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杀：原生之孽》原驰

12、霓虹迷醉的4月5日

　　“就是这个酒吧？”

　　“是的，以诺小姐。”

　　酒吧街上灯红酒绿，各色招牌霓虹交替，繁华如昼，各路香车、美女、潮男，人声鼎沸，拥挤不堪。

　　雷以诺沉默着坐在车里，眼睛直直望着街对面的一家酒吧，早听说合熠华在这里有间私人包厢。

　　她看了眼时间，指针指向九点半。

　　小刘从后视镜瞥见这个动作，问道：“小姐，要不我进去看看？”

　　“不必了，他见过你。”她轻声说着，又将脸转向窗外。

　　“也是……”

　　灯光与音乐彼此交错，街上充满了年轻的气息，五彩缤纷的发色，比这辈子看过的颜色还绚丽。

　　他们或是嬉笑打闹着、或是暧昧倚靠着、或是醉步翩翩上演酒后众生相。

　　雷以诺吸了吸鼻子，微皱着眉。

　　邦邦邦，车窗被敲响，小刘转过脸去被吓了一跳。

　　一个浓情艳丽的女子正贴着车窗往里看，卷翘浓密的假睫毛几乎扫在了车窗上，鲜红的嘴唇骇人不已，一对大耳环圈子在脸侧当啷摇摆。

　　“芜湖～豪车喔～”

　　她吹了个响哨，在小挎包里摸出支口红来，借着车窗的反光往那张已经没有缝隙可供填补的嘴唇上叠加着口红。

　　吧唧吧唧抿着唇，又整理起了棕黄大波浪卷，似乎每一绺头发都有它该放的位置。

　　一旁同行的姑娘不乐意了，将她从车窗边上拽了回来。

　　“行了行了，咱还是先把包厢里那辆豪车开好吧。”

　　“着什么急呀。”

　　绿灯亮起，二人穿过马路走向那个酒吧，又重新回到了雷以诺的视线里。

　　那胯部以一种极夸张的姿态扭动着，胸臀高耸，修长美腿把一双闪亮的细高跟驾驭得游刃有余，简练的布料将身体包裹在似露非露的临界点，使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真是年轻极了、精简极了，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全身的布料够给她二人再做十件衣服还有富余。

　　想到这，又不由得苦笑。

　　“小姐，他来了。”

　　“嗯……”

　　一辆中规中矩的奔驰在门前停下，这显然不符合合熠华的风格，可他也不总是那样张扬的，至少在国内，他必须夹着尾巴张扬。

　　他下了车，边扣着扣子边向四周扫了一圈，还是那样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随后车上也下来一个女子，边跟在他身后快步走边整理裙摆，远远看着也不知是腮红太重还是羞红着脸，两颊绯红瞩目。

　　还没走到门口，早就候在那的一行几个男人，便嬉笑奉承着迎了上去。

　　“好了，我们走吧。”

　　“好的，小姐。”

　　车子启动，霓虹流光在车里匆匆闪过，映着她的看不出悲喜的脸，忽明忽灭，这是她蹲守的第三天，遇人不淑的第二年。

　　小刘知道自己不好多嘴，他只盼着能多长出一双眼睛来，一双用来开车，一双用来盯着后视镜。

　　拐弯后，驶出街区闹市，沿着河岸边，心也一下子开阔起来，他小心地放下车窗，让清爽的空气注入车内。

　　“在这停一下吧，我下车透透气。”

　　“这里？好的，小姐。”

　　雷以诺下了车，又朝小刘勾了勾手。

　　“你也辛苦了，下来松松筋骨吧。”

　　“欸，好的。”

　　夜色沉静，闹市的喧嚣仿佛都被河面阻挡隔绝，城市的霓虹、繁华、声色犬马，尽数融散在平缓的水波中。

　　一阵清风渡过水面，挟着湿润寒凉的春风，将人扑得清醒抖擞。

　　“小刘，你开车有多久了？”她问道。

　　“得有七八年了。”

　　“听嫂子说，你开过几年出租，对路况应该很熟悉吧”

　　“是呀，城里乡下我都跑熟了。”

　　小刘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又反问道。

　　“小姐，您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雷以诺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指了指河堤下面，“还得麻烦你等会我，我去河边走走。”

　　“小姐，这几天连续的雨水，河水涨了不少。”

　　“没事，我会小心的。”

　　河水扑岸，春寒料峭，禹霏霏漫无目的地沿着河边一路走着，时不时有夜跑的人擦身而过。

　　录音笔早没了电，她仍塞着耳机，一遍遍在脑子里播放那段惊天动地的对话，眼睛却死死盯着河面……

　　不是这里，这里也不合适，这里人太多，这里有人跑步……

　　或许，这里呢？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一个声音响起，如同在颅脑中发出宿命般的回声，轻柔而婉转。

