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洲》忱安尔尔

14、枯萎的玫瑰

　　梁听洲想过国外的繁华和陌生，却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的害怕这样一个地方。站在机场的出口，梁听洲有些不知所措。他冲动地买了机票，跨越了大半个地球，来到了这样陌生的国度。他没有告诉白悠让，也不是很清楚白悠让现如今的住处。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梁听洲的身边，司机用英语向梁听洲问话，梁听洲磕磕绊绊的回答着。一开始司机以为梁听洲不会说英语，于是用蹩脚的中文说：“你想去哪儿？”
　　梁听洲愣了一下，显然是对于司机的暖心有些惊讶。下一秒，梁听洲报了一个地名。司机立刻心领神会，梁听洲就这样不知所措的朝着白悠让所在的大学进发了。
　　白悠让今天的课没有那么多，虽然已经来这里快一年了，可是很少有时间去逛校园。在好友David的带领下，白悠让也算是有了一次闲逛的机会。校园很漂亮，绿化和植被的覆盖率很是漂亮，和国内的大学完全不一样。
　　“让，我喜欢你！”David很直白，他和梁听洲是完全相反的人，两个人虽然都是学霸的类型，但完全是相反的人。David对于感情很敏感，第一次见到白悠让的时候，David就被这个热心的女孩吸引了。
　　“啊？”白悠让被吓到了，果然外国人是真的社牛。“David，你没看玩笑吗？可是我们没有认识很久啊！”
　　David停了下来，站在白悠让的面前，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支玫瑰。那是白悠让见过最完整最漂亮的玫瑰，那红艳的颜色，实在是美得不可方物。虽然后来梁听洲也送了好多玫瑰，只是每一次玫瑰都沾染了污水和心酸。“让，爱情有时是一瞬间的事情。对我而言，对你的爱情就在我遇见你的那一刻。”
　　白悠让不得不承认，David是一个帅哥也是一个浪漫的男友。可是，不管是他还是裴卿辞似乎都不是自己想要。“可是，我......不喜欢你。”面对David白悠让没有犹豫，当初拒绝裴卿辞说话婉转，可是面对尚不熟悉的人，白悠让很果断。
　　“真是可惜了，不过如此漂亮和优秀的你，能够喜欢你是我的荣幸。”David把玫瑰递给白悠让，眼睛亮亮的丝毫没有失落。白悠让第一次见到真正坦然的人。“让，我还给自己起了一个中文名字，苏南山。好听吗？”
　　白悠让接过玫瑰，笑着问：“为什么是南山？”David故作悬疑，说:“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诗叫‘悠然见南山’吗？”白悠让听完，眼神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而白悠让笑着的样子刚好落在梁听洲的眼里，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坐在地上看书的小女孩。整个人浸在光里，就像自己回忆里那个不会哭的小太阳，像那个会和自己说好多话的小姑娘。以前他就知道白悠让很喜欢玫瑰，可是从来没有见她买过。
　　在得知自己的心意后，他就一直希望送给白悠让一束玫瑰。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如今自己带着行礼，手上捧着玫瑰，可是白悠让的手里已经有了别人的玫瑰。那支玫瑰比自己手里的好看得太多。
　　于是在白悠让还沉浸在笑声的时候，梁听洲带着那束枯萎和沾泥水的玫瑰踉跄地离开了。他手里的玫瑰受了伤，其实这次到来是因为江夏的出现。他其实挺痛恨自己的心思，那种不想让白悠让知道江夏和自己的故事的心思。若不是发现了江夏和白悠让的同框照片，他恐怕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梁听洲现在忽然不知道该去哪儿了，自己在国内是知名的大律师，自己是个被人称赞的跨界新星，可是面对白悠让自己始终是个笨手笨脚的傻瓜。
　　裴卿辞算是个好人，挂掉电话后，裴卿辞就释怀了。白悠让不喜欢自己，而自己对白悠让好像也只是年轻时的惊艳。
　　关悦泽如今的状态就像是梁听洲，好几次都不顾家里人的劝导接了国外的演出，直接飞过来看自己。裴卿辞也劝过几次，甚至还和关悦泽吵了几次。但是她依旧坚持着，可是吵过架以后关悦泽再也没有出现了。虽然能够时常在朋友圈里看到关悦泽的行程信息，但还是很担心。
　　只是裴卿辞没有发现自己的担心已经变了味道，关悦泽似乎也不再是那个邻居家的小妹妹了。
　　梁听洲转身的时候，白悠让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身影，可只是一抹残影，她不敢认。梁听洲一直在明确的表示着自己的喜欢，白悠让承认自己确实动心了，可是遇到江夏的那一刻，那颗心又不敢再迈那一步了。
　　其实白悠让有感觉，总觉得江夏跟自己亲近是在透过自己看着谁。于是，在一次闲谈中，白悠让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说：“江老师，你到底在看谁？我总觉得，你在透过看着某个人。是因为我们很像，在看你吗？”
