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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少年志胸怀映日月 英雄气肝胆照山河 ...

  •   史湘云得知今儿叔叔难得在家,且未会要紧客,这才打发翠缕通传。
      史鼎见史湘云穿的倒也鲜亮体面,神色便和缓了几分,温言道,“大姑娘,你再想想,真不随姊妹们去杭州么?长安夏热冬寒,你从小在南京长大,此次去江浙,水土饮食都更相宜些。”

      史湘云笑道,“我知道叔叔放心不下我。姑祖好意来接,在那边也是一样的。姊妹们一二年就回来,以后见的日子还长呢。”

      史鼐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公务繁忙,总顾不到家中琐细。但对你和湘君湘灵,自然明白我的心。定了你和卫家公子的婚事,我总算欣慰。缺什么要什么就跟婶婶说,她爱惜你与我一样,她待你的心,与我并无二致,从前总说你憨直,需得多加看顾。如今你也大了,我们做长辈的,再难事事替你拿主意,凡事自己多思量些,方能少走些弯路。”
      史湘云起身应着,“叔叔的教诲,云儿都记在心里了。”

      正说着,帘栊轻响,史鼐夫人过来,拿过丫头手里包袱,打开笑道,“云丫头,我正要去你房里,同你对下去那边的东西。湘君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了。十月天眼看冷了,给你们姊妹三个新做了厚衣裳,你先看看合不合衬,若要改,这一两天收拾好,我打发人送那边府上。”

      说着,她将那包袱打开,原来是件挖云鹅黄片金里子的大红尚烧昭君套,颜色鲜亮,针脚细密。史鼐夫人道,“长安冷,又单给你做了个大貂鼠风领。自个在这边,我们再难顾到。只有一件,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和咱们府上留守的王大说。”
      史鼐在一旁瞧着,面上露出赞许之色,起身道,“一会多打发几个嬷嬷去送云丫头。我还有客,先走了。”

      赵士祯制作的这八杆火铳,各不相同,分别用在不同的击敌场合。
      “洋人的火绳枪多杠杆驱动,我在其基础上,用两轴杠杆驱动,如此一来,扳机扣动更省力,击发也更迅捷稳当,”他指着火绳夹的位置,“为防燃烧的火绳头离引火药池太近,提前引燃,下官将这火绳夹改成了前置的后转式。”

      史鼐拿起来仔细看,“药池偏后,击发时火星岂不崩脸?这个挡片想必是为了防止自伤?”
      赵士祯心下叹服,史侯果然是懂行的。

      “回侯爷,挡火板确实是防止自伤。这还是贾大人想出来的,他还出了个极好的主意,将火铳的机件和簧片都固定在机簧板上,这样就减少了零件和自重,同时,结构更简洁可靠,制造成本更低。”

      赵士祯眉飞色舞道,“如此一来,在长度口径差不多的情况下,这支成本要比瞬发式低二钱,但性能提升了更多!如今鸟铳九钱,鲁密铳一两,这八杆新式铳,造价六到九钱不等,主要是铁料、锻造、钻膛工费上成本略高,若送火器厂造,成本应在三两左右。”

      史鼐皱眉道,“怎么到了火器厂就这样贵?”
      赵士祯解释道,“火器厂普通火铳料钱五钱多,工食银、火炭钱一两四钱多,因此成本在二两多。这几支火铳精巧,成本只会更高。”

      史鼐大概一算,“按京营军配置,盔甲十二两,火铳四两,腰刀、长枪、挨牌等三两,另配铳套、水壶、火绳、药管等,也得一两。光皇城京营军八千人,你们算算,怪不得兵部总哭穷!不过若禁军如此配置,岂不是所向披靡!”

      赵士祯补充道,“改良后铳管长,因此火药用量得增加,否则气体推不动弹丸,得用四钱火药和三钱铅弹……”
      这八支火铳介绍完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史鼐不时提出些切中要害的修改意见,与宋朗低声商议后,最终从中挑选出三支最为精巧可靠的新式火铳,预备择日呈送御览。

      宋应星也十分健谈,刑法官员的基本素质让他说起话来逻辑清晰,简洁有力,“战场上总有弹尽粮绝时候,我这冲天雷,就是补赵兄器物之不济。冲天雷制作起来十分方便,就地取材,用泥巴团个空心圆球,四周留小孔,晾干后填入火药,外面再套个木框就制成了。敌军攻城时,点燃引信抛下,四面喷射的火焰不断旋转,可大面积烧灼敌军,造成恐慌和伤亡。贾大人建议,在火药内掺入毒物,这样燃烧时还可释放毒气。”

      史鼐连连捋须大笑,“好,好!如此良器,实在是我大明之福!”

      这几件凝聚了智慧与心血的利器呈至御前,果然引得龙颜大悦。宋朗又提出几条治国方略,句句切中时弊,直指要害,深合圣心。接连数日,宋朗都被留在宫中,君臣秉烛夜谈,直至深夜。

      王子腾巡检完毕,提前回到长安,正值他五十岁生日,府上宾客盈门,来往不绝。
      池月和宋朗自然得去,夏娘和碧蝉带着泽儿也去凑热闹。

      宴毕,池月被凤姐等人拉着去后花园逛,宋朗去书房和王子腾密谈,路过月亮洞,迎面一靛蓝长衫男子含笑拱手,“王统制好,这是贾大人?可有几年不见了!”

