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生远春》江篱篱篱篱篱篱

31、被试探了

　　穆鸿鸣靠在榻上，看着自家孙儿还是在低头盘算自家的家资，好笑道：“这些账册你都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了，怎么还是放不下。”

　　周清和终于放下了算盘，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这不是担心聘礼不够嘛……”

　　他看得出夫人平日用物都精贵得很，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他的聘礼上肯定不能委屈了她，日后生活开销也是，这么一想他都有些焦虑了。

　　其实他多年征战下来家资颇丰，自己不需要怎么花钱，素日只需孝顺祖母和太后娘娘，皇帝时不时赏赐，绝对可称一句富贵之家。

　　只是，他想要给她最好的，所以就会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有的不够多。

　　穆鸿鸣闭着眼摇头晃脑：“还真没看出来，我家容与竟是个情种，只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告知祖母那女子的身份呐？”

　　周清和略带心虚地低头：“这身份，一时之间还不太好告诉您，您就等着吧，别急别急。”

　　穆鸿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管是什么身份，我们周家不讲门当户对，只要你喜欢，只要是那女子个品性好的就行。反正是你娶媳妇，祖母呢，不会干预，就等着你带她来见我的一天。”

　　周清和抿了抿唇，心中感动无以复加，他一直坚持不成亲，祖母从来没有用孝道压过他，而是一直支持着他的想法。

　　穆鸿鸣睁开一只眼，看着他脸上的感动之色，又闭上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二十多岁的人了，成熟点，别做这个样子，难看得很，去去去，准备晚上的宫宴去。”

　　心中的感动只维持了一瞬，就被猝不及防打碎，周清和无奈极了，但多年下来也习惯了，顺其自然接过她的话题：“您都多年没入宫了，不看看去？要不要这次跟我一块玩玩去？”

　　穆鸿鸣摆摆手：“不去，四四方方的囚笼有啥好看的，又没有我的老姐妹。不过宫宴上会有未来的孙媳妇吗？有的话祖母就考虑考虑。”

　　周清和略带遗憾摇头：“没有，那您还是在家吧。”

　　腊八时宫内由皇后或者太后阻止的内廷家宴，一般都是邀请宗亲和亲近的臣子，女眷也几乎都是有诰命在身的。

　　韦家有诰命的还只有韦家主母和大少夫人两人，韦淮安甚至都还是一介白身，姜曜灵自然没有进宫的资格。

　　除非是后宫皇后与太后娘娘邀请，他打听过，没有她。

　　不过腊八这样重要的节日，她肯定已经回韦家了。

　　一想到能很快就见到她，周清和就觉得心中甜蜜蜜的，像树枝搅动着蜂蜜罐子，黏糊糊又暖融融的。

　　宫中御赐的腊八粥还不错，要不要给她带一份尝尝，据他打探到的消息，韦家人对她很一般，说不定怎么苛待她。

　　可是宫宴散席就到晚上了，他又不能从正门大大方方地走进去，难道要悄悄摸摸地夜探香闺？

　　哎，早知那日就表明心意了，不然现在就不会连送个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穆鸿鸣看着自家孙儿一会笑得像个傻子，一会又皱巴着一张脸苦大仇深，简直有些不忍直视：“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午憩。”

　　周清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也是在祖母面前才这么不设防，外人面前他不管想到什么都会很沉稳的。

　　他揉了揉脸，在心中提醒自己在外不要表现出一星半点不对劲，免得为她惹来麻烦。

　　回到自己房中换好衣服后，他就去了皇宫，虽然此时还没到宫宴是时辰，但太后都会叫他提前入宫，陪着说会话。

　　往日太后娘娘都是嘘寒问暖，再催催他成亲，要为他做媒，但是今日却有些奇怪。

　　他余光扫过上首的柳曦，依旧端庄贵气的太后娘娘，却破天荒地和他说起一些朝臣的八卦。

　　这个出去喝花酒被妻子发现后抓破了脸，那个觉得自己才气不够每日都烧一首名诗化水吃掉，还有多年无所出一查大夫发现是自己不行……

　　周清和不善交际，也就能和武官体系中的同僚们聊得来几句，但从不应他们喝花酒这种场子，下值后就是回家练武。

　　旁人的拉帮结派也一律拒绝，在朝堂上没有交好的朋友，久而久之他也就成了孤臣，一般听八卦都是飞鹰在外面听到了再告诉他，乍一听这种同僚的第一手八卦还有点意思，于是他悄悄竖起了耳朵。

　　“那御史台的于信老头你知道吧，前些年还骂过你的，甚至还给皇儿也骂过好多次，差点撞柱子那个。以前都说他什么铁骨铮铮，刚直不屈，结果嘞！”

