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春茶煮水

100、浴佛节

　　暂时排除了秦彤与徐栋阳的嫌疑，周翊与杭谨庭最终将目标定在了秦文的身上。秦文的戒心过重，再加上有秦彤的通风报信，找证据的事情急不来，两人便在几日的忙碌之中得了空。

　　朝堂之上，徐将军的捷报传来，不日便能抵达大源，一众大臣当着彭昊产生了轩然大波，不少人叫嚣着要直接处死莫折治，但彭昊却皱起眉头，挥了挥手，道：“朕自有安排。”

　　彭昊的安排，便是杭谨庭当初想出的法子，周翊在早朝前与少年细说了一番，早朝时，少年才能游刃有余地在一群老狐狸面前张口就来。

　　早朝便在彭昊这一声“自有安排”中结束，少年人独自走在回寝宫的路上，忽然被身后追赶上自己的秦令之给吓了一跳。

　　“陛下留步。”秦令之在身后喊道，“臣还有一事不明。”

　　彭昊停下脚步，问道：“何事？秦大人为何不在殿里直说？”

　　“臣怕陛下有所顾虑，便独自前来寻找陛下。”秦令之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还是问道，“陛下方才所说的安排，可是他人献计？”

　　彭昊一愣，觉得着面前的宰相实在是狡猾，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反问：“秦大人可是要献计？”

　　“非也。”秦令之摇了摇头。

　　“那秦大人有何见解？”

　　“不知陛下的法子是否是以莫折治为筹码，去与西洲王谈判？”秦令之问。

　　“果然高人所见略同！”彭昊道，“没想到宰相也想到了这一点。”

　　“并非是我想到的。”秦令之说，“臣起初主张杀鸡儆猴，但现在看来，的确是与西洲谈判更有利于大源日后在邦国之间的地位。”顿了顿，秦令之又问：“陛下的计策，可是由小满公子告知？”

　　彭昊踌躇着没有回答，秦令之又继续道：“思大人的计策固然好，但是有一点漏洞，臣今日才想明白。与西洲王的谈判是建立在双方诚信的基础之上，但西洲人向来言而无信……依臣所见，大源在谈判的基础上应主动出击，若西洲王真有诚意，理应亲临大源。”

　　“有道理。”彭昊点了点头，他将秦令之的话消化了半晌，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后知后觉，“你，你说什么？思大人？”

　　秦令之也感到意外：“陛下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思大人他，他没有……”彭昊不敢将最后一个字说出，他楞楞地看着秦令之，似乎在等待对方一个回应。

　　“思大人这可真是……糊涂、糊涂啊。”秦令之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他脸上的表情彭昊看不懂，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欺君，这是欺君之罪啊……”

　　“秦大人可是说的真话！”也不顾秦令之口中的“欺君”二字，彭昊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宰相的肩膀，提高了嗓门问道，“老师他还在是不是！”

　　秦令之尴尬地点了点头，道：“臣不明白为何思大人不愿告诉陛下，陛下若是想见思大人，大可去找小满公子，或者思府。”

　　“他们不告诉我一定有他们的理由。”彭昊摇了摇头，“可是，可是……”连他都瞒着，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外人看了？

　　彭昊有些失落，垂下一双眼睛，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陛下若是想见思大人一面。”秦令之思考了片刻，说，“臣……倒是可以带陛下出宫。后日城中有浴佛节，届时城中百姓不管宵禁皆可出门，臣可带陛下趁此机会去见上思大人一回。”

　　“秦大人此话当真？”彭昊想了想，又说，“你先别告诉思大人，我们偷偷去见他行不行？”

　　“臣遵旨。”

　　浴佛节彭昊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节日，少年在事后又悄悄向柯行远打听了一番。这太医院院使不知，彭昊便没再多问，周翊和杭谨庭隐瞒自己，必然有他们自己的打算，少年不敢再透露的更多。

　　是夜，周翊趁着夜深偷偷进宫探望彭昊的时候，发现了少年魂不守舍的模样，觉得有些猫腻，他坐在一旁打量着对方。

　　直到彭昊感受到了浑身不自在，少年才问：“周老板，后天据说是浴佛节，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

　　周翊一愣，回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个节日。他说：“释迦摩尼的诞生日，一般来说善男信女会在这一天浴佛饮之，乐善好施是什么意思，那天你去看看，就会真的明白。”

　　“那这就是一个佛教节日？”彭昊好奇，“我还以为整个大源的人都会过节。”

