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春茶煮水

139、追溯

　　周翊和策宇寰的关系，周翊单方面认为可以算是兄弟。兄弟而非师兄弟，这一点对周翊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两人相伴千百年，策宇寰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早已超过了姬熠这位有些血缘关系的亲大哥。不论从前，亦或是现在，只要策宇寰还在自己的身边，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周翊总能安下心来做好每一件事。

　　“你们是一个师门的？”刘北祁听见策宇寰的一番话，不禁问道。

　　“他是我哥。”周翊抢在策宇寰开口之前开口，瞧见对方闻言后稍稍一愣，伸出手来搭上了对方的肩头。

　　策宇寰扭头，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适应，他点头的时候还皱着眉头，当着刘北祁的面，也并未否认。

　　周翊摊开自己的手掌，将掌心的碎骨递出，他并排半跪在策宇寰的身旁，像是在给对方打下手一般，眼神随着男人扫过棺材。

　　“方阵的排列也有讲究。”周翊分析说，“一般来说，身强力壮的士兵，总是会被排在最前作为前军，其次是中军、后军。”

　　策宇寰的眼神落在周翊的掌心，他挑出其中一枚，将灵力缓缓传输到碎骨之中。碎骨在他的操纵之下缓慢向着棺材飘去，在接近壁面的那一刻，忽然不受控制向前飞去，在一行人的注视下，碎骨牢牢镶嵌在了黄金棺材之上。

　　“二十八块指骨，近节最长，其次是中节与远节。”策宇寰说，“再算上两块月骨，丘井之法，八家为井，十六井为丘，正好可以排列出来。”

　　与对方想到了一块，周翊盘腿坐下，他与策宇寰一同用灵力操纵着指骨入棺。三十块碎骨在金光的引导之下漂浮在两人的周身，杭谨庭与刘北祁退后半步，为周翊二人留出了充足的空间。

　　两人身处花海之中，却被道道金光团团包围。周翊很久没有与策宇寰像这样一同协力，心中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宁静，他分神了片刻后，愈发集中起精力。

　　当最后一块指骨稳稳被二人镶嵌于棺壁，金光甚至将整座棺材一同笼罩了起来。周翊缓缓睁开眼睛，他看见策宇寰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在对方的借力下缓缓站起了身。

　　起身的时候用力，周翊牵扯到了胸口的刀伤，疼得倒吸一口气，他眯起眼睛皱眉，策宇寰似乎比他更在意。

　　策宇寰追问：“到底是怎么伤的？”

　　“来山谷之前我们同样遇到了一些事情。”周翊压低了声音道，“是晦明阵。”

　　策宇寰一愣，实相地闭了嘴。他将眼神投向了杭谨庭，看见对方身上的衣服同样在打斗中沾满了污渍与些许血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周翊身上的伤口反复愈合、牵拉，血液渗出，染红了白色的衣衫。虽做了简单了处理，但在湖底折腾了一番之后，显然有发炎的趋势。他强忍着身上的不适站直了身体，只有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才会弓起身子，偷偷喘息片刻。

　　忽然，整座山谷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满山的花左右晃动，不知不觉散落了一地的花瓣。指骨以方阵的排列被镶入了棺材之中，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这黄金棺材正是这阵骚动的源头。

　　棺材本身似乎就被人赋予了灵力，它在缓缓升空的同时整座破土而出，待到完全脱离了泥地之中，众人这才发现被隐匿在土堆中的其他物品。

　　满坑的金银财宝令人应接不暇，刘北祁一时之间看傻了眼，鬼使神差地向前迈出一步、伸出手时忽然被人向后用力扯回。

　　“不要过去。”策宇寰冷声提醒道。

　　用双指在刘北祁的太阳穴传输进一道灵力，杭谨庭稍稍收敛了气力，依然听到了对方不经意间的一声闷哼。

　　“这阵法诡谲。”杭谨庭说，“不要再往前走了，那些宝物都是幌子。”

　　话音刚落，有蜜蜂骤然飞入阵中，它落在了一盏黄金杯上，在触摸到它的一瞬间，被一股灵火烧成了灰烬。

　　刘北祁站在原地看呆了眼，还未来得及出口说声感谢，余光忽然扫到了棺材坑里的一处隐秘的角落。

　　“你们看那边！”刘北祁喊道，“那里好像有一处密道！”

　　顺着刘北祁手指的方向望去，周翊只身一人向前探查，他小心地避开那些被施了阵法的珠宝，还未走至密道，脚下的泥土忽然一阵松动。

　　是沼泥！

　　“小心！”