　　周清和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那时他在北疆，这人在京都一看见有败仗就骂他不会打仗，浪费粮草和士兵的性命，然后就被他祖母悄悄套了麻袋，一顿邦邦老拳后，那老头的折子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

　　“这老不羞的贪了自个妻子的嫁妆充点满面，五六十岁的人了还在外面养外室，可真不要脸。要不是怕他气死在了年前不吉利，皇儿早就扒了他官服了。”

　　周清和眼中露出淡淡鄙夷，“这样的人，品行不端，确实不配为官。”

　　柳曦赞同点头：“是啊是啊，人心隔肚皮，一些人面上一派正义，端方君子，背后却是个实打实的小人。说到这啊，还有个人也是如此，就是那韦洋的四子韦淮安——”

　　周清和本来听热闹的心思瞬间灰飞烟灭，努力克制住自己抬头的念头，面上镇定，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柳曦就如之前说那些八卦一样，没有一点异样，面露鄙夷道：“嘶，这个人呐，你是不知道。装成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实则啊，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周清和心中疯狂地赞同点头，面上却是一副好奇的样子：“哦？娘娘怎么说？”

　　“哀家悄悄告诉你啊，韦淮安呐，是个断袖！以前韦家瞒得还挺好，也就是最近韦洋任尚书右仆射后，韦家飘了，这才慢慢露出风声来。”

　　其实断袖或男女通吃的人在权贵之中也有，但此事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这种事都是私下捂着悄悄来，任何人一旦暴露这种癖好，名声将会变得臭不可闻，何况韦洋一向是清白直臣。

　　周清和并不意外此事，从那日他在城门上见到韦淮安时心中就有猜测，后来听飞鹰说韦淮安院子中没有侍女时更是确认了这个猜测。

　　确认这个猜测为真时，他后悔了，城门上的那支箭不应该射向他的发冠只断了他的头发，而是应该让他真正地见一见血。

　　“这事其实算不得多隐秘，有心人用点力气就能打探出来。但还有一桩，却是极其隐秘，哀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探出来。”

　　作为宫斗赢家，打探后宅隐私这种事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她浸淫后宫数十年，什么手段没见过，因此她知道的消息比在这方面还是门外汉的周清和多多了。

　　周清和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对八卦的好奇之色：“是什么隐秘？还请娘娘为臣解惑。”

　　柳曦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未变，语气却变得轻飘飘的，“韦淮安与自己的妻子不睦，数月前差点要了自己妻子的性命，据说给人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很深的致命伤口。”

　　“咔嚓”一声，是木头被生生捏碎的声音。

　　柳曦充耳未闻：“他的妻子你应该还有印象，就是那日在御花园的女子。真可惜啊，这么灵秀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耽误在韦家了。你说是不是啊，容与？”

　　柳曦拿起茶盖刮过茶盏，撇去上面的茶沫，轻轻吹了吹，一时之间，整个寿康宫静得落针可闻。

　　周清和艰涩地咽了咽口水，背后冷汗直流，心疼与愤怒的情绪在心中交织，但他很清楚他还得先过了眼前太后娘娘这一关。

　　虽不知是哪里露了马脚，或这只是太后娘娘的随口一句，但他在征得她的同意前，什么都不可以暴露，不能损坏她的名声……

　　周清和弯腰，缓了缓心神，将碎的木屑捡起来放在桌上，对柳曦拱手：“还请娘娘恕臣损坏桌椅之罪，实在这小人行径太过恶心，臣一时激动没忍住……”

　　说着，他挠挠头露出个讪笑：“臣实属不小心，娘娘应该不会要臣赔吧。”

　　柳曦看着他浑身冒傻气的样子，即使知道他这是装的，还是不免被气到，这傻小子，有本事在阿栀面前也这样，看她能不能看上你。

　　柳曦盯着他看，看他一直保持着那副傻样子，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无事，不用你赔偿，哀家初初听到这事时也是气愤得很，恨不得将那韦淮安揍一顿，容与你一向义薄云天，有这个反应也正常。”

　　看着他面色不变，拳头却又握紧了几分，柳曦嘴角扬起又很快落下，“行了，今儿的热闹就说到这，你去找皇儿吧，哀家这等会就来女眷了，你不要冲撞了。”

　　周清和收回那如傻子般的笑容，正色点头抱拳：“是，那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两条大长腿走得飞快，不过两息就已经跨出殿门。

　　柳曦直接冷笑一声，听到女眷要来知道避嫌跑这么快，当初跟着她在御花园见到阿栀时，怎么不会自觉先离开？

　　呵，这贼小子，还装模作样地骗她，到时候非得给他点教训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