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千里》爱吃洋白菜

3、荒唐都尉拿我当靶子

　　许是因为昏迷期间进水不多，加之北境冬季天气干燥，我的嗓子像是卡了刀片一般。我忍着剧痛，缓缓地说道：“大人，你不要再自责了，你看，我已经好了。”
　　第一次有机会认真看看这个陪我度过昏迷这些日子的人，他生的真好看，是我有记忆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人。春天来了，光秃秃的树枝上抽出了新芽，而我的心头上，好像也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看见我醒了，他好像短暂地惊喜了一下，但很快就归于平淡。
　　“如此，我就放心了，姑娘你先休息几日，待身体好全了，我再替你寻个去处。”说罢他便起身要走。
　　我一醒，他便要走，就好像完成任务一般。一道电流刺穿全身，我的心像是突然缺了一块儿。
　　“大人......”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好想多留他一会儿，也好想问问他还会不会再来看我，可是，我犹豫了，因为我不知道我该以何种身份去说这些冒昧的话。
　　“没事，大人，只是还没感谢你，放了我。”
　　“无妨，你没事就好，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有什么事叫下人就好。”话音未落，他便出了房门。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在期待着他，可他再也没有来看过我。
　　那时候，我不及金钗之年，还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只是有一个人突然闯进你的生活，然后从此以后便总是期盼和他见面。
　　我穿着他给我做的衣裙，对着镜子，学着府中姐姐们的样子为自己梳妆。我为自己擦上白白的粉，描着粗粗的眉，涂着鲜艳的大红嘴唇，幻想着有一天他能看见漂亮的我。
　　直到有一天，林家小姐来了府上，我偷偷去看。
　　那是一个春天，林家小姐着一袭绿裙，站在桃花树下，她肤白如雪，明眸皓齿，只是略施粉黛，便比桃花还要动人。他和林家小姐站在一起，就好似一对天上的人儿。
　　如果我读过书，我恐怕会对自己说上一句：邯郸学步，鹦鹉学舌，东施效颦，跳梁小丑。
　　可我只是个乞丐，腹无点墨，我只会感叹一句：“林小姐好漂亮啊，我比不上她。”
　　后来，我不辞而别。
　　或许，也不能说不辞而别。因为，他救我或许只是为了他心中的正义，我好了，他就和我再无瓜葛了。于他而言，我只是一个过客，机缘巧合之下才和他相遇，在他眼中，我和那些丧命东山的乞丐应是一样。我又该以何种身份去和他告别。

