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偏误》青柑烤饼

40、第 40 章

　　打了麻药之后其实根本没有痛觉，只是魏舒就这么躺在诊床上，心中格外不踏实，得抓着谁才感觉心安。

　　虽然没有味觉和痛觉，但是魏舒还是能闻到药品和胶手套与空气中得消毒水为交缠在一起的味道，不难闻，他甚至在想，许今安在工作的时候，身上应该也是这样的味道。

　　躺在床上无聊得很，要不是杜瑞时不时开口让许今安帮忙递工具，还有一盏刺眼的灯在头顶照着，魏舒都觉得自己能躺在这睡过去。

　　许今安去帮忙得时候会松开他的手，回来又会主动牵魏舒的手，就这样反反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杜瑞终于结束了。

　　因为他们来的时候医院已经下班了，既没有预约，也没有挂号，因此杜瑞也直说这次不收他们的钱。

　　许今安几次推拒，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说等有时间的时候请他吃饭，杜瑞这才没推脱，笑着答应。

　　几番周折，终于回到家，魏舒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渐渐感觉到麻药的药效退了。多亏许今安在回家的路上就让他提前吃了止痛药，现在只能感到原本酥酥麻麻的感觉褪去，其他倒是别无异样。

　　魏舒现在这样，也没办法吃东西，许今安本来今天也是厨子下岗，但魏舒半坚定半耍赖地要许今安留下来陪他，让他在自己这的厨房做饭吃，并且肯定地说自己闻到饭香味绝对不会哭爹喊娘地说饿。

　　结果就是，许今安在厨房煮面汤的时候，魏舒馋得不行，眼巴巴地跟进厨房，望着那锅面发楞。

　　“哥，我是病人，病人真的连吃饭的权利都没有吗？”魏舒站在锅前，可怜巴巴地看着许今安，他的牙龈和脸颊都还肿着，说话瓮声瓮气。

　　许今安被他这么看着，感觉自己整颗心脏突然充斥着一种叫做母爱的感情，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不是说不会喊饿吗？”许今安好笑地看着他，伸出手指戳戳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脸颊。

　　魏舒拿脑袋往许今安的手指上靠了两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没喊饿，我只是企图捍卫我合理合法的权利。”

　　歪理一套一套的。

　　许今安把手指收回来，换成手掌在魏舒的脸上轻轻揉了一下，说道：“等着，哪敢让少爷饿着。”

　　说完，从身后的破壁机里倒出了一碗米糊，米浆热腾腾的香气一接触到空气就向四周扩散开。以前从来没有觉得米有这么这么香，如此醇厚绵香，闻得魏舒的肚子不受控制发出声音抗议。

　　魏舒有些尴尬地笑笑，随即没皮没脸地说：“我可没喊饿，是我的肚子喊的。”

　　“别贫了，出去坐着，准备开饭了。”许今安帮他把米糊端到餐桌上，一回头就见魏舒找出了之前点奶茶多送的吸管，一副准备用吸管喝米糊的样子。

　　许今安伸手拿过那支吸管，在魏舒的头上敲了两下：“牙龈上那么大个血洞呢，你拿吸管是准备把里面上的药全吸出来吗？”

　　“啊。”魏舒着实没料到还会这样，嘴巴张了又合，只好乖乖坐在餐桌边上，接过许今安从碗柜里帮他找出来的汤勺，一勺一勺盛着喝。

　　许今安把给自己的面也盛出来，坐在魏舒的对面，边吃边和他说：“我今晚已经帮你跟王老师请假了，你明天需要多休息一天吗？”

　　魏舒赶紧摇头，说道：“不用，我明天戴着口罩去上课。对了，数学老师早上还说晚自习会发一张她自己整理的卷子，是期中考重点题型的类似题目。现在还早，待会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你能帮我去学校把那张卷子拿回来吗，我想做做看，正好你也在，不会的你还可以教我，”

　　“都倒霉成这样了，还要学习？”许今安理解魏舒想出成绩的心，但是拼成这样许今安还是心疼了。

　　魏舒艰难地小口喝着米糊，许今安帮他把米糊分装到小碗里，免得刚煮熟得米糊太烫，但即便是这样，魏舒还是喝的呲牙咧嘴的。

　　魏舒听他这话，冲他摆摆手，好不容易咽下一口，才对许今安说：“不行，这个卷子我怕明天课上听不懂。我们班的基础实在是太好了，就连我同桌那种看起来不怎么学的，其实底子也不差，课上讲的内容都能当堂听懂七八分，我现在等于是从高一的内容开始追，差的远了。”

　　魏舒能有这样的想法，许今安其实不奇怪，魏舒本身就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现在这么重视自己的成绩，这些事情肯定早就在脑海里盘算了很多遍。

　　他本来可以按照他自己的设想，去吃一顿很久都没有吃过的，连想起来都垂涎的日料海鲜，然后准时回到学校上晚自习，去做那张明明可能现在对他来说有难度，但是他坚信自己付出努力就能学会的数学试卷。

