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春茶煮水

133、支持

　　策宇寰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周翊在一时之间慌了神，愣愣地看着对方，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令他感到慌张的并不是这个轮回，而是他孤身一人被困在这，杭谨庭却是不知生死。

　　“将军？”策宇寰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周翊问道：“我……一个人在这？”

　　策宇寰点头，回答说：“我们在湖边找到的你，下了墓穴开始，你和杭谨庭两个人就和我们走散了，我们找了你们足足快一个小时。”

　　“杭谨庭呢？”周翊反问，“你们没有看到他吗？”

　　周翊揉着自己的眉心，模样过分疲倦，他在策宇寰的搀扶下强忍着疼痛起身，胸前的伤口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缓缓染红了衣服的前襟。

　　身体在发烫，站起身时的步伐有些虚浮，周翊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向前一个踉跄险些倒下。

　　“伤口发炎了。”策宇寰紧张道，“怎么受伤的？”

　　“问题不大。”没有回答策宇寰，周翊推开对方向前走去，他环视着四周，洞穴依旧是这座洞穴，但是眼前却是多出这么一片湖。

　　湖面没有风拂过，却有波浪不断地扑打着岸边。没有见到鳄鱼的身影，周翊站着向远处眺望，同样没有发现的还有杭谨庭。

　　“你们没有找到杭谨庭吗？”周翊问。

　　“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出口的是何凌，语气有些不悦，“什么时候走散的？”

　　周翊摇了摇头，只是道：“我们在湖底被水流冲散了。”

　　何凌追问：“为什么你们会在湖底？”

　　事情的轮回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因为杭谨庭的不知所踪，周翊只身一人被困在秘境之中，无法全然相信出现在身边的任何一人。

　　他警惕地看向了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湖面的中心。隐隐约约还能记得自己在昏迷前经历了什么，从小满与长老的对话，到景王为自己赐婚，周翊细细回想着上一个轮回中发生的一切，骤然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在害怕。

　　害怕杭谨庭的离去，恐惧这些潜意识中他所抗拒的事情与诱惑。

　　为什么会让自己产生这种感觉？

　　周翊想起了在鳄鱼口中寻到的那一处光亮，忽然一种可能涌现，他几乎在同一时间便认定了这便是事实——鼍龙镜！

　　鳄鱼又称鼍龙，他口中那能令人心畏的事物，不是鼍龙镜还能是什么？

　　如果此物是鼍龙镜，那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可是鼍龙镜对他本无用，为何会在千年后揪出周翊内心的惧怕之物？

　　周翊朝着湖中心走去，他没有理会身后策宇寰的呼喊，一步一步深入湖心。如果鼍龙镜是秘境的关键，知道得手，他是不是就能再次见到杭谨庭？

　　“周翊！”手腕被人一把拉住，周翊甩开那人的手继续前进，直到水漫过了他的胸口，身后的策宇寰似乎有些生气，只一句质问，这才让他停下了脚步。

　　策宇寰：“你这么着急杭谨庭的下落，你们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周翊愣在了原地，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脸颊，他的眼角有水渍，神情无助，瞬间让策宇寰无法继续质问下去。

　　“宇寰，我之前问过你。”两人之间隔了一米，谁都没有上前一步，周翊轻声道，“如果我犯了错，你会选择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吗？”

　　策宇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等待着周翊开口。

　　“我喜欢他。”周翊坦白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对我而言，他已经比我自己重要了。我有过很多遗憾，但我想通了，我不想让他这一生也过得和我一样。”

　　在岸边站着其他人，听见周翊的一番话，无一不觉得震惊。

　　“宇寰，帮我离开这里。”周翊说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是这里的人。”

　　“怎么帮？”

　　“我要去湖底。”周翊说，“鼍龙镜能帮我离开这里。”

　　听闻鼍龙镜，不远处的古朴元瞬间扯着嗓子喊出了声，他的语气中带着威胁，伸出手来指着周翊大骂：“你想干什么！鼍龙镜……你们要是敢乱来，一定让你们走不出这里！”

　　策宇寰只一挥手便在身后落下一道屏障，似乎不想要身后人来打扰，策宇寰向前走去。他停在周翊的面前，再次重复道：“我该怎么帮你？”

　　“湖底有一条鳄鱼。”周翊说，“鼍龙镜就在他的嘴里，我需要将它取出。”

　　策宇寰点头，毫不犹豫道：“我帮你取。”

　　越过周翊向着湖中心走去，水逐渐没过了他的胸口、脖子，策宇寰一头扎入了水中，紧跟着周翊牢牢跟在他的身后。

　　策宇寰的水性要比周翊再好上一些，他稳稳潜入水中，不断在湖中寻找着鼍龙的身影。即便他的灵力不高，但津门的二弟子不可能全然没有本事。能用灵力化作万物，他将为数不多的灵力化作一条鱼向着远处游去，鱼穿梭在水草之中丝滑连贯，在水中不断来回摆动着鱼尾，速度之快，周翊和策宇寰很难赶上。