　　他问我，我们是不是见过，或许，他还记得我？
　　但他并没有认出我，也许他已经把我忘了吧，他说那些话，可能只是在和我寒暄吧。
　　只是不管它记不记得我，我也不该再去打扰他了。
　　我和他本就不是应该有交集的人，只是我年少的悸动，让我误以为我们之间有了故事。
　　五年过去，我以为生活的苦难与挣扎已经让我淡忘他了。可如今再见他，我才发觉，我并非是忘了他，而是把它埋在了心里。
　　年少不识心中喜，经年方觉情已深。种下的种子，只要春风一吹便能发芽。
　　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一个乞丐，如今能以林阿三的身份，作为战友与他并肩前行，我该庆幸，又怎敢奢求其它。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我才昏昏沉沉的睡去。没过一会儿，起床哨就响了，我又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我去，兄弟你在模仿食铁兽吗，眼圈怎么这么黑。”田铁柱惊讶地说。
　　我一夜没睡，但是看起来田铁柱睡得倒不错。
　　“还不是因为你，我自幼胆子就小，昨天被你那么搞一下，彻底一夜没睡着。”
　　田铁柱和安然俩人向来爱投机取巧，有些小聪明，但总归对朋友还算是实诚，我有时也会捉弄一下他们。
　　“我去，你竟然一夜没睡，这确实是我不对。今天还有一天的训练呢，你快再回去睡个回笼吧，等训练的时候再来。我等会儿去饭堂给你顺俩包子，到练场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就一下。”
　　“你小子，倒还挺够义气。等会儿集合的时候你让安然替我答个到，他学的像。”
　　“好嘞，没问题，你安心睡吧，包在我俩身上。”
　　他俩一走，我就安心的睡下了。
　　说来也是奇怪，心里有事的人，夜深人静时往往思绪万千，天亮了反倒是能睡得安稳。
　　感觉我才刚闭眼，训练预备哨就响了，我赶紧起床，换上铠甲，往练场跑。虽然没睡太好，倒也攒了一点精神。
　　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正吃着田铁柱给我顺的包子，一支箭突然射中了我手上的包子，把我的早饭钉在了墙上，箭力之大，不仅把包子的汤汁溅了我一身，还一下子把我也带倒了，摔得浑身是泥。
　　事发突然，我吓坏了，赶紧起身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不远处一人拿着弓，戏谑地看着窘迫的我。
　　“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听见有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我又惊恐又尴尬，吞吞吐吐地回复道：“回......回大人，小的林阿三。”
　　“林阿三，练场是训练的地方，谁允许你在这里吃早饭的？”
　　“回大人，小人昨夜失眠了，就心想我若是精神不好，定会耽误训练，于是就多睡了会儿，错过了饭点儿。我又寻思，若是空着肚子，恐怕也会耽误训练，于是就......”
　　不等我说完，那人就打断了我：“林阿三倒是挺有集体荣誉感啊，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哄堂大笑，哈哈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我羞得脸直发烫，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样子你是个新兵啊，那我便不用兵法处置你了。”
　　我又惊又喜，赶紧跪谢。
　　但是，当我听到大家议论到我真不走运，惹到了颜都尉时，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了。
　　颜清玄，颜都尉，据说他出身寒微，凭着自己实打实的军功年少成名，颇具将才。但目中无人，从不顾下属死活。他的“美名”早已传遍西郊大营的每一个角落，前些天我刚听铁柱和安然说，一个跟了他很久的侍卫，就因为酒后说了几句胡话，颜清玄竟直接一剑刺死了他。营里的每个兵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如今我落在他手上，只怕是要被他扒掉一层皮，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我？
　　果然，我刚谢完，他就指着大约一百米远的一个木桩对我说：“今日练箭，刚好缺个靶子，就你了，你，去那儿。”
　　我当然是吓得一动不敢动。虽然听闻颜都尉箭技超群，可一百米未免太远了，万一他一个失误，我就要因为几个包子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些，我哆哆嗦嗦地说： “都尉大人，小的知错了，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颜清玄无动于衷，他抬了抬手，身边的两个人就架走了我，把我绑在了那个木桩上。然后往我的脑袋上放了个柚子，尽管我吓得发抖，可我还是努力抑制住自己，生怕影响了颜都尉的准头，然后血溅当场。
　　我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颜清玄却显得云淡风轻。只见他举弓，拉弦，放箭，一气呵成，顷刻间，只耳边如炸雷一般，然后柚子闷声落地，还好，有惊无险。
　　众人鼓掌喝彩，赞叹颜都尉的高超技艺，我也长舒了一口气，希望他能就此打住。
　　但是事与愿违，他们又在我的头上放了一个苹果。苹果可比柚子小多了，我心里刚松下来的那根弦又紧绷了起来。
　　嗖的一声，苹果落地，干脆利落。虽然我安然无恙，可是仍忍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有时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提前告诉你，你可能要死了。
　　众人又是欢呼，直到侍卫拿出一颗葡萄放在我的头顶上，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这颗葡萄太小了，并且一有风，就会被刮跑，就算是吕布在世，恐怕都难保能射中。如果说刚才只是小打小闹，那么现在我是真的一只脚踏进阎罗殿了。
　　关山越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颜都尉，算了吧，他已经知道错了。”原来是他听见动静过来看看，就撞见了这一幕。
　　关山越位至校尉，在颜清玄之上，但颜清玄并未理会他，而是继续拉着弓，作射击准备。
　　忽然间，一阵风起，葡萄被吹落，一支箭从我耳边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呼啸而过，射穿了那颗葡萄。
　　众人惊叹，连关山越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他知道颜清玄的箭射得好，但是竟不知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
　　颜清玄收起弓，对着关山越微微一笑，说道：“今日，看在关总教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他一马。”然后，他转过身，提高音量，对着士兵们说：“但是，我带的兵，必须都是严格守纪的，以后若是再有人如此随意散漫，那就不必再待在西郊大营了。”
　　田铁柱和安然二人见颜都尉送了口，赶紧跑来替我解开了绳子，扶着已经吓得站不稳的我到凉棚下休息。
　　我刚缓过神，颜清玄就走到了我身前，打量了一下我，而后说道：“寻常新兵遇见这种状况，早已吓得神志不清了，你倒是挺淡定。虽说你随意散漫，但还有些胆识，我记住你了，林阿三。”
　　我心说，其实，我是被你吓懵了所以我一言不发，所以你能别记住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