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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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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人之间一场无声的博弈,却被突如其来闯入的一只麋鹿打断。
鹿还是一只幼鹿,脚踝处却受了伤,它跳跃的时候有些颠簸,血液顺着它前行的路淌了一地。在幼鹿的身后,有一队人正在策马,杭谨庭还未看见他们的面容,忽然数枚箭矢从不远处飞射而来,径直插入他和秦文身后的树干之中。
“思大人别来无恙啊。”开口的人有着一嘴浓郁的西域口音,杭谨庭还未看清对方的面容,便猜到那是西洲的士兵。
杭谨庭不认识眼前的人,也知道西洲此刻前来的都不是善茬。思裕的武器仍是剑,杭谨庭把手搭在剑柄上,看着对方逼近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
“西洲使团这样做不妥吧?”杭谨庭反问,“再怎么说当今天子最亲信的佞臣也是我思裕。”
“可是这春搜过程凶险,太傅大人若是在这时候发生点什么,也不足为奇。”西洲人道,“况且这大源天子都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来关心你?”
杭谨庭皱眉,秦文却出声反问:“你们要刺杀皇上?”
西洲人不认识秦文,却也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又如何?”他的语气轻蔑,并不将眼前人放在眼里:“纵使你思裕在赛场上赢了莫折殿下又如何?今天一样是要葬身在此处的。”
秦文后退半步,似乎是想要逃跑,只是两人在不知何时已经被那西洲士兵给包围,环顾周遭,竟无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
“思大人,他们是来杀你的。”秦文说话的时候过于冷静,杭谨庭转头,对上了他冰冷的视线。
“覃大人……”杭谨庭忽然有些气结,“你不会吧?”
话音刚落,一把长剑架在了杭谨庭的头颈,利刃贴在他的皮肤,传来了阵阵凉意。杭谨庭觉得有些疼痛,用着余光打量着紧握剑柄的秦文。
“对不住了。”秦文冷声道,“我不能死。”
杭谨庭说:“我也不想死。”
“但现在你非死不可。”一边说着,秦文推搡着杭谨庭向前走去,两人逐渐逼近那些成队的西洲人,他扯着嗓子大喊,“我把思裕交给你们,你们放我离开。”
闻言,西洲人竟哄堂大笑,他们注视着杭谨庭,表情充斥着不屑,说:“思大人,没想到连你们大源人都要背叛你。”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即便有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杭谨庭依旧仰着头回答,“他又不是我的衣食父母,也不是我的爱人或朋友,我同他几乎是陌生人,既然不认识,又谈何来的背叛?”
杭谨庭的一番话让秦文愣了愣,但男人依旧收紧了双臂,死死牵制住这位太傅。他带着杭谨庭缓缓上前,走到了一位西洲将领身前,抬头看着坐在马匹上的男人。
秦文问:“成交吗?”
“成交。”西洲将领毁了挥手,秦文的身后便有士兵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将杭谨庭狠狠向前推出,在同一时间,数名西洲士兵一同上牵制住了杭谨庭,三把长剑围绕着他的脖子,卡住了他的身体,纵然杭谨庭再怎么抵抗,似乎都无法挣脱。
若是他一人或许凭这一身身法还有可能脱困,但如今被秦文直勾勾地推入这泥潭之中,纵使是杭谨庭也束手无策。这具身体没有灵力,他所学的毕生本领也无法施展,男人就这样落入了西洲使团的圈套之中,静待着后面事情的发生。
秦文在他的注视下快速离开,仅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这片深林之中。杭谨庭只身一人被西洲士兵团团包围,他的武器被缴械,双手被人反绑捆在身后,男人不能行动自如,只能在那马上将士的带领下,被牵着缓缓向前走去。
“不是说要杀了我吗?”忽然,杭谨庭笑着反问,“怎么现在反而遛起来了?”
“因为你刚刚那番话,我突然改变主意了。”顿了顿,那将领说,“虽然殿下的命令是直接杀了你,但让你感受一下背叛的滋味也不错。你猜大源皇帝是选你还是选别人?”