　　江夏摇了摇头，依旧笑着，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承认一开始接近确实因为我在看某个人，但是后来我发现，我们根本不像，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即使样貌有些相似，也还是两个人。或许，一开始那个人就是在看你，而不是我。”
　　白悠让被说得莫名其妙，那些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却隐隐透着一些翻天覆地的真相。江夏看着疑惑的白悠让，实在是不忍心，就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又说：“别担心这些，就像我说的你始终是你，不是别人。我们相像，只是因为某些神奇的缘分，我和你始终都是老师、朋友的关系。”
　　想着这些，白悠让就溜达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那个小小的公寓，就是自己现在的住所，是裴卿辞给大家安排的。公寓前的阴影里，有一个狼狈的男人蹲在地上，无力地靠着墙，手里还捏着一束残破的玫瑰，和自己手里那朵对比鲜明。
　　梁听洲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他只能跟着导航走到了白悠让的住处。进不去，也不敢进去，只能待在外面。
　　“你怎么来了？”白悠让蹲在梁听洲的面前，轻声地问着，有些心疼梁听洲此刻的样子，在白悠让心里，梁听洲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是个什么都懂的学长。
　　梁听洲抬头的那一刻，满眼都是委屈，可是他不敢哭。“走着走着就来了。”
　　白悠让把梁听洲扶起来，看着他手里的玫瑰，她笑着调侃梁听洲：“来追女朋友，被拒绝了？怎么搞的这么狼狈啊，梁听洲？”
　　梁听洲点着头，看着手里的玫瑰，有些难过，最后却笑着说：“是啊，她有了新的追求者，拿到的玫瑰比我的好看得多，我大概没人要了吧！”
　　白悠让好像听懂了，只能尴尬地笑着，说：“怎么会呢，你可是大律师。既然玫瑰没人要，就给我吧！”有将近两年没有见了，果然每个人都在往前走，两年前说喜欢自己的梁听洲也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只是现在的他好可怜啊！白悠让承认，她心软了，比起在意梁听洲有喜欢的人了，她更看不得梁听洲如此狼狈的样子。毕竟自己在最不懂爱情的时候，是这个人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白悠让！”梁听洲一脸认真，眼睛一直盯着白悠让，语气严肃地像是法官的宣判。“你要是拿了的话，你手里的玫瑰该怎么办！”
　　白悠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David的玫瑰依旧那么朝气蓬勃，美艳诱人。她没有说话，白悠让不喜欢David，也不喜欢手里的玫瑰，她最想收到的玫瑰的人，却好像永远都不会送给自己。梁听洲的话，白悠让不是没听懂，她在装傻，在装自己听不懂，她在故意那话刺激梁听洲。她不是以前的小太阳了，她现在是个刺猬，懂得保护自己也懂得如何伪装自己。
　　梁听洲叹了口气，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她收了别人的玫瑰。我现在问她，她手里的玫瑰该怎么办，她却不回答了。白悠让，你不要再装听不懂了，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你。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要我手里的玫瑰，那你手里的该怎么办？”
　　白悠让还是沉默，良久的沉默。梁听洲抓着白悠让手臂的手，也再那些沉默里渐渐失了力气。白悠让就这样看着他眼睛里的星光一点一点消失，就在梁听洲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个身影闯了进来。
　　“梁听洲！？你怎么在这里？”江夏的声音，把一切从童话里拉了出来。江夏出现的那一刻，白悠让终于明白江夏的话了。
　　梁听洲把玫瑰藏了起来，把白悠让拉到了身后，小心地防备着：“出差。”
　　江夏对于梁听洲的态度很介意，就算是朋友也不该用这种态度对自己。“现在就护上了？梁听洲，你真的是很在意她啊！可是你想错了，我并不想伤害她。我只是来给小白送书和吃的，你不用那么在意。”
　　“对不起，现在送到了，你可以走了。”梁听洲说一边道歉，一边在警告江夏。
　　梁听洲把东西从江夏的手里拿走了，江夏实在是太讨厌梁听洲的语气了，可江夏始终都不是个坏人，她说：“白悠让，我跟你说的话，想必你应该明白了。有什么想问的，趁现在问问吧！”
　　看着江夏离开的身影，梁听洲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慌忙转过身，解释着：“她跟你说什么了？你别相信她的，好吗？你听我......”