　　在和我说话？她不可思议地回头，身后不远的桥洞里站着一个漆黑的影子。

　　那影子缓缓走出桥洞，精致的皮靴，干练的风衣，黑亮的长发，还有那张素净清秀的脸……

　　“以诺姐姐……”

　　禹霏霏慌忙地取下耳机。

　　“老远就看见你了，跟你走了许久，”雷以诺指着河面，调笑着说，“你该不会是想下去游泳吧。”

　　她走过来，昏黄的路灯照在她身上，那瞬间让人幻视出佛光。

　　像初见那般，她又一次取下披肩，围在禹霏霏脖颈间。

　　柔声道：“现在还太冷了，等夏天来了，我们去海南游泳，好吗？”

　　“姐姐，对不起……”

　　禹霏霏呜咽着，冰凉通红的手忙不迭地赶去擦拭泪水。

　　“霏霏，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雷以诺解开风衣，将霏霏搂进怀里，温柔摩挲着如瀑的长发。

　　她说：“如果异地而处，我绝对做不到像你这么坚强。”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我们是一类人。

　　你看起来柔善可欺，眼里却写满了不服气，像一株坚韧的小草，像岩壁夹缝中盛开的花，像沙漠中顽强生存的仙人掌。

　　“我读书时，班上曾有同学投河。明明是父母的错，她却将一切重责都担到自己身上，最终崩溃自杀。连日暴雨让河水混浊不堪，再找到她时，已经是下游的城市了。父母胡搅蛮缠，让学校赔了些钱，却又说未成年的孩子横死，连尸骨都不愿收殓。”

　　“姐姐，我好恨他们，我真的好恨他们。我现在该怎么办？”

　　“霏霏，你很坚强，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有时候，很多事情，当下觉得犹如天堑，难以跨越，可当你回首再忆时，却也不过如此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应该被家人好好地爱着，肆意地在父母面前撒娇，散发蓬勃的朝气，肆意地生长。

　　她应该欢笑着、蹦跳着，无论是哭是笑都应该是大大方方的、无拘无束的，她不必世故，更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生活……

　　总之，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霏霏，姐姐说过的，爱自己是人生最重要的课题，你刚刚差点打零分了。”

　　人啊，这一生是否富足意满全在各人的选择，他们追求羡艳的永远在上一级台阶，却又习惯向下比较，获取优越感。

　　向上看的人永远得不到满足，向下看的人永远安于现状，既然开篇无法更改，凡事就只有向前看，长风破浪，走出自己的路来。

　　当生活这艘船被现实砸漏，无法逃离就只能沉沦溺毙。

　　“我该怎么办？”

　　禹霏霏泪眼婆娑。

　　是啊，她该怎么办？生活还没教会他游泳，就将她推入汪洋大海；还没教会她驭船，就给她掀起波涛巨浪。

　　“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想，成年人的事情应该让成年人解决。”

　　“我不懂……”

　　“你现在对他们彻底地失望了吗？”

　　雷以诺轻声问着。

　　“我恨他们，我无数次想过要报警，可我都忍住了。不是因为我仍有期待，只是法律惩戒太轻，它不符合我对正义的期待。”

　　“我现在只恨不得他们即刻去死，即便死上千次万次也无法消恨，可我又不知道有什么是比死亡更严酷的惩罚。我想让他们千刀万剐，死了投入修罗地狱里被火炼油烹，我想象了所有残酷的刑罚，却只能在梦里一遍遍虐杀……”

　　霏霏紧紧攥着她的衣领，诉说一切怨恨与不甘，毫无保留地倾泻着心中所想。

　　发泄后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去了。

　　“姐姐，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的我变得好可怕。”

　　“霏霏，现在的你才是我想看到的你，”雷以诺扶过她的肩膀，将脸轻轻抬起来，“你看看，现在的你是多么生动鲜活。”

　　“姐姐，你不觉得可怕吗？”

　　“那些把人逼到绝境的人才可怕。”

　　说罢，雷以诺又附到禹霏霏耳旁，问道：“霏霏，你的运气好吗？”

　　回想这十七年的时光，禹霏霏难过地摇了摇头。

　　“我的运气也不好，”雷以诺说，“你愿意陪姐姐赌一把吗？”

　　“赌什么……”

　　“我要用我人生中所有的不幸、失意、痛苦，与老天赌一次重生。”

　　一个人想要获得成功，就要豁得出去。

　　想要当学霸，就要豁出时间；想要当婊子，就要豁得出脸面。

　　我决心把自己豁出去了，我的名声、我的亲人、乃至我的生命……

　　至于我能获得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这是一场豪赌，可能我失去一切也说不定。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天呐，禹霏霏，我忠实的诤友。

　　她竟毫无犹疑地支持着眼前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多么纯净善良的心，多么美丽可爱的她，老天怎么这样忍心看她受苦呢？

　　“我与你约定一个时间，我只需要你好好活着，好好学习，然后哭着笑着迎接属于我们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