　　周翊刹那间向下滑去，而杭谨庭却先所有人一步跃下了墓坑。他在周翊陷下的那一刻牢牢握住了对方的手，手肘不小心触碰到了一旁的黄金杯，灼烧感瞬间袭上右手。

　　即便疼痛，杭谨庭依旧没有松手。一旁的策宇寰用灵力击开了杯盏，他上前一步，接过了周翊飞掷来的灵符，催动它的那一刻，灵符化作水，刹那间冲灭了灵火。

　　惊险万分。

　　在杭谨庭的努力下，周翊从沼泥中脱身。他身上的衣服已满是泥渍，手臂与脚踝也变得污黑。周翊看着杭谨庭手臂上的烧伤，一时之间竟有些愧疚。

　　“我没事。”杭谨庭看了眼手肘，并没有做过多的处理，他打量着周翊，确认了对方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大家小心一点。”

　　周翊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密道，他们脚下的土地与密道之间隔了一块沼泥，想要通过，就必须深入。

　　“泥沼下面有东西。”上前一步，周翊蹲下身来查看，“我刚才陷下去的时候，应该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很硬，不知道是不是陷下去的。”

　　将手掌覆盖在泥沼上，周翊并没有感受到特殊的灵力波动，他没有抬头，而是俯下了身子，他以一只手为支撑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胳膊伸入泥沼之中。手在泥沼中摸索了半晌，周翊一愣，再次起身的时候，从泥沼之中带出了一件硬物。

　　起身，定睛一看，众人这才发现，周翊捞上来的竟是一只白骨。

　　“下面……”周翊顿了顿，说，“好像有很多块尸骨。”

　　三人同时沉默下来，多块尸骨，无非只有两种情况。分尸或者埋了多具尸骨，周翊沉下心来考量，觉得哪一种都不失为一种灾难。

　　“泥沼只是普通的泥沼，取出里面的东西不难。”周翊摇着头，说，“但是我们不知道这泥沼究竟有多深。”

　　“我有一个办法。”刘北祁上前，自告奋勇道，“我曾经学过一个术法，可以追溯一个地方先前发生过的事情。”

　　“还有这种术法？”周翊闻所未闻，投向刘北祁的目光充满了疑惑，“这种术法不会有悖天道吗？”

　　刘北祁摇头，解释说：“与其说是知晓过去发生的一切，倒不如说是通过推演，来演算之前的情况。但是我学艺不精，不太精通天象卦法。”顿了顿，刘北祁将视线投向了杭谨庭，又道：“如果杭组长愿意在旁边出一把力，我猜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怎么帮你？”杭谨庭问。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刘北祁说，“我需要杭组长你替我造出一幅先天八卦图。我在运转灵力施法的同时，需要你在旁边配合着移动八卦的不同方位，同时变化天干地支与阴阳。”

　　刘北祁说得透彻，杭谨庭在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作用。他站在了刘北祁的身后，看见对方盘腿在泥沼旁，直接打出一道卦，缓缓浮现在对方的头顶上空。

　　虽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人，但刘北祁却有着深厚的灵力与天赋，他运转术法的时候，周围激起了一股不小的灵力波动，周翊与策宇寰在一旁静心观看，觉得眼前的男人的确不容小觑。

　　灵力冲撞，浮动了刘北祁的发丝，周翊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瞬间在愣神。

　　原来刘北祁的身上还有刺青。

　　忽然，一股烟雾从泥沼之中缓缓升腾，它缓缓笼罩了整座墓坑，随后向着山谷扩散。烟幕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在了一行人的眼前，毫无征兆地，忽然有画面跃然于上。

　　“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烟幕在一瞬间被一幅先天八卦图所包围，在杭谨庭不操控下，八卦图不断旋转着变化，它的方位总是飘忽不定，随着刘北祁每一次输送的灵力多少，左右发生着自转。

　　随着烟幕不断清晰，有画面缓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场景未变，但是墓室却像是方才造好，脚步声传来，步步如生莲。

　　“你们生前叫人恼火，没想到死后不得安宁的却也落到了自己头上。”说话的男人声音低沉，语气越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他收音的时候甚至带上了调，上前一步驻足在两具棺材中间。

　　男人的脸上被一枚面具覆盖，身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上似乎有纹路在发着金光，周翊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忽然画面又切换成男人站在棺材外的场景。

　　他低头垂眸看着棺材中的尸体，笑起来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阴森，男人猛然举起一只手，不知从哪唤出一把大刀，狠狠向下砍去。

　　他或许并不是使刀的人，砍下去的第一刀，并没有使尸首分离。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周翊在原地看得触目惊心，恍然间发现这棺材中的人面容熟悉！

　　悼王、敬王……

　　尸身被人拖出后分解，同棺材一起沉入了泥沼地中。黑衣人站在泥沼旁放声大笑，转身的时候仿佛用一双眼眸深深凝视着周翊。

　　周翊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呼吸仿佛暂停。他转头看向策宇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面前的烟幕忽然似炸裂版扩散。

　　烟幕消散的同时，一支长箭从面前的密道之中射出。它的速度非常之快，攻势凶猛，朝着周翊的胸口狠狠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