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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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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出这份礼物的时候,杭谨庭带上了私心,他偷偷打量着身旁的周翊,看见对方微微张着嘴,笑着,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不仅希望阿留能记住,周翊亦是如此。
“真好看。”周翊在一旁轻声说道。
杭谨庭笑着看着周翊,伸手拍了拍策留的肩膀:“喜欢吗?”
策留点头,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杭谨庭笑了笑,只是说道:“秘密。”
烟花只有短短一瞬,但在他们心底留下的震撼却是长久的。杭谨庭不知道的是,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在之后策留最为痛苦的那段时日里,每每想起这漫天的烟花,男人这才能在浑浑噩噩之中找到一丝清明。
在策留看来,生辰礼其实只是一顿再平常不过的家宴,以生辰为由,师徒五人齐聚一堂,以往每年这时,是阿留最为期待的日子。
只是今年的情形与往年又有所不同,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默,就连姜隽青也是一脸的倦意。策宇寰与杭谨庭无时无刻不在打量着姜隽青与姬熠的相处,除了几句简单的寒暄,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互动。
简单交换了一个眼神,策宇寰的开口虽然有些突兀,却也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他说:“师父,你回来遇到埋伏的事情,需要我帮你去查吗?”
姜隽青一愣,显然没想到策宇寰依旧在这件事上纠结,同时抬头的人还有姬熠,杭谨庭将他的微表情收入眼底。
“不用了。”姜隽青摆摆手,“太傅的身份在朝中会树敌无数。想杀我的人很多,但很少有成功的。”
“那师父可要小心一些。”这时姬熠开了口,虽然说着关心的话,可在杭谨庭与策宇寰的耳中却是变了味,“朝中的杀手也有厉害的人,一旦掉以轻心,是会出事的。需要我一起帮着查吗?”
姜隽青转头,眯着眼睛,看着姬熠沉默了半晌。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不同于给策宇寰的回答,男人竟微笑着回复对方:“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十分严肃,不经意间露出了身上的伤疤,众人这才注意到姜隽青伤在了后颈。
伤口已经被他简单做了处理,衣服上零星有些血迹,伤口不再溢出新鲜的血液。
“我在南山前的一道峡谷口遇到了埋伏,伏击的人很多,他们用刀,像是秦人的招数。”姜隽青冷静分析起来,“但是有些人说话的时候又带着商人的口音,我怀疑杀想我的人不止一波。”
“师父有怀疑的对象吗?”姬熠问。
“没有。”姜隽青笑着回答,“但是顺着这思路查下去,总会有一丝蛛丝马迹。”
姜隽青说完,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谁都不知道各自在想着什么,一张桌子或许有着数种心思,令人猜测不到。在策留的生辰礼上谈论刺杀的言论不算是明智,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试探出姜隽青与姬熠的语气。一顿饭吃得不算愉快,最后是周翊的一声打断,结束了这场家宴。
姜隽青被周翊拉着再次清理伤口,姬熠趁着夜色匆匆离开,杭谨庭带着策家两兄弟回到了阿留的院落之中,他们在月色下围坐在一张石板桌前,桌面上摆放着的是姜隽青送与少年的那枚木盒。
“不打开看看?”杭谨庭问。
策留沉默了半晌,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策宇寰皱眉,问道,“阿留,你好像对师父有意见。”
策宇寰的语气肯定,从与策留重新接触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明显感受到了弟弟不同于自己印象里的那一面。
策留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被两人围坐在中间。他注视着那枚木盒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带上了微笑。
“哥,我怎么会对师父有意见?”策留笑着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对师父一直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他把我捡回了石青山,我也不会有今天,也不会和你相认。”
一边说着,策留当着策宇寰与杭谨庭的面打开了木盒。木盒表面看着破旧,里面装有的两颗明珠,正如姜隽青所说的那般,在夜月之下泛着微微荧光。
策留小心翼翼地将明珠捧起,没有想到珠子的成色竟如此纯净,它们宛若两颗透明的水滴,静置在阿留的掌心,折射着头顶的月光。
策宇寰与杭谨庭在见到珠子的那一刻,齐齐愣在了原地,他们分明是见过这珠子的,就在特赦办的须臾境和当时姬熠的手指上——那是两枚唤荧珠。
“怎么会是唤荧珠?”策宇寰问出了口,“而且还有两枚?”
