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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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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拒绝司马韦的时候措词铿锵,没有留一丝一毫的余地。司马韦气急败坏却也束手无策。他好歹一名校海归,金光环绕,有财有貌,以往多少美女卯足了劲儿往身上凑,或者是爱他的钱爱他的貌,也不乏放了真心在他身上。他也觉得自己是中邪抽风才会打上她的主意,自取其辱。
自尊心受挫严重他也无计可施,加上拥有良好的教养,他打算从此跟这个叫做周雪的毒品再不沾不带了。
可是孽缘这个东西,总是扎堆儿的来,哦,换个词叫做蜂拥而至。
周末被一干二世祖叫来“游戏天下”的时候他顺手拨了一电话。依稀记得是在云雨之后那个女孩子巴巴输入自己的号码,企图他能记得,能时常联系。他倒是转瞬就忘,模模糊糊记得她的样子,倒也清秀可人。
并没有要他绕老远去接她,可是在门口还是等了半天。司马韦有些脾气蹭上来了,老远就看到她往这边赶,走进了一看才发现额头上已经是一层密密的细汗,脸颊也红如山花。见状他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她,明显有些兴奋又有些内疚,急急解释。
他有些不耐烦打断她,直接往里面走了。
照例是每个人都带着女伴的,可他没想到周雪也在。
马晋见到他,笑得像一朵花儿“哟,咱们的司马少爷算是大驾光临了,迟到了自然是要自罚的啊。”
才知道周雪是他今天的女伴,心里甚为不耻,当初多么义正言辞,多么为情苦守,转身不过是沦为别人的掌上玩物罢了。
距离上次被狠狠拒绝不过区区一个月,周雪就是有办法对他视若无睹。司马一整晚上有说不出来的胸闷气短,像是心脏病发作的前兆。
马晋并没有介绍,倒是对司马韦的女伴江馨年兴趣浓浓,只是感叹司马怎么换口味,向清丽百合美女出手了。
司马心中悬着事,自然是没有闲情搭理他的戏语谑言。其实他是清楚为什么周雪会跟马晋在一起的,也知道其实他们清白得跟纯净水似的。
因着气氛是在有些怪异,周雪向来在生人前不大讲话的,偏生司马也像是心情不佳,也是冷落佳人。马晋就见缝一味逗江馨年,引得她笑得花枝乱颤。最后马晋和江馨年的确像是志同道合,双双离席,也只是迷迷糊糊嘱咐了司马送周小姐回家云云。
车里放着悠扬清远又带着缱绻的曲子,周雪倒是侧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礼貌优雅回问“怎么?不好听?”
她摇头:“不是,很好听,我记得大学的时候看《花样年华》的时候就是极喜欢这首曲子的,后来找了好久才知道它,就格外珍贵了。可是,再珍贵的东西都会丢失的。”
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到最后一句几乎是用轻声说出来的,余音偏长,是特有的吴越软语腔调,和着詹姆斯-拉斯特的《也许》暗雅缠绵,在狭窄的车厢里,越发的宛然绵邈,让人沉溺。
目送她进去后司马并没有离开,只是坐在小区里的花坛边的树荫下站着,没一会儿又不耐烦地掏出一根烟,点着了刚抽上就听到乒乒砰砰的声音传出来,接着就是周雪跑了出来。
小区里的路灯并不是特别明亮,可是司马就是看到她的泪水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虽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女孩子,但是她一向是坚强独立的。比如学校宿舍并不是很理想,没有现成的热水,她总是积极跑到六楼下面打水。第一次考雅思的成绩并不理想,她虽然很沮丧却也没有流泪。
细细数来,原来两个人累积起来的记忆真的不多……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五年前,司马随着父亲司马浩母亲韦英晓在家招待她们一家。那时候她也是刚刚高中毕业,随着爸爸工作迁居北地。
司马还是清晰记得每一个细节,比如她只是梳着普通的马尾,右耳边的头发上别着一支可爱的钻石狗发夹,熠熠发光。也只是穿着白色的碎花连衣裙,脸颊红彤彤的,如同初升旭阳,活脱脱一个小学生,稚气又可爱。
可是她是极安静的,食不言的,只会点头微笑,连夹菜都有些拘束,尽管韦英晓已经极力热情地为她布菜。
彼时他也是大学刚毕业,一心只是扑在祖父传承的衣钵事业上,便只是拿她当做小妹妹看待。
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又是为什么喜欢上的呢?
