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春茶煮水

163、黑龙潭

　　次日清晨的时候，被周翊搁置了许久的那台手机再次收到了消息，消息重复地发送着白河的定位，这在凌晨五点显得过分诡异。

　　周翊和杭谨庭被手机吵醒，在漆黑一团的卧室里，眯着眼打量着屏幕。窗外的天际丝毫没有光亮，偶尔有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刺耳的马达声扰乱了周遭一整片区域的宁静祥和。

　　整座城市依旧被大片暖黄色的灯光所笼罩着，周翊穿好外衣站在窗口，竟觉得这夏日的凌晨有些寒冷。

　　“他在催促我们过去。”周翊说。

　　“不急。”杭谨庭从厨房出来时，端着两碗还热腾着的面，“先把早饭吃了再说，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他要我们现在去就去？”

　　周翊笑了笑：“也是。”

　　白河距离两人住的地方有着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出发在六点，尽量避开了早高峰，来到手机定位地点附近的时候，已是四十分钟之后。

　　夏季的白河两岸郁郁葱葱，水流不深，清澈见底。它从群山之中传出，绵延流向远方，阳光照射在河面上，粼粼的波光因为一阵风的吹拂，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动。

　　远离公路，沿着河岸行走，周翊与杭谨庭并肩走在一条淌着水的石子路上。河堤上怪石嶙峋，走上两步，两人的裤脚管便已被河水打湿。

　　定位的地点似乎在大山的深处，已经接近黑龙潭，光是徒步行走，便要走上大半个小时。初升的暖阳带起了周围的温度，白河中倒影着两人的身影，显得过份和谐。

　　“你猜猜看，我们会在那里遇到谁？”忽然，周翊开口问道。

　　杭谨庭想了想，回答道：“当初那通和我师父的对话中，有个男人。我猜他会在。”

　　“我觉得不止一个人。”一边说着，周翊加快了脚步，走在杭谨庭的前头，像是在为对方开路，他边走边分析，“你口中的那个人、刘北祁、给我邮寄手机的幕后者，以及凌阿玫……既然涉及到了凌家，那虚剑空和古浔呢？”

　　“我有派人暗地里去打听过。”杭谨庭沉声道，“根本没有他们两个人的消息。”

　　停住脚步，周翊忽然回头，似乎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超过预期，他问：“他们两个会不会出事？”

　　“不好说。”杭谨庭皱眉，“虚剑空虽然心眼多，但是论实力，他和古浔加起来都不是凌阿玫的对手。凌阿玫虽然是个女人，但心狠手辣出了名，这些年脸露的不多，可一直有凌家有去无回的传闻。特赦办想要插手，却从来没有抓到过他们的把柄。”

　　“那些消失的人呢？”

　　“每当别人想要追查，那些消失的人总会出现。”杭谨庭回答，“但是性情却和之前不太一样，就好像……”

　　傀儡。

　　周翊在心中道出了杭谨庭没出口的答案，心中有一个荒唐的猜测让他不由得握紧了双拳。他望着杭谨庭的眼却不敢说，把这些话都压入心底，转身再一次向前走去。

　　“如果凌家真的和黑龙潭的事情有关，那我们这一趟估计也够呛的。”周翊闷闷道，“我不知道对上他们能有几成把握，傀儡术这东西太玄乎，我很少接触到。”

　　闻言，杭谨庭愣在了原地，他尴尬地笑了笑，同样道：“除了他们凌家的人，我们都不太了解。”

　　越过了一片河堤，不远处是一片芦苇荡。芦苇足足有数米高，周翊拨开它们向着里面走去，只几步，便感觉踩入了泥沼之中。

　　“小心点，怕脚下是沼泽。”杭谨庭拉住对方的一只手，“这边几乎已经到山里的无人区了，那人或许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不会。”周翊斩钉截铁道，“我倒是觉得他想快点与我们见面，不然也不会急着一连给我发十几个定位。”

　　芦苇荡很大，所幸脚下踩着的也只是泥沼，两人前进的速度很慢，却也不是原地踏步。快到终点的时候，周翊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处石洞，石洞门口有炊烟缓缓升起，他看不清人脸，但能瞧见有个身影在火堆旁缓缓踱着步。

　　两人委身在芦苇荡中悄悄打量，那人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杭谨庭附身在周翊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定位到了吗？”

　　“嗯。”周翊点头，“应该就是这个人。你能看清楚吗？”