“选我干什么?”杭谨庭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思裕生来就是为皇家而活的。”
冷笑一声,西洲将领不耻道:“谁都知道你思裕见利忘义,大源皇帝也是个寡情少义的东西,你们两个不过狗咬狗,少说得那么义正严辞。”
西洲对思裕的敌意并不亚于大源,也不知道这位太傅究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以至于两国的百姓都争先恐后地骂他。
杭谨庭就这样被牵着走,他的双手被粗麻绳摩擦得生疼,行走的时候却有些漫不经心。西洲人对这片山林的地形并不熟悉,兜兜转转好一会,都没能找到彭昊和周翊的身影。
忽然,队伍的前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虎啸声给打断,一行人驻足环顾四周,最终在一片灌木丛中似乎瞧见了骚动的来源。
这是一只白虎,足足有数人之大,一只尾巴高高扬起,身上的毛发有炸开之意。老虎对一行人的出现警惕与愤怒,一声嘶吼便让队伍中的马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有马想要转身逃走,却被西洲人一把拉住了缰绳。
“原来西洲的马也会有逃兵。”杭谨庭笑道。
“畜生而已。”西洲将领显然有些动怒,“思大人难不成还要和畜生攀比?”
摊了摊手,杭谨庭不再说话。白虎在几人交谈间越发靠近,它不断低吼着,在一众人的恐惧之中缓缓踱着步。它似乎在等待一个契机,眼神扫过杭谨庭的时候,又稍稍一怔,这让杭谨庭确信,这老虎的确是那妖怪队伍里的一员。
靠近杭谨庭的时候嗅了嗅,杭谨庭能感受到对方湿润的气息吐在自己的脸颊,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等待着,却没想到在下一秒等来了西洲士兵的攻击。
第一个发起攻击的便是那西洲将领,他倏地拔出腰间的佩剑,目标直指老虎的一双眼睛。他的身手很不错,只是面对比他大上数倍的野兽,仍免不了身处下风。
老虎的动作十分矫捷,躲过了西洲将领的一剑,一个反扑,便把它身后的士兵给他倒在地。杭谨庭在混战中默默向后退去,他来到了一棵断树旁,用那粗糙的树枝不断摩擦着捆绑着双手的麻绳。
杭谨庭的手腕依旧破了皮,有血液渗出,但他加快了动作,仅片刻他的双手便恢复了自由。
脚边突然飞来一把剑,丢了武器的西洲人寻来,却看见了在一旁想要逃跑的杭谨庭。他的身上已经被白虎的爪牙磨出了血,但仍毫不犹豫地向着杭谨庭冲着扑来。杭谨庭分了神,向他望去,突然发现了那人的脖子竟呈现出了一个奇怪的角度——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
杭谨庭的身后是一处峭壁,虽能看见崖底流淌着的河流,但估计下来仍有数十米之高。西洲人扑来的架势很猛,思裕的身材也不算高大,在一股冲力之下,杭谨庭猛地向后倒去,他用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那棵断树的枝干,用尽全身力气来与那西洲人作着抵抗。
又是一声虎啸,老虎似乎是看到了杭谨庭的处境,甩开身旁的人向着崖边跑来。只是那西洲将领似乎看出了它的意图,在它向前跑出的那一刹那,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了白虎的后腿。
向前一个踉跄,白虎最终没能跑去,杭谨庭瞧见它受伤,因为这一瞬间的分心而失了力。他被人推着向着悬崖处倒去,忽然一阵失重感涌上,杭谨庭这才意识到——他被人推下悬崖了。
在下落的瞬间,他的脑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这同归于尽的做法过于疯狂,杭谨庭在顷刻间又反应过来,顺势拉着那西洲士兵,将他朝向了自己下方的位置。
杭谨庭看着那西洲士兵的脸,那人的双眼在不知何时已然成了全黑的模样。他的目光无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鬼气,双手却死死攥紧了杭谨庭的衣襟,他用着一股极为沙哑的声音向着男人嘶吼:“离开这里!”
杭谨庭一愣,纵然是再后知后觉,也明白了西洲士兵是被谁附身。
——魇鬼。
“想跟我玩疯的?”杭谨庭也死死抓住对方的衣领,恶狠狠道,“那时我在饿鬼道,想跟它们同归于尽,这是快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话音刚落,西洲人的背脊忽然狠狠砸向一棵断崖上的大树,他没有吃痛,依旧抓着杭谨庭不放手。在一阵巨大的冲击之下,杭谨庭猛地抓住这巨树的一根枝桠,他牢牢地将自己挂在半空,腾出另一只手倏地将那西洲人的前臂折了断。
即便魇鬼能控制这具尸体的行动,但没了手,魇鬼便再也无法牵制住杭谨庭。杭谨庭就这样看着这西洲人的尸体向下坠去,摔落在了一块巨石上,四肢在一瞬间断裂,鲜血四溅。
血从岸边缓缓流淌进河流之中,它将河水染成了深红,向远处扩散时又逐渐归于清澈。男人处于上方的视野盲区里,他在高空中冷眼相望,在西洲人的眼里就这样和崖下的河流泯然混为一体。
太傅思裕,死于春搜的一场意外之中,于是消息便这么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