周雪只是埋头往前疾走,直到撞上什么东西才抬起头来。蓦地看到司马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天才哽咽出声:“你怎么还没走?”
确实是哭了了,眼睛里还盛着璀璨的水晶,暖黄色的灯光下,光华流转。他一瞬间有写错觉,仿佛置身稀世珍宝当中,晃得人睁不开眼。
不等他回过神周雪便又绕过去,没走几步就被拽住了胳膊。
司马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是觉得她一个人这么晚到处跑不安全,还是只是不忍心她一个人难过,他觉得这是一个无头案。
坐在车上的时候司马把后座的纸巾拿给她,想等她哭得接近尾声再问她出什么事了。可是眼看着就要上演现代版周雪泪淹宝马事件了她还完全没有打住的架势,并且还有越演越烈的苗头,仿佛是要把全部的眼泪流尽,仿佛是要把所有的难过都哭得烟消云散。到后来几乎只是在痉挛抽搐,呼吸都接不上来,司马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只是抓着他的衣领,已经是哭不出声音了,只是细碎的哽咽,时断时续。
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就已经睡着了,司马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的容颜,大抵因为是在车上,她睡得也极不安稳,眉头深深锁着,像是找不到开启的钥匙。
周雪醒来后老半天才发现自己是在司马的怀里,这个发现吓了她一跳,动作也相当诚实,她还没跳得挣脱他胳膊的束缚他就已经醒了。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她,仿佛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半响才发现两人的尴尬姿势,也是有些发窘的。昨晚上本来就想抱着她休息下的,结果也就这样睡着了……
好在周雪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是心存感激的,并没有多加质问,只是浅浅道谢:“谢谢你昨天收留我。”
他便也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哦?那得顺便谢谢我的车子,它可是收留了你的眼泪。”
“……”
两人顺便吃了点早餐司马就把她送到租的小房子去了,那是为了每天早晨为了多睡几十分钟而置备的地方。
司马有些吃惊:“你一个人住?”
“恩,你要不要去坐坐?”周雪发誓她只是跟这个人客气客气的,哪知道他那么不客气……
仿佛已经没有了那次表白的后遗症,俩人的相处又回到一般朋友的模样。
周雪不耐烦地应付他不厌其烦的挑毛病:“不是我说,你一个女的,怎么能把屋子弄成这么高级的狗窝?!”
“不是我说,你看看你冰箱里这些没营养又高热量的垃圾食品!”
“不是我说,你看看……”
“再说就给我滚出去!”周雪终于忍不住抓狂。
他终于识时务闭嘴,举着手里的红茶:“还有别的么?我实在不喜欢,呃,康师傅的……”
她不由得嗤笑:“没有了,只剩下白水了,没你那奢侈的英国红茶!”
他看起来委屈得不行,自己起来去换白水了。她边用冰块敷着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就想到自己以前养的小狗,特别调皮,也特别挑,每次非得她卯足了脾气吼才肯委屈地回去安静吃着开始嫌弃的食物。不由得又笑得欢畅。
“你笑什么?”
“恩,就觉得你像是我以前养的狗。”
他仿佛是真生气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好歹我也收留了你一整晚,到现在胳膊还是酸的。”
这又让周雪想起早晨从他怀里醒来这一心惊肉跳的行为,只盼着他赶紧走,再也不要提。
“你赶紧喝,喝完赶紧走,今天难得不用上班,我还要补觉呢!”
司马疑惑:“补觉你还敷眼干嘛?”
“……”无语回应的周雪直接把他屏蔽在门外。
又不是第一次被拒之门外,司马韦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揉揉鼻子就走了。
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周雪倒也没多少后遗症,第二天照常上班。哪怕每个人因为她是走了后门进来的而目光里丝毫没有善意她也已经司空见惯,有时候想想也是有优点的,不用跟她们一起在茶水间里唾沫横飞地无聊八卦,也不用为了一个升职加薪什么的和同事闹翻脸(只因为一直是翻着的……),更不用因为意见不合和朋友产生隔阂什么的(又因为在单位里压根都没有朋友……)。
上上司并不因为她是靠关系进来而青眼有加,更不会对她记恨折磨,这是这个公司最让她安心的事情之一了,还有两件,一是工作本身周雪是喜欢的,但不是狂热;二是虽然是知名企业,也不至于是人人要穿A字裙十厘米的高跟鞋的。
周雪不是工作狂,只是尽职做好自己的工作,不翘班不迟到,偶尔加班超额完成也是因为没有其他安排,实在无聊。工资不高她也不在乎,卡上的压岁钱加上零花钱都是好几年都花不完的。还不用像其他白领一样供房供车,虽然嘴馋,天天换着花样吃,也不会有任何经济压力。
没有经济压力,并不代表没有压力。比如刚刚不愿动,只是在公司食堂吃了点午餐后就接到电话。
“妈妈。”
“雪儿吗,晚上回来下吧,妈妈带你去吃饭,今天这里有家新餐厅开业,宣传铺天盖地的,咱们去尝尝?”