　　杭谨庭摇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瞧见远处那人正向着他们走来。

　　在那人开口的第一时间，周翊和杭谨庭认出了声音主人的身份。那人微笑着停留在不远处，有条不紊地说着：“周先生和杭组长不过来吗？”

　　刘北祁。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在两人看清刘北祁面容的这一刻，心中仍不免一紧。

　　刘北祁出现在北京，宇寰是没有发现吗？

　　周翊皱眉，他缓步走上前，在离对面几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你替谁来？”周翊问道。

　　“我师父。”刘北祁回答。

　　周翊又问：“你不是吃百家饭的吗？哪个师父？”

　　“你们不都派人来查我了吗？”刘北祁反问，神态自若，“特赦办和策宇寰都没能告诉你们，我只有一个师父？还是他们没查出来？”

　　他说的是“没能”而非“没有”，周翊意识到这细微的差别，心中不安，猛地向前掷出一张符。符纸中蕴涵了他的八成灵力，却在距离对方十几厘米处停留在了半空。

　　——刘北祁的周身有阵法，周翊的符无法近身。

　　意识到这一点，周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他站到了杭谨庭的身旁，似乎不敢再贸然上前。先前在周三王陵中的刘北祁显然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能挡下周翊全力一击的人寥寥无几，而眼前的刘北祁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符纸挡在了身旁。

　　这是什么阵法？

　　“很好奇？”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刘北祁说，“不如你们两个和我去黑龙潭深处走一次，然后将剩余的津门残卷找到交给我，我就回答你们一人一个问题。”

　　“你们的目的是津门残卷。”闻言，杭谨庭立马道，“你师父十年前是不是见过杜兰？”

　　刘北祁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转身向前走去，将背影留给身后的两人。男人像是带着某种任务前来，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带着周翊和杭谨庭逐步走向他们的计划中去。

　　黑龙潭的深处只是一汪泉水，泉水连接着山洞，一望深不见底。周翊跟在最后，不禁想起了王陵之中的那条甬道，当时的刘北祁似乎也是这样，不断引导着众人前进。

　　向着山洞靠近的时候，河水逐渐漫过了两人的小腿，前行的归程受到了阻力，于是他们放慢了步程。杭谨庭勾着周翊的手指，周翊便顺道在对方的掌心用灵力落下了一道符。

　　“如果你师父让你来黑龙潭是为了那剩下五册残卷，你去周三王陵之中又是带着什么目的？”跟在刘北祁的身后，杭谨庭询问。

　　“和你们一样。”刘北祁顿了顿，同样放慢了步伐，“是为了来确定一件事情。”

　　“是帮你师父确认一件事。”周翊开口纠正，“我是不是认识他？从一开始我店里的失火，到后来古家王陵……甚至还有更多的事情，是不是都有你们在其中参合？”

　　停下步伐，刘北祁倏地转身，他的眼底还有笑意，语气却是过于冰冷：“周先生，你心里不是都有答案了吗？”

　　双眼直视着周翊的气势十足，此刻站在两人面前的刘北祁与当初相比，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人。他眯起眼睛的模样充斥着危险，似乎还带着丝挑衅的意味，在靠近周翊的时候，将男人方才掷出的符纸递回。

　　刘北祁笑着警告周翊：“周先生，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但是师父告诉我不能伤害你们，所以我只能采取这种方法，暂时封了你们两个的灵力。”

　　话音刚落，有阵法在周翊与杭谨庭的脚下形成。似乎是之前就被人布置在水下的灵力阵，周翊心道一声“不好”，还未来得及转身逃离，忽然一阵巨大的灵压从脚底传来，刹那间便笼罩了两人的周身。

　　杭谨庭同样闪避不得，一眨眼的功夫，便感受不到自己脉络中的灵力。

　　“你想干什么？”周翊咬牙切齿道。

　　指向身后的石洞，刘北祁说：“其实这就是定位的地点，也是最后五册津门残卷的所在之处。但是单凭我和师父并不能将它们取出，所以只能依靠周先生和杭组长帮忙了。”

　　杭谨庭陈述道：“你们当初还找了杜兰。是不是？”

　　“是的。”刘北祁回答，“但是那个老头心眼多，暗地里摆了师父一道。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逃走，把他抓回来，花了师父好几个小时。”

　　杭谨庭咬着牙，似乎料到了接下来的情形，却仍忍不住追问：“你们最后将他怎么样了？”

　　“杀了，就在这里。”刘北祁说得风轻云淡，甚至嘴角带着微笑，“然后抛尸在黑龙潭风景区里，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第一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