　　“据我观察，大源信佛的人居多。”顿了顿，周翊继续道，“一般这种大型的节日，市坊之中是会有游街表演的。怎么了？你想去看看吗？”

　　见彭昊没有立马回答，周翊又说：“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类似古代的地方，多去见识一下也是好事。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经历，怎么样？我偷偷带你出宫去逛逛？”

　　“不了不了。”彭昊赶忙摆手拒绝，说，“翎王的事情还没解决，我怕我再出去乱跑，会给你添麻烦。”

　　周翊觉得奇怪：“我主动说带你出去，给我添什么麻烦？”

　　彭昊也没有回答，只是嬉皮笑脸地重复着：“算了、算了。”

　　离开了皇宫，周翊回到思府的那一刻，第一眼便看到了正在书案前俯首的杭谨庭。卧室里的烛火没有燃的太亮，下人们以为只是小满离开时忘记熄灭了火烛，站在门外，觉得室内忽明忽暗，周翊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为杭谨庭加上灯油。

　　杭谨庭在研究药铺掌柜的账本，瞧见周翊走进后将门窗紧闭，他也放下手中的活休息片刻。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他顺手拿起桌上的账本，开始给周翊讲解起来。

　　“掌柜的帐总的来说没什么问题，就是算错了几笔，导致那一个月的收支不平衡。”顿了顿，杭谨庭指着上个月的账目又道，“就像这个月，其中有8笔帐，药材为人参、当归之类的补品，单价应为1500文，最后却算成了十两黄金，足足少了二两。”

　　“二两黄金的差额算很大了，要去查一下这点钱流到哪里去了。”周翊上前查看，拿起一旁杭谨庭用剩下的草稿纸在一旁检查，“还有其他问题吗？”

　　“其他没有了。”杭谨庭说，“找个时间我去户部查一下药铺的交税情况，看看与账本上的有没有出路。”

　　周翊点头，说：“你现在的身份不方便，过两天我过你一枚隐卫的令牌，带上面具进去，应该没有人会查你。”

　　杭谨庭点了点头，他把草稿纸从周翊手中抽走，撇头的时候忽然严肃了表情。男人看见了对方头上越发密集的白发，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住了一缕发。

　　“怎么了？”周翊没动，问道。

　　“没什么。”杭谨庭顿了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他将周翊头上的发冠取下，用手捋顺了对方的发丝。周翊觉得开心，在杭谨庭的身前坐下，他的前方有一面铜镜，虽然并不清晰，但他依旧能通过镜面的反射看清男人脸的轮廓。

　　“怎么今天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杭谨庭问道，“彭昊说什么了？”

　　“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浴佛节，彭昊向我打听了一番。”周翊回答，“我问他想不想去看看，他又说不去。”

　　杭谨庭同样不解：“他在搞什么名堂？”

　　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周翊斜着眼看着杭谨庭，小满的桃花眼角微微扬起，看得杭谨庭心中一阵荡漾。

　　“不知道。”周翊耸了耸肩，“感觉他今天神神秘秘的。”

　　茶还有点烫，缓缓升腾着热气，周翊只抿了一口便没再喝下去。他把茶杯放置在了一旁，片刻后又拿起捧在手中，似乎想用自身的寒冷让这热茶降降温。

　　杭谨庭见了，问：“你自身的魂魄真能影响到小满的身体？”

　　周翊下意识地点了头，用着肯定的语气说道：“我在九曲里待了八百年，阴气肯定不是寻常人能比的。等我们离开之后，估计小满的身子得让思裕给他好好补一补，到时候我给他们留个药方，让思裕照着给他抓药。”

　　周翊说的认真，杭谨庭自然不疑有他。想到了男人方才的一番话，杭谨庭忽然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万年历，意识到了后日便是四月初八，他突然问道：浴佛节……要不我们两个单独去看看？现实生活里可见识不到这种。”

　　“没问题。”周翊扬起嘴角，没有过多犹豫，欣然答应了下来。对于古代游街表演的记忆停留在了许久之前，周翊回忆了一番，竟也觉得那些画面有些模糊。

　　“就当给自己放一天假吧。”周翊笑了笑，“驴都不会鞭策自己快些拉磨，我们在这连续上班已经好几个月了。”

　　“关于浴佛节的故事，我只在书本里读到过。”杭谨庭说，“我能不能请周大人带我好好感受一番？”

　　周翊对上了杭谨庭的眼睛，他笑了起来，说：“乐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