      宋朗定睛一看,认出这是那年在苏州见过的夏允彝,拱手回礼道,“夏大人好。我听说你治绩拔萃,前阵子吏部点名揄扬,此次来京城受奖面圣,实至名归。”
      作为全国嘉奖的七名知县之一,夏允彝这次顺路随王子腾一起进京。

      夏允彝笑,“为圣上分忧,为百姓尽职,乃我辈之责。”
      王子腾道,“你们认识那更好了。彝仲也过来听听。”
      夏允彝听王子腾吩咐,点了点头,又侧身对他身边那清立少年道,“端哥可回房等我。”

      宋朗看那少年,和贾诩年纪相仿,眉眼神采飞扬,通身湛湛光华,好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这便是十二岁的夏完淳了。
      可这样一个绝艳天纵的少年,血泪盈面,死在了十六岁。

      宋朗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对她,第一次因一个虚构的人物而胸口微微窒闷,绵绵之痛游蹿四肢百骸,这让他面容更加肃穆。

      这个慷慨赴死的少年英雄,如今光华似月的站在这里,活生生的站着。他天纵英才,下笔成章,本该成为一代文宗,品诗论文,潇洒山河,和爱他的妻子相携相伴,很多年以后,儿孙绕膝,安详老去。

      山河破碎,一切成梦。

      如果说宋朗从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通关升级,尽快走出这个剧本,现在,他又有了一丝异样的想法,如果挽救了这个腐烂的王朝,夏完淳是不是就不必死了。
      他突然有点理解月月对香菱的执拗。

      能多一个人活着也很好。
      他倒想看看,这少年如何长成参天大树。

      想到这里,宋朗开口,“小公子名气远扬,听闻五岁读经史,七岁能诗文,奇丽可观,人称圣童,连陈继儒老先生都写文夸赞。小公子和犬子年纪相仿,何妨一起坐坐,互相切磋,增长些学问见识。”

      夏允彝笑,“那最好了!”
      宋朗回身对春生道,“送夏公子到榴园小筑。”
      春生应着,宋朗又叮嘱,“看着,莫让贾诩带着人家四处淘气。”

      夏完淳正心绪寥寥,听说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顿时眉眼雀跃,礼数周全的向众人告辞,脚步轻盈地随春生向榴园走去。

      泽儿百无聊赖地堆雪人,枯枝虬盘的石榴树杆上伏一溜小乌龟,昂着头,惟妙惟肖。
      夏完淳噗嗤笑了。
      泽儿回头,见是个清丽少年,竟没像刚才见荣国府几位公子那样反感,拍拍衣襟雪粒,他叉着手笑嘻嘻问,“要堆雪人吗?”

      夏完淳想,这少年眉眼有寒冷雪意,可言谈举止亲切和密,反差这样大,还能让人心生好感,当真奇特。
      春生摇头笑,“堆雪人就堆雪人,哥儿又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三娘呢?怎么没跟着你?”

      泽儿又抓了把雪拍树上,“大哥,你老借机打问她做什么?恕我直言,你小她四岁,姐弟恋,嗯,怕是很难。”
      春生被他当众说破心思,面上有些讪讪的,矢口否认道,“小孩子家家的,一天竟给我找事,小心夫人捶你!”

      泽儿似笑非笑,转头对夏完淳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完淳端端正正拱手行礼,“在下夏完淳,表字存古,你可以叫我端哥。”

      泽儿见他郑重,收起了吊儿郎当,也拱手回礼道,“贾诩,可以叫我的表字广泽。”
      夏完淳道,“马戴的《楚江怀古》清远孤谧。”

      泽儿听他准确说出自己表字来历,略感惊奇,“不错,我的表字的确出自这首诗。我母亲生我时候难产去世,留给我这个表字。”
      夏完淳没料到随口一问竟触及对方身世隐痛,心中正自懊悔,却见贾诩面色平静坦然,毫无凄楚之色,不禁惊奇, “可有来历么?”

      泽儿落落孤直道,“她盼我托起江山明月。这是我母亲的心事。”
      夏完淳肃然,“先夫人真令人敬佩。”他蹙眉怒道,“辽东建奴,悖逆作乱,乱我汉家江山,我当提三尺剑,杀尽逆贼!”
      泽儿胸中郁郁之气消散了些,眉眼弯弯道,“夏兄弟,将来上战场,我倒要看看,咱们谁擒的反叛多。”

      夏完淳大笑,“好!岳武穆的笑谈渴饮匈奴血当应在你我之辈!来日相见,你我如此才不负此生!”
      二人意气相投,从弓马聊到诗书,深觉相见恨晚,已约了数次日后相见。

      夏完淳豪气道,“好麻吉,我才拜了陈子龙先生为师,他文章气节俱佳,日后你到松江府,我带你去见他!他肯定爱重你!”

      泽儿狡黠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带着点引诱的意味,“夏兄弟,你初来长安,只在府里待着吧?忒也无趣!不如……咱们溜出去?我带你见识见识这长安城真正的热闹去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少年志胸怀映日月 英雄气肝胆照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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