虽然知道这个“咱们”一如既往的不单纯,可是难敌美味诱惑,周雪想了想,吃免费的美食,不就是自己的志趣么?
这个城市堵车和太阳东升一样是每天必然的情况,周雪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迟到20分钟了,找到那桌时明显看到自己妈妈的脸已经是铁青的了。
第三者,也就是那个“咱们”的意外,倒是修养极好,笑容谦和,直说没关系,可以理解。
立马被列入不影响胃口一行列里。周雪暗地里回忆了一下,这相亲对象已经是一个比一个优质了。
姜文清借口走掉后周雪更加没怎么说话,一脉大快朵颐,反正有人买单。半晌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她恍惚觉得像极了某个人,不管了,吃完再说。
其实并没有形象全无,虽然是吃的不少,却是认真小口吃完的,不是蹭得满脸都是油腻什么的。
聊得倒是愉快,主要是男方也是有女朋友的,还不成熟,所以家长并不知道,又不好忤了家长的意思,只好顺从过来。到最后两人都不禁失声大笑,原来是落花无情流水也无意。
真是吃得舒心,店里的ganso蛋糕地道得一塌糊涂,纵使正餐已经吃得十二分的饱度了,周雪还是忍不住吃了两块,味道当真是美好怀念。
害怕消化不良她并没有让男方送回,只说是要随便逛逛。都说吃饱了后就自然心情好,对周雪来说这是最无耻的谎言了。所有的人眼里她是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吃穿不愁,纵然房价高居不下她也能够一开口就有房产证在手。可就是这样安逸到死的生活还是有无数忧郁着床杂生,像春天的草,总也没个尽头。
她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跟别人的就不一样。没有感情就罢了,离婚的人现在也是一捞一大把,可是他们俩就是不离婚,天天明里放箭暗里使枪的,一说话就是夹枪带棒绵里藏针的。不过是为了各自所谓的利益,在公司里勾心斗角党派之争已经趋于白日化了。
比如现在,女儿俨然已经成为他们争夺的棋子,停不了的相亲不过只是希望为自己的事业铺一块垫脚石罢了,真是让人寒心。
不过毕竟是两个心硬血冷的人生下的后代,没心没肺这种个性也是来自上一代的基因。为了这持续了好几年的情况再一哭二闹已经是太幼稚了,不能改变不能接受的事情,那就忽视吧。
碰到刘洋的时候周雪觉得这个已经建到7环的城市其实小得像是如来手掌里的孙猴子。他的新女朋友看起来像是雪中花云中月一样洁白无暇,单纯娇俏。周雪暗暗心想,只有这样单纯的人儿,才配得起他的俊逸出尘吧。
出遇他的时候是在大学校园美好的明月路上的,深秋的法国梧桐落叶铺地,来不及清扫,脚踩上去“咔哧”响,像是吃巧克力脆皮时的满足。
她收假回校,用了好几年的拉杆箱就在这秋意十足的地方宣告寿终。她站在原地瞠目结舌,正打算打电话寻求帮助的时候他就走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哦,她认识他,校园之星的宣传板上他一坐就是好几届呢。
他微微一笑,扛起她硕大的行李箱。她跟在后面,在他的影子里,慢慢沦陷。
她总是清晰记得他只是穿着白色衬衣,因为身材瘦削,风一扬就掀起衣角,翩翩欲飞,像是从天而落的神仙。
那一天的梧桐叶随风打旋,落在她傻笑的心窝。
只是现在,这已经是恍如隔世了。依旧是逆着光,依旧是白衣清雅,依旧是眼灿星辰,却没了那份不染尘世的温柔了。
恍若不识,两人擦肩而过,渐行渐远,如同两颗曾经热血相爱的心,再也寻不着曾经相交的轨迹了。
就这样吧,生活还是要迎着太阳,随着堵车重新启动的。
这一个晚上她睡得出奇的安稳,一星半点儿的梦境都没有。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以前周雪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显然今天,老天爷一盆水浇湿了她的盲目乐观。
她第三次站在市政府大厅里,看着茫茫大雨,终于崩溃。主任的骂声响彻耳畔“周雪,你怎么办事的?!这么一个case都搞不定,公司养你干嘛?!今天没给批了就不用回来了!”
