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春茶煮水

91、喜欢

　　并不知道那颗珠子是何物，它就这样贸然进入了小满的体内，让杭谨庭不由得担心起来。

　　“湖底的那座女神像或许和妖族口中的传说有关。”还没等杭谨庭开始追问，周翊便开始解释起来，他将妖族的故事细细告诉予男人，最后又道，“但是我像之前使用妖力那有运功，却感受不到这颗珠子的存在。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那小满的妖力呢？”杭谨庭又问。

　　周翊摇了摇头，将他失去内丹的实情隐瞒了下来，说道：“没有了。应该是这个变故的原因，这具身体好像失去了妖力。”

　　失去妖力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里，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豹妖，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周翊。”忽然，杭谨庭严肃下来，唤了声对方的名字，他还紧紧握着男人的手没有放开，似乎也没有准备放开的意思，“我希望在这里你能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彭昊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但前提是要保证你自身的安危。”

　　“你是怕我再想着去寻死吧？”周翊顿了顿，反而将对方的手握得更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就不会食言。”

　　被周翊盯得久了，杭谨庭率先不好意思起来。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到岸边，燃起一小堆柴火，围坐在一旁解下身上的衣物。把衣物架在一旁烤火，杭谨庭和周翊围坐在一起取暖，春日的清晨同样有些寒冷，周翊抬头，看着天空已经有些微微泛红。

　　要天亮了。

　　“我们在那传承地里待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周翊说，“妖族的几个长老说会在出口等我原路返回，估计要令他们失望了。”顿了顿，周翊又问：“你为什么会被西洲人给捉住？”

　　“是秦文。”杭谨庭说，“那对兄妹不简单，前一晚应该是秦彤和他通了气，知道我在探查翎王一事，一直对我有所防备。正好西洲人在春搜中插了一脚，他倒是顺水推舟，希望我死在他们的手里。”

　　“秦彤那边呢？”周翊追问，“你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杭谨庭点头：“她对青楼那只狐狸有敌意，似乎想将矛盾指向她。但照着彭昊给我们的消息，她和那对兄妹应该也是互不认识的。而且她和徐栋阳看上去有点关系。”

　　周翊同样感到好奇：“她们有过节吗？”

　　“不知道了。”

　　大源里面杭谨庭暂时回不去，而他一个“死人”的身份，或许能更有利地帮助他们推动调查的结果。

　　“我先不回去了。”杭谨庭沉默了半晌，道，“我会在崖底准备一具尸体，让西洲人和秦文确定我已经死了。到时候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彭昊和柯行远也记得不要告诉。”

　　周翊点头，但没有说话。他承认杭谨庭说的方法是最优选择，但听闻对方并不会同他一起回去，心中竟有些失落。

　　柴火燃烧，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周翊伸出一双手烤着火，感受到怎么都无法上升的体温，第一次觉得原来寒冷是如此煎熬。

　　他偷偷侧目打量着身旁的杭谨庭，周翊越发觉得思裕的皮囊竟比不上杭谨庭的万分之一，自己似乎有些魔怔了。

　　“对不起。”忽然，周翊开口。

　　杭谨庭一愣：“为什么道歉？”

　　“之前对你发火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周翊坦白说，“但是……”

　　但是什么？

　　杭谨庭转头同周翊对视，他看见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勇气才开的口。

　　周翊：“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吗？我觉得我自己变了，现在我算是承认了。”

　　像是在进行一场自我剖析，周翊的眼神落在他的双手上，他看着火焰在前方跳动，似乎撩拨着他的心，出口的话语直白又细腻。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周翊直接道，令杭谨庭的心倏地一紧，“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宇寰，我从没有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从心里已经把你当作我最亲近的人之一了。”

　　“和策宇寰一样吗？”

　　周翊点了点头：“一样。”

　　说完，周翊侧目注视着杭谨庭，他的鬓发依旧贴在额前，面前的火堆并没有缓解他身上的寒气。

　　杭谨庭：“那你……..”