　　白悠让打断了梁听洲的话，一脸平静地说：“梁听洲，我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判断力的。”
　　梁听洲的心却并没有因为听到这段话而放下心，反而更难过了。不知道为什么白悠让的平静让他害怕。看着梁听洲无力放下的手，白悠让觉得自己好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就在白悠让以为梁听洲会放手的时候，她却感受到了梁听洲的执着：“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江夏是我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就像很多少年会暗恋女神一样。我在那时也是喜欢着江夏。后来我和江夏在一起了，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或许真的会相信自己是最喜欢的人是江夏。可惜，这不过是少年时的崇拜。我承认当初接近你，是因为江夏的缘故。但是跟她在一起我才知道，其实我是在透过江夏，寻找你的影子，想着如果你在，会是怎么样的。也是那个时候，我和江夏分手了。我和江夏的恋爱，就像是错误的公式，一开始就不对。”
　　“有时候人和树一样，没了心就不能活了。就算依旧行走在人间，也是具行尸走肉。等到春日来临的时候，就会彻底死去。”梁听洲低着头，不敢去看白悠让的眼睛。“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往前走，做一个让你喜欢的人。可是我发现我等不了，裴卿辞发的信息就已经让我发疯了。后来我发现江夏在你的身边，我害怕你误会，更害怕你彻底消失。我以为自己的突然出现，会让你至少不那么冷静。或者，江夏的事情会让你质问我。可是，你什么都没做。白悠让，我真的......真的害怕了......”
　　白悠让一直在故意向前走，可是她很懦弱，总是不停地回头。梁听洲的靠近会让她也忍不住靠近，她矛盾的允许着梁听洲的靠近，也矛盾地要求自己拒绝梁听洲的靠近。白悠让磨叽得让人讨厌，梁听洲也迟钝地让人想要打骂。
　　梁听洲哭了，那些细微的啜泣声在夜晚显得格外让人心碎。人都这样，纠结地向上生长，却又以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努力地向前走。耽于爱情的白悠让不是她想活成的样子，在梁听洲的感情里挣扎着，真的很讨厌，可是自己控制不住。“你总是那么冷静，你总是有自己的判断。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像一句都不在意。白悠让，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因为你和江夏相似的样貌就擅自接近你，也不该在你最喜欢我的时候，让你伤心。我真的......错了。”
　　梁听洲阻止不了白悠让的离开，也同样阻止不了自己想要陪着白悠让，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念头和举动。
　　枯萎的玫瑰见证了梁听洲的又一次失败，白悠让平静地让他害怕，是那种前所未有的害怕，梁听洲说这比当初看到白悠让和裴卿辞在一起都要可怕。
　　白悠让此刻才发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卑微地哭了。梁听洲手里的那束玫瑰，此刻显得格外应景。
　　“白悠让我回头看了五年那么久，每一次走过一年，我才知道当初你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喜欢我的。我试过每一种能够遇见你的方法，我不喜欢法学，可是我以为只要我踏进这个圈子，我总有一天会找到你。可是我找了你五年，可是每一年我都只能对着你灰色的空白账号发信息，期待着有一天你会看见......”可是你一次都没有看见，梁听洲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他在倾诉这些年没人知道的故事，一个人待在角落久了，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这个人已经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有任何情绪起伏了。梁听洲缓缓地抬起脸，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痴痴地望着白悠让，显得呆滞而麻木。
　　“梁听洲，看着我。”白悠让小心地捧着梁听洲的脸，用指腹轻轻地擦掉了梁听洲的眼泪，“我承认我也是自私的，我放任着五年后你试探性的靠近，没想到却伤害了你。五年过去了，马上就要第六年了。我们隔着的好像还真的不是时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可能是因为有缘无分。”她的话透露着内心的不安，声音微弱而颤抖，就像是一阵风拂过。
　　就算发过誓要努力地往前走，可是年少时的心动太过灿烂，总舍不得丢弃。
　　“别离开我了，就算不接受我，就让我这样待在你的身边，可以吗？”梁听洲说。思念的太久了，只要是见一面就能解了这一时的苦，就算日后还会发作，只要这个人还跟自己有联系，就再也不怕了。
　　白悠让把他抱在怀里，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梁听洲的害怕。从前白悠让会嘲笑梁听洲不敢看恐怖片，嘲笑他密室都不敢玩。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的胆子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小。“不走了，我哪儿也不去了。梁听洲啊，别再回头了，你说的要成为最耀眼的律师，这是你答应我的，别再食言了。”
　　梁听洲埋在白悠让的肩头，啜泣无声，他伸出双臂努力地感受着白悠让的存在。“好！从今以后，我会带你去看南京的梧桐，吃扬州的早茶，还会带你去尝最好的酱鸭，白悠让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些，我都记得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失去的感觉，他过了解。那真的很不好受，即使用工作麻痹自己，到了寂静的夜里，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发作。
　　白悠让有些支持不住了，可是她不愿意放手，此时的梁听洲仿佛把自己的一颗心彻底扒光了暴露在阳光下，给自己看。
　　“我相信你，梁听洲！”一句话，让梁听洲回到了那年夏天。
　　只是那天谁也没有真的往前走一步，这折磨的极限拉扯，是白悠让最讨厌的小说情节。以前看小说的事后，自己批评最多的就是这样的纠缠。
　　可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白悠让发现自己做的真像当初自己做讨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