更年期的女的放话真狠啊,可是能怎么办,她欲哭无泪。
看到司马的时候她就觉得胜利在不远处给招手呢,所以表情有些奇怪。记起以前的态度,她又不好意思了,难以启齿啊。
司马只是吩咐了后面人一句:“给她拿把伞。”就直直往电梯边走了过去。没留给她一句话的时间,真让人气结。
周雪看着手里黑不拉几的伞,有些懊恼,反正自己一向是不讲道理的,真该进行到底的腆着脸请他帮个忙的。比起回去挨着无穷无尽的骂,让他打趣几句实在是太轻松的事情了。
只是还没走出门就接到让人喜上眉梢的消息了,她屁颠屁颠跑回去,一路上琢磨晚上请他吃什么足够表达自己绵绵无期的感激呢。
只是她难得慷慨一次的时候他又忙得跟陀螺似的满大世界飞去了,便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生活的case却是不绝如缕的,周雪接到爸爸助理的电话时候有点站不稳了,只是一手扶着办公桌,让她复述了一遍才明白过来。
挂了电话她才颓坐在地上,似乎身体里的力气被抽光了,一动不动,再无一点生气可言。
到底期间接到多少电话,说了几句话她都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被司马抱出公司,送到医院的时候她也没有缓过来。其实没有在沉思什么东西,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进不去。
纵然是知道她父母关系紧张,司马初闻消息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直觉是她一定知道后痴坐在某个地方,眼神空泛,模样让人打心里疼痛。抱在怀里的时候无论说什么话她都恍若未闻,只是全身微微颤抖,司马能感觉到她的害怕,越是觉得心疼,如果能够,如果允许,他宁可承受所有的痛,哪怕是一百倍一千倍加诸他身上。
整个葬礼姜文清都没有露面,或者是不敢露面。所有的事情司马一个人抱着周雪处理得,来吊唁的人并不少,可是司马都应付得如鱼得水,仿佛是死者的亲生儿子,伤痛的情绪没有一刻褪下去,待人确实极其周到得体。
很久以后周雪陪同司马参加别人的葬礼时才知道他是如何辛苦的撑下整个场面的。
两周后姜文清才出现,周雪已经死心麻木,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一直看着。
的确是瘦了很多,两个人都是,这样更加显得相像,一样的尖下巴,杏仁眼。可是这一切只是让周雪觉得厌恶,觉得恶心。
姜文清也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以前她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是现在,周雪看着她的点点白鬓,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的句子:西风一夜催人老,凋尽朱颜白尽头。
声音也是一下子充斥了满嘴的苍老:“雪儿,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句话你应该跟另一个人说。”周雪想起爸爸,泪海满颊。
似是要补偿,每月周雪的银行卡上的钱格外的多,可是她只是冷笑,笑到心里发冷。
倦极了她便想要离开,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目的地,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将要去哪里,将要在哪里。
其实这是她很早的梦想,背上一个小包,去寻找自己的桃花源,不要很远的地方,也不用人间仙境,惟愿那里没有斗争,没有喧扰。
泥石流的确是个意外,这里常常会发生,当地人并没有太当回事。她也多么紧张,还是在屋里帮主人家10岁的小女孩补习英语发音。
被压在房柱下面的时候她感觉到从自己腿上传来的疼痛,如同剜心剔骨。身下的小女孩似乎已经吓晕,忍着疼痛用唯一能活动的手找出手机拨出号码后,已经是晕晕乎乎的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打给谁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终于痛晕了过去,世界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司马接到电话后有一瞬间脑子里是混乱不堪的,从会议出来接电话的时候还准备骂她一通的,骂她的没心没肺,骂她的不告而别。
接完电话心里就是恍恍惚惚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展翅欲飞,要离自己远去,趁不注意的时候就悄悄从指缝漏掉,再也找不到。
秘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被boss突然委以重任,有点受宠若惊了,偌大的会议,让自己主持,真是甜蜜的灾难。
最快的飞机是在一个小时后起飞,他已经等不及了,可是只是在飞机场里怅然若失,这样的折磨,谁受得起呢。