　　现在却只能鼻青脸肿地坐在这里，靠着这点米糊，连吃饱都成问题。

　　想到这，许今安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歉意，轻柔地碰了碰他的脸，又摸摸他的头发，轻声向他道歉：“对不起啊，连累你被打，还害你吃不上日料，不能上晚自习。”

　　魏舒放下手里的勺子，嘴巴鼓起，用舌尖去感受现在有一个血洞的牙龈，说道：“其实也还好，吃了布洛芬没什么感觉，而且杜医生不是也说了，智齿发炎了就是早拔早好。再说了，这不是替你挡的嘛，你对我那么好，这一下挨了就挨了。”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今安听着心里发暖，一时间竟生出了把魏舒搂在怀里抱个满怀的想法。

　　这自然是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怕许今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魏舒脑瓜子一转，对他说：“哎呀，真的没什么，你要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现在就放下筷子，去校门口帮我拿卷子，元旦说课间能帮我送出来。”

　　许今安被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推到门口，听他在身后说：“我看你也吃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出门吧，别耽误元旦和我的学习，走吧你。”

　　许今安哭笑不得，一边穿鞋一边被他往门外赶，伸手扒住门框嘱咐他：“米糊要喝完，碗放着，等我回来洗。”

　　“知道了知道了。”魏舒话音都没落，就当着许今安的面关上门。

　　元旦看到魏舒发微信说被人打了所以晚上不能回来上晚自习，都怀疑是魏舒的微信号被盗号了要来讹他钱，但又认真看了一遍，人家只想要晚自习发的数学试卷，没跟他要巨额转账交医药费，才终于确定来人真的不是来骗他钱的。

　　第一节自习课是老王监班，元旦也不敢跑出去打电话，便转身把魏舒座位上的试卷收好，打算下课了再找他问个清楚。

　　下课铃一响，元旦就拿着试卷准备出门，却被老王叫住：“元旦，你拿了魏舒的试卷去哪？”

　　元旦没想到老王连他拿的是魏舒的试卷都能看出来，但他到底不是在干坏事，就实话实说：“魏舒晚自习不是请假了吗，他让我帮他把数学试卷送到校门口。”

　　老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把试卷拿过去，说：“我去送吧，你在班里学习。”

　　元旦觉得奇怪，但老王都这么说了，他总不好拒绝，便没再说什么，回到座位上跟魏舒发信息问个清楚。

　　傍晚的时候，许今安打电话跟王老师说魏舒请假的事时，大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王老师直觉今晚来的人会是许今安。但是不管是魏舒还是许今安，王老师都觉得自己有义务跟他们谈谈。

　　这个时间校门外没什么人，空旷的马路上只有一部熟悉的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王老师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缓慢移下来，车里只有许今安一个人。

　　“王老师？”许今安本以为来的是魏舒的那个同学，没想到来的是王老师。

　　“有时间聊聊吗？”王老师问。

　　许今安探身将副驾的车门拉开，请王老师上车。王老师上车后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坐着凝视着挡风玻璃，表情晦暗不明，许今安也不知应不应先开口。

　　良久，王老师终于说话了，“元旦说要来校门口为魏舒送试卷的时候，我就猜到可能会是你来。”

　　“嗯。”许今安点头，等着王老师往下说。

　　“这段时间，你和魏舒走得挺近的，我记得几个月前，我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魏舒的时候，你看起来还不太情愿。”

　　“是，那时候跟他不熟悉。”许今安顿了顿，“魏舒他，其实挺招人喜欢的。”

　　“确实是。我之前也和你提到过，他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所以他还能长成现在这种性格和心性，确实是很不容易的。”王老师话中带着几分怅然，是真心为魏舒感慨。

　　“嗯，他和我说过他家的事情。”

　　王老师听许今安说这话，感到十分意外，无意识挑了眉，侧头看他，“他居然连这都和你说过了？”

　　“嗯。”许今安没有多解释，只是承认。

　　王老师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把心中的顾虑和盘托出：“有时候我回想起来，都害怕自己当时让你帮忙多照看一下这个孩子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他最近的心态和状态，对比起我刚接班的时候，都好了很多。看起来，确实是阳光开朗了不少。”

　　许今安听到这，唇角也不自觉染上笑意，“他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他的成绩这个学期进步很大，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也知道，这其中你肯定功不可没。”王老师没有接许今安的话，接着说，“所以，我其实也不知道应该跟你聊些什么。”

　　说完，车里陷入了沉默。

　　许今安知道王老师真正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思忖片刻，开口说道：“王老师，其实您可以像当年相信我一样相信魏舒。况且，他比我当年独立，也有主见多了，他比我更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

　　王老师的沉默没有持续很久，片刻，王老师问他：“那你呢？”

　　许今安这次回答时，语气里笑意更甚：“我和您一样，尊重他的选择，完全为他好。”

　　听完这话，王老师终于点了点头，把手里一直拿着的试卷递给许今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好，那就好。”

　　说完，王老师拉开车门，准备离开时，又对着车里的许今安说：“今安，我现在也像当年一样相信你。”

　　许今安看着王老师，眼神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带上一抹温和的笑，郑重地对王老师说：“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