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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朔月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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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刃，残月似钩。
风灵岛峡谷之中，一座以鲜血绘就的巨大阵法，正贪婪地吞噬着月华。阵纹扭曲，边缘泛着幽幽的淡蓝色光泽，数十名弟子手持炼魂幡站立东南西北各个方位之中。
沈观立于山坡上，宽大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仰头望着那轮朔月，手中的黑色凝魂珠发出淡淡荧光。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浑身都被黑色袍子裹起来的怪人，只露出一双浅灰色眼眸，斜视着身边的沈观，眼神阴冷，如同蛰伏的毒蛇。
当年身居高位，令人恨之入骨的楚护法，如今也只能苟延残喘在一个小宗门中，真是命运弄人。
“还要等多久？”
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如纸的手从袍袖中伸出，托起个刻满诡异符文的青铜小轮，上面小针在月光照耀下在刻度上投下阴影。
“三刻。”
沈观低头注视着底下阵眼，在那里一个青年女子静静躺在冰冷琉璃棺中，月华如水，流淌过她冰冷的面颊，竟似镀上了一层虚幻的生机。
快了……就快了……终于要结束了。
阵法的外围，数十名雷隐宗弟子按特定方位站定，手中皆持着一面炼魂幡，只待宗主一声令下便将那些魂魄所练成的幽冥之力注入阵中。
其中，那名“高个弟子”赫然在列——正是谢九霄所伪装。
她低垂着头，宽大的袖袍下，手指紧紧扣着那面冰冷的炼魂幡，感受着脚底下邪阵弥漫的阴邪灵气，脑子有点迷蒙之态，她暗道不好，心中默念清心诀，将这邪气驱赶出外。
心境清明以后，扫视众人，只见他们面门发黑，眼神空洞，皆是一副活死人的样子，心中暗骂这阵法邪门。
邪门歪道，果然非同一般。
她将目光移到阵眼之中，确如顾枕书所说，里面是凌虚真人。
她幼时听过这位真人的事迹，心中多有敬佩，可一想到她的弟子为了她落入到如此境地又觉可惜。
即便她真活了过来，知道自己的弟子如此行事，宗门名声被毁，一世功业化为乌有，当真会泰然处之，坦然接受么？
她当即作了判断，仙门正道就是仙门正道，若要以此而活与邪魔外道何异？
若换成自己，那便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见此局面。
既然如此——谢九霄眸光一凛。
真人，得罪了。
擒贼先擒王，只要凌虚真人的尸身在她手中，就不怕沈观不束手就擒。
她抬眼，目光掠过山坡上那两道身影，最终落向天际那轮孤悬独照的朔月。
清冷的月辉洒在红尘天地，也倾泻于幽冥荒野。
……
鬼怖城外，百无聊赖的女童正仰着小脸，对着月亮哈出一口白气。
“这次真的好久啊——”
她说着，可心里并不担心，像他这样执念深重的厉鬼，绝不会甘心埋骨于此。
虽然她口上总是劝他放弃，可心中始终相信他能成事，只是她对那所谓的‘奖励’心存疑惑，不愿意让他做无用功罢了。
她垂头抚摸着怀中匣子上的花纹，想沿着边缘将它打开，可扳了半天也没移开一点缝，想用鬼力破开更是动不了分毫。
“根本就打不开嘛。”
也不知道鬼泣城的城主给她干什么，还不如给些项链簪子啥的。
忽然，她眼前一花，只见那轮月亮的光晕似乎诡异地扭曲了一下，紧接着，前方那城门中喷发出许多冰晶白雾。
她顺势望去，四周情况难见，但她心中却无半点忐忑，反而松了一口气。
一个身影从那白雾源泉中慢慢走出，人影佝偻，步履更加缓慢了。
她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还未触及，那人便轰然倒地，他衣裳越加残破，身上伤痕无数，手中那把长剑也断了一截。
女童抬头想窥探城中现状，却发现眼前早已空无一物，而四周作乱的冰霜，早也随风而去。
“怎会如此？！”
……
“怎会如此？！”
阵法刚一启动，谢九霄感觉有一道无形之力迫使她跪下，炼魂幡脱手而出，直接悬在她头顶，脚下的阵法正在吸收她的灵力，她正想施法对抗，刚一牵动灵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唇角。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不远处——
顾枕书依旧站在弟子列中，手中炼魂幡挥动得一丝不苟，偶然与她对视，也是点头微笑，仿佛无事发生。
“你……”
你算计我！
她虽无声，眼神异常狠厉。
此刻她如何还不明白？
她本来准备的是一面假幡，但不知何时被他替换，看来宗门中所谓可靠的棋子，实则也不过是一个左摇右晃的墙头草。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动手的会是他。
但很快她便从愤怒和疑惑中抽身出来，冷静思考当前局势，她身上被人动了手脚，现在动弹不得，但这僵局也不是完全不可解。
这个阵法，如果她没记错，是阴阳两仪阵。
此阵法需要与阵眼中人同灵根的修士发动灵力才能开启，凌虚真人是雷冰双灵根，而她自己是雷灵根，这显然还差着，肯定还有一个人……冰灵根属变异灵根，拥有者少之又少，何况这类阵法要想启动，她和那人一定要同修为才行，不然阵法大打折扣。
谢九霄……你快想想……到底是谁……还有谁……
忽然她灵光一闪，想起了洞穴中那个少年，
“难道……是他。”
谢九霄心下一沉，若是两人都清明着，可他明显昏迷受制，这便棘手，现在该如何做?