到了的时候他只是抿着嘴一言不发,早已有人为他准备着车子,只是啤酒肚在身后喋喋不休:“司先生,现在哪里很危险,你还是就在这里等吧,我们的救援队已经在尽力搜救了。”
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接过钥匙,仿佛跟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而他,深刻明白,他,浪费不起。
助理只是尽责地拨着号码,里面的女声依旧有着事不关己的冷漠礼貌:对不起,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一字不落的灌入司马的耳朵里,他只是头皮发麻地想要掐死那个服务器里的女人。
时间断不可能在这一刻仁慈的停下来,人要想胜利,便只有跑在前头,义无反顾。
他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只是不断的询问打听,终于一个躲过一劫的妇女用他听得不甚明白的方言告诉他:最近村子里有一个美女来玩的,还没离开,就暂住在曹家。
而她说的曹家,司马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在半山,只是露出楼层的一角,上面好像有红色的塑料袋,在风里招摇着。
他不顾一切往上爬,救援队的同志拉住他:“不用上去了,那里没人了。”
他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往上跄踉着前进,眼里只有那满身污泥浊水的塑料袋,像是在招手,像是在求救,像是低诉着绝望又像是鼓励着不放弃。
到最后终于有人也跟着相信,相信他的执着,相信他的坚持……
其实先是看到一个手机,翻盖的白色手机,已经不是白色了,被污泥染得面目全非,可是司马那一刻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又仿佛是重新注满汽油,加大速度的汽车,眼里的光亮的叫人害怕。
周雪迷迷糊糊看到了光,看到了上帝,看到了司马。又觉得不真实,只是咕哝了一句,便再次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初睁开眼觉得不适应,太过刺眼,眼珠子转一圈便看到沙发上的司马。
他是极累的模样,这是周雪从来没见过的。他总是衣冠笔直,风神俊秀的样子,哪怕是一贯吊儿郎当也是极有风度又雅痞的感觉。
而现在,看着他眼底的乌青,紧闭的眼眸,有些褶皱的衣领,蓦地产生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深刻的内疚而复杂的感情。周雪一直也把他归为同类,属于陌上观花,不落情缘的人,所以在被表白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没有留恋地拒绝。
而现在,周雪模模糊糊想,要是再被表白,该怎么办呢?
刚想动就发现脚上已经打着厚厚的石膏,正悬空吊着呢,幸好还在,她松了口气。再转头就发现司马已经醒了,眼睛里有些复杂的情绪,更显得深不可测,如同太古死灭的百年古井,没有表面的波澜并不代表没有暗流汹涌。
她终于有些害怕,只是讷讷低着头,说抱歉。
“对不起,周雪,你对不起谁呢?”
虽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她还是从善如流:“让你跑那么远来救我,对不起。”
“你哪里对不起我啊,你好样的嘛。”
沉默了良久他像是受不了一样,终于离开了。
周雪又觉得委屈,又累又饿,还要受他莫名其妙的脾气,不就是救了自己么?他不救还是会有别人来救啊……
越想眼泪越是忍不住了,到后来索性又大哭起来,任它肆意徜徉。只是隔着泪眼看到病房门口站着的伟岸挺拔身影时,一时收不住眼泪而呛得直咳嗽。
“哭什么呢?擦了眼泪把这粥喝了!”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可是神经大条如周雪,就是无缘无故听出一丝温柔和心疼,便破涕为笑。
司马看着她带泪的笑脸,前所未有的难看又破天荒的舒服,真是麻花一样纠结的感受。
后来,复建的时候司马再忙也会陪她过来。
再后来某人假借她行动不方便之名,强行命令她打包住进他家里。
再后来某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某人打着关心的旗号防止她被电闪雷鸣吓到住进她的房间。
再后来某人习惯打着正人君子普度众生的纯洁旗号,施行禽兽小人之事时,周雪终于完结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护理”期时,正值秋高蟹肥了。
某人又一次破了无耻记录,说是请她吃全城最好吃的蟹粉包来着,结果用美食和钻戒齐诱惑。她反抗无力只得无条件服从。
周雪看着天空飘着如同棉花糖一样雪白遥远的云朵,粲然一笑。
这辈子,总有一个人能够包容我的没心没肺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