　　那你对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是和策宇寰一样的亲情吗？

　　有些话呼之欲出，但杭谨庭在继续探究下去前，仍停顿了下来。

　　“你也一样。”杭谨庭说，“对于我来说，你也是特别的存在。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你在的地方，我都陪你。”

　　杭谨庭的话直白露骨，只是放到周翊身上，对方却丝毫没有听出他的深层含义。杭谨庭叹了口气，但又觉得无奈，即便周翊不能理解，他依旧愿意按照他所说的那般去践行。

　　而周翊听着这番话，心中一阵悸动，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在每一次与杭谨庭亲密接触时都会出现。他就这样愣在了原地，忽然想起初来时思裕和小满的那场鱼水之欢，当周翊意识到那具身体里的魂魄属于杭谨庭，他亦如此。

　　他不是朽木脑袋，即便没有与人交心过，也知道了这是什么心境。事情的发展脱离了他的控制，周翊就这样看着杭谨庭，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这是喜欢？

　　这不应该。

　　杭谨庭对他又是什么看法？

　　两人沉默下来，又在谷底商量了片刻，最终周翊在太阳初升时，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去的道路。

　　周翊失踪了整整一夜，大源营地内彭昊与柯行远等得着急，彻夜未眠。看见只身回来的周翊，也不顾他人的打量，彭昊径直上前询问，看见他的隐卫摇了摇头，即便没有开口，在场所有的人也便明白了周翊的意思。

　　“西洲人无耻之尤！”率先开口的是秦令之，他上前一步，在彭昊面前怒骂，“秦某虽与太傅大人不合，但同为大源人，西洲如此欺人太甚，我们岂能坐视不理！”

　　“宰相大人说的是！”一旁的大臣附和道，“我们大源可是能随意令人撒泼的地方？请陛下为思大人讨个公道！

　　“请陛下为思大人讨个公道！”在场所有的文臣武将一同开了口，周翊在面具下打量着四周，最终在西北角瞧见了一抹身影——秦文只冷眼看了片刻，便抱臂离去。在他的眼中，思裕的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周翊握紧了双拳，心中不由得燃起一股怒火。

　　他在一阵喧闹中退了场，独自一人离开人群，在营地外的山林中遇到了部下。那是先前在山中失误的白虎，此时白虎化了人形，单膝跪地叩拜在周翊的面前。

　　“首领。”白虎道，“思大人真的出事了吗？”

　　周翊没有说话，白虎便继续说：“思大人出事，我难辞其咎还请首领责罚。”

　　“你不用自责。”周翊说，“继续做好你们的本职，其他的事情不要乱想。”

　　白虎一愣，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看着周翊久久没有说话。

　　周翊反问：“怎么了？”看出了对方的犹豫，他又补充道：“但说无妨。”

　　白虎摇了摇头，说：“首领你似乎变了很多。”

　　周翊皱眉，心中升起了一丝戒备，他冷下脸，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男人蹲下身子，将脸凑近在白虎面前，眯着一双眼睛问道：“哪里变了？”

　　“先前思大人出事的时候，您……您将黑狼的内丹取出，抽筋剥皮。”白虎闭上了眼，仍是不敢说下去。

　　“所以你觉得我也会这样对你？”

　　周翊用食指挑起对方的下巴，心想这小黑豹的手段还挺毒辣。

　　白虎点头，周翊却是笑出了声。白虎的心思不难猜，从前他领军带兵的时候，下属也曾为他恐惧。周翊拍了拍白虎的肩膀，未再多言，转身之时又想起了什么，他严肃了语气说道：“再给你一个任务，你可以将功补过。”

　　“属下定不负首领所望。”

　　“探花郎覃文，我需要知道他的动向，每过两个时辰向我禀告一次。”周翊想象着对方出卖杭谨庭时的模样，一时之间竟有些咬牙切齿，“如果有什么情况来不及告诉我，你可以擅自行事，随便你用什么手段，但不可伤及性命，留他一口气。”

　　周翊不是什么善人，若是有人犯了他，他必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看着白虎离开的方向沉思，有一瞬间似乎觉得杭谨庭就像是自己的所有物，所有伤害了他的人，周翊都会一一找回去。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占有欲，虽明白他正在向着他未知的深渊走去，但周翊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和欲望。

　　也不知道杭谨庭这几天能住到哪里去，周翊在山头看着远方，望着这陌生的世界，竟也生出一股格格不入之味。

　　希望这件事情快点告一段落，周翊心想，有人、有陪伴，他有点怀念住在杭谨庭家里的那段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