　　忽然，策宇寰转过身子，他伸出大拇指来指向了右边，两人便向着鱼消失的地方游去。策宇寰用手比划的意思，周翊能大致明白，意识到灵鱼或许已经被鼍龙吃下，他加快了速度，最终与策宇寰在一处水底礁石后隐匿了身影。

　　在他们的不远处，一条鳄鱼正在沙泥上匍匐着栖息，他的嘴正微动，也不知是否在回味方才那条灵鱼的味道。鳄鱼眼闭着，他对两人的到来毫不知情，整个身子平趴在地面上，尾巴却在扫动地上的砂石。

　　周翊站在策宇寰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来，将自己的灵力传递到了对方的体内。

　　策宇寰的灵力来源向来是周翊，作为依附于对方的一个灵体，他得到了充足的灵力，便能肆无忌惮地行事。周翊对他的这位师兄再清楚不过，看着对方逐渐向着鼍龙游去，自己则像着侧面缓缓前进。

　　水流的速度因为上涌的气流而湍急，周翊前行的速度不快，呆到策宇寰接近了鳄鱼，他这才唤出辞醉，在一旁伺机等候。

　　灵力依旧被化为一条灵活的小鱼在鳄鱼附近窜弄，离得近了，似乎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鳄鱼猛地睁眼张嘴。

　　就是现在！

　　还未来得及将灵鱼囫囵吞下，策宇寰的一道灵力便在刹那间飞入了鳄鱼的口中。灵力演变为利刃在它的口腔中剐蹭，鳄鱼疼得瞬间暴起，一时之间激起了过于湍急的激流。

　　激流向上涌去，在湖面上掀起了数米高的巨浪，它们接二连三地向着岸边拍打，让急于破开屏障的古朴元一行人，连连后退。

　　“爸！”古纭大喊，“他们两个一定是找到鼍龙镜了！”

　　“别急。”古朴元急得满头大汗，“我再想想办法。”

　　水下，有鲜血不断从鳄鱼的口中溢出，水的颜色逐渐演变成红，模糊了周翊与策宇寰的视线，即便不呼吸，让两人的鼻腔之中也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腥味。

　　看到了策宇寰，鳄鱼似乎格外愤怒，它再次大张着嘴朝他奋力冲去，策宇寰却是借助水流的冲击力，将自己猛然向上推去。

　　浮出水面的时候他猛地呼吸了几大口，策宇寰借助着礁石向上攀去，挺直了身板直面着鼍龙。源源不断有灵力向着他的身后涌去，它们逐渐演变成了一只雄狮的模样，在鼍龙大张着血口冲上前来的那一刻，雄狮猛然咬在了它的脊背。

　　鼍龙闪避不得，被狮抓一头按压下水，用鱼尾不断上下扑打着水面。

　　“就现在！”

　　策宇寰朝着周翊大喊，而周翊几乎也在同一时间便来到了鼍龙的身下。他依旧沉在水中，却在鼍龙的腹部牢牢贴上来一张爆破符。道符遇水威力有些减弱，但在它被引爆的那一刻，鼍龙被炸出了水面，而周翊也在一股巨大的冲击之下，迅速向着水底沉去。

　　他游不上来了。

　　周翊不断地下坠，即将落地，他转过身子使劲地划着水，发现在鼍龙放在匍匐的砂石地上，似乎发现了有阵法落在了湖底。

　　这道阵巨大，几乎掩盖了整片湖域。它被水草与砂石遮挡住，并不明显，但没能逃过周翊的眼。周翊在不知不觉中看的愣了神，在意识到即将砸落在水底砂石上的前一刻，被另一股力量带着向上浮去。

　　转头，发现策宇寰的灵鱼竟一直守护在自己的身边，它顶着自己想上游去，将周翊托出水面的那一刻，不断围绕着男人打转。

　　在周翊的面前，一面数尺大的铜镜漂浮在半空中。铜镜正微微发着光，周翊向着镜面中看去，除了自己的模样，竟看不见半点儿其他场景。

　　怎么会？

　　周翊缓缓伸出一只手，铜镜的光芒便沿着沿着他的手向上蔓延。鼍龙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没入周翊的体内，一瞬间整座山洞开始天崩地裂般地晃动起来。

　　周翊在策宇寰的搀扶下爬上了礁石，他身上的衣服已完全湿透，在他站稳脚的那一刻，男人发现周遭的一切正在他的注视下化为虚无。

　　“我说过，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面对着面，策宇寰郑重道，“你喜欢谁，这是你的事情，你也没有错。不管在这里，还是在外面，我永远希望你能走自己的路，活得安心、快乐，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束缚。”

　　周翊愣愣地望着策宇寰，而对方在消失前依旧微笑着说：“将军……我的……师弟，你脚下的路只属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