，却是真不能开的。

　　“这样啊，可我还有两个梅瓶没拿，这折梅得找好看的花枝，可不是费功夫慢慢挑，还想着送回去一瓶再来一次呢。”

　　“这可不行，我顶多等姑娘一刻钟，不然您就得绕远路去角门那回去。”常寿摇头，他可不敢答应开这么久的门。

　　听到这话，映雪只能无奈道：“那也行吧，我让院子里其他几个姐姐跟我一起过去，应该不会太晚，要是还是晚了我们就从角门回去。”

　　从后花园绕到西角门，多走三倍的路不止，快走也要二十多分钟，不走后门一个来回就要近一个小时。

　　常寿听到不用一直开门等映雪回来，自然是无不答应。

　　映雪得了准话便抱着梅瓶返回三房院子，过了一会儿两个衣衫和她相同的丫鬟，一人抱着个大梅瓶往后门这边赶过来。

　　“劳烦大叔一回。”

　　映雪站在前面，常寿没看清后面丫鬟具体是哪个，但府里的佣人他也不是全认识，毕竟后门是真的冷清没啥人走，他认识映雪那还是因为府中主子最爱去后花园的就是五小姐。

　　“姑娘们还是快去快回，天黑了路上不安全。”绕路去角门那边可不光是远的问题。

　　“多谢大叔。”映雪感激的又福了福身，带着其他两人就要走出后门。

　　“映雪姐姐。”不知何时到的翠巧突然也出现在了后门，“六小姐刚送去知兰堂好几瓶梅花，五小姐吩咐我告诉姐姐一声，不用去后花园子了。”

　　“翠巧？”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儿，映雪此刻脸色突得刷白，声音都不自觉带着颤音。

　　翠巧像是没发现对面人的不正常，笑意盈盈的转头对常寿道：“麻烦大叔费心，但我家小姐说了怕几位姐姐回来太晚不安全，这后花园子就先不去了，回头先生太太们问起来，您多给担待点。”

　　“奥奥，那再好不过了。”常寿虽然觉得小姐们太折腾一会儿一个主意，可还是很痛快又把后门关上了。

　　看着翠巧这般模样，映雪忍住往身边看的冲动：“那……我们就回去？”

　　自然是要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翠巧没再说话，映雪和另外刚个丫鬟也没吭声，几人就这么沉默且尴尬的一路返回，没走多久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常书瑜。

　　“六小姐。”

　　映雪原本还抱着的那一丝侥幸，在见到常书瑜那一刻全部土崩瓦解，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她旁边的花溪也没好上多少。

　　常书瑜没管两个惊魂未定的丫头，她目光定在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的那个人身上，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映雪。

　　“走吧，不是要赏梅吗？”

　　“是。”映雪低着头，总算是把差点吓掉的魂儿找了回来。

　　还没到知兰堂，就远远见五小姐站在院子门口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六妹妹，你……你怎么来了？”在看到六小姐带回几个丫头，五小姐脸上原本的焦虑不安下一秒就变成了惊恐与心虚。

　　常书瑜神色平淡，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五姐姐是打算在这里跟我聊天？”

　　那自然是不能够。

　　走进知兰堂，看五小姐那副心虚不吱声的模样，常书瑜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又转头看向另一个不吱声的，压下火气道：“说起来我还没给四姐姐拜年呢，她出不来，我去看她倒是不打紧。”

　　抬眼看向四小姐的丫头花溪，那意思是让她带路。

　　花溪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六小姐这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啊？

　　旁边站着就四小姐这么个大活人她难道硬生生没发现？

　　怎么还要去房间看四小姐？

　　“进屋吧。”似乎是已经认了命，一直没有抬头说话的四小姐终于开了口。

　　看着四小姐不再装鹌鹑，常书瑜也不再废话，转头吩咐翠巧：“你在院子里和你映雪姐姐说说话。”

　　“好的，小姐。”翠巧很乖巧，她已经能感觉出她家小姐在生气可是不敢凑上去。

　　既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在场的人就只能是她们姐妹三个，院子门也要守好。

　　进了房间后，四小姐灰败的神色中带着绝望与冷漠，她其实想过计划被人识破的各种场景，但她万万没想到来阻拦自己的人会是常书瑜。

　　“我没想到拦住我的会是你。”

　　常书瑜目光清冷看向四小姐：“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糊涂。”

　　“哈，我糊涂？”常四小姐被气乐了，“要去和那土匪联姻的人不是你，你自然是清醒理智的。”

　　被这么嘲讽了，常书瑜神情依旧不变：“你要逃婚我不会拦着，毕竟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可你不该把旁人牵扯进来，四姐姐，你当真还要和我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