“哥,你认识这珠子?”
策宇寰点头,在看见策留递来的时候,他伸出双手接住。用两指捏住明珠,策宇寰就着月光细细打量着它们。
“是唤荧珠没错。”他将珠子递给杭谨庭,“你再确认一下看看。”
策留满腔的疑惑无人解答,直到杭谨庭也向着策宇寰投去了肯定的眼神,策宇寰这才开口向阿留解释:“阿留,这两颗珠子你一定要保存好,有大用处。不要让外人知道。”
“外人?”
“对。”顿了顿,策宇寰又推翻,说,“不对,是任何人。”
“包括大师兄和三师兄?”
杭谨庭点头:“包括他们,而且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是你师父送给你的。”
策留没有再追问为什么,而是选择了无条件相信杭谨庭与策宇寰。他将唤荧珠重新收入木盒之中,把它放置在一旁。
策留问:“这珠子到底有什么用?”
“向死而生。”杭谨庭想了想,还是决定向策留全盘托出,“唤荧珠可以作为桥梁,连接生与死,也能作为指引,引导人的灵魂走向新生,亦或是灭亡。”
“如何知道是生还是死?”策留又问。
策宇寰回答:“旦凭你的一念之间。”
在策宇寰出口的那一瞬间,策留切实明白了为何不能让他人知晓唤荧珠的存在。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东西,若是让心存歹念的人得到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为什么连周翊与姬熠也要防着?
策宇寰与杭谨庭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似乎看出了策留的疑问,策宇寰在他开口询问之前解释:“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我们没有想法,不代表我们周围的人不会觊觎这东西。”
策宇寰很少会用这么严肃的语气,但这一次,策留第一次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被策宇寰和杭谨庭带的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我知道了。”策留颔首,将桌上的木盒收入怀中,“但是师父为什么要将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我?如果这唤荧珠真的这么宝贵,交给大师兄、三师兄,甚至给我哥,都比给我要有用处。”
“姜隽青不是还给了你一封信吗?”杭谨庭忽指着盒子的角落,“拿出来读读吧。”
策留在指尖燃起了灵火用来照明,三人将目光聚集在姜隽青给予的信上。说这是信,其实是姜隽青用灵力汇聚而成的一段寄语,没有留下文字,在策留将灵力缓缓传输入竹简的那一刻,男人沉稳的声音变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应该只有三人能听见,像是忽然身处于被人隔绝的空间一般,环绕在他们的周围,让这份寄语不知不觉之中变得诡异起来。
与其说这是寄语,倒不如说这是姜隽青给予阿留的忠告与指引,带着他对小弟子的期望,声音娓娓道来。
“阿留,自从我将你带回石青山,已经过了整整六年。六年的时间不短也不长,足以让你从什么也不懂的懵懂少年,变成了如今这副可堪重任的模样。”
“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朝中之事已然让我力不从心,故而津门的事宜我已经无法继续顾及。我身为津门之主,造成了太多无法挽回的局面,我无法与你们细说,但有些事情必须是由我来承担与解决的。”
“阿留,而今我有心将津门托付于你,你是最适合掌权津门的人,假以时日,我相信你定能不负所望。所以才将这两颗唤荧珠当作生辰礼交到你的手上。”
“唤荧珠有奇效,一念向生,便可跨越死命,死者还魂;一念向死,可追生魂,亡魂亦无眠。两颗唤荧珠相辅相成,一颗向生,一颗向死,生死相融,可逾千年。”
“珠子切不可乱用,作为津门的镇牌之宝,它亦能影响人的气运。用对了,是宝物,用错了,是灾物,师父望你能牢记自己的道心,往后的路若是没有人相陪,不如回头看一看。”
“我已经无力继续津门的传承,如果说津门还有希望,阿留……我希望这份希望是你。因为津门的传承不仅仅是法术,更是我们的道心与故事。故事不绝,津门不灭,道心亘古,人心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