该如何是好……
阴阳两仪阵一旦启动，便会自行抽取阵引灵力，直至油尽灯枯。两个失去自主能力的阵引，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宰割。
她决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没有闯出个名堂，绝不能死！
谢九霄强忍着灵力被疯狂抽离带来的剧痛和眩晕，迫使在脑海中疯狂搜索破局之法。
有了！
她忍住疼痛，强行逆转体内灵力，果然阵法流转速度变缓慢，有停滞之态。
“谢师妹，何必负隅顽抗呢？”
顾枕书不知何时已悄然走近了几步，此刻蹲在她身侧，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面上满是心疼。
谢九霄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
“师妹，你这般行事，那位少年修士也会遭反噬，你自小心地善良，难道你要让他死么？”
谢九霄眉头一颤，终于睁开双眼，抬眼仔细端详着他，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咧嘴一笑。
“那就……让、他、死。”
顾枕书脸上表情瞬间凝固，露出一丝错愕，恍惚中他想起了那个人。
“难怪你是她的弟子……”
但很快他就戴上那副伪善的假面，用袖子轻轻擦拭她嘴角的血迹。
“你现在动我，阵法一样会停滞不前。”
顾枕书语气温柔地回道，“我知道，我不会动你。”
“师妹，“他叹了口气，眼底却毫无暖意，“我本不愿这样对你。”
一枚铜钱出现在他指尖，正对着谢九霄的眉心。那铜钱上的符文泛着诡异的光，映得她瞳孔骤然收缩——是锁魂钱！
他声音依旧轻柔，哀婉叹息。
“何苦逼我至此……“
谢九霄只觉得神魂一阵刺痛，意识像是被拖入泥沼，毫无反抗之力。
看来只靠自己还是不行……
……
山坡上，沈观手中的凝魂珠光芒大盛，飞入阵眼之上。
楚义黑袍鼓动，主幡招展，百魂之力如黑色潮水般涌向阵中。
阴阳两仪阵光芒大盛，风灵岛上所有灵力尽数被吸入阵眼之中。
成了！就要成了！
沈观心中欣喜，丝毫没发觉天上不知何时落下零星雪花，四周空气渐冷。
顾枕书发觉这异象，却作若无其事，目光低垂，不知想什么。
脚下阵□□转，谢九霄无力流转，早已气息奄奄，现出了本相，看起来脆弱无力。
难道……真的要死了？
就在此刻——
天地蓦然一静。
风停，蝉息，鸟不鸣，漫天月华忽地一沉。
纷扬的冰晶无声凝结，如碎玉琼花，自虚空绽放。
一道素白身影踏空而来，立于冰晶环绕之中。
暗色中翩然一缕白，红尘中孑然一片清。
众星成尘，明月失辉
她就在那里，素衣如雪，不染尘埃。
这般遗世独立的模样，除了那位素有“孤山月”之称的无妄峰主，还能有谁？
孤山冷月，玉洁冰清。
无妄峰主，玉冰清。
她的目光淡漠，扫过山坡上脸色剧变的沈观与楚义，最终落向阵中——那苦苦支撑、倒地不起的谢九霄。
纤指微抬，灵气顿出。
叮——
一声清越如冰泉击玉的轻响，在死寂的峡谷中荡开。
顾枕书手中的锁魂钱应声而碎，化为齑粉！
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元婴修士，恐怖如斯！
几乎在同一时间，笼罩谢九霄的无形枷锁骤然消散。
她脱力地向前倒去，却被一股柔和却冰冷的灵力托住。
灵力入体的瞬间，那强行逆转功法导致的灼痛竟被顷刻抚平。
——是师叔！
谢九霄心头一松，还好自己没要傲气到完全不通消息的地步。
不然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果然，光靠自己还是不行，什么时候能像师父一样，孤身入敌营，还能全身而退就好了。
她终究……还是差很多。
玉峰主的出现，如同冰水泼入滚油，但时辰还是晚了些。
“沈宗主，该你出手了！”楚义退至沈观身后，他与这玉峰主积怨颇深，可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何况他是主阵人，现在也只能靠沈观牵制住他。
现在阵法已然启动，只要他稳住局势，自然能得偿所愿。
只是……
楚义看着远处手持蓝白双扇的玉冰清，又看了眼身边的沈观。
就看你挡不挡得住了。
沈观啊沈观，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