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第三十七章 ...
-
季舒卸下马后就独自离开了,偌大的东郊现在就只有楚晏林洹和这千万萤火。
萤火遍野,蝉声鸣鸣,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在一方天地处,静静看着远方的明月孤星。
萤光拓落在眸底,遮蔽了繁乱的思绪,一声对答后的两人皆一言不发,但内心却如惊风掠过,掀起一角风浪。
林洹到底年长楚晏三岁,不想气氛尴尬下去,先一步理好思绪,温声问道:“楚晏,明日的中秋夜宴你可是第一次参加?”
楚晏把耷拉在林洹肩头的车帘又往上卷了一卷,回道:“是,去宫中过节是第一次,当年被贬前不够资格,被贬后三年也未曾回过璟都。”楚晏苦笑一声,自嘲道:“要说起来这只是我第三次在璟都过节。”
林洹听出楚晏的低落,轻声安慰,“无妨,以后还有很多年,很多机会,璟都的节都很热闹。”说着走下车,寻了块高石,坐了下来。
楚晏见林洹坐在石头上后,折身进入车内,没过多时,怀抱着一条厚实的毯子,手中提着一个镂空铜灯,走下了车。
“晚上寒气凉,把这个铺上吧。”楚晏让林洹起了身,将白色绒毯铺在石块上,又把铜灯放在二人身后。
绒毯的底部以细麻线织成,既能很好的阻隔凉气又不过于硬实,正面则是以长毛狐皮缝制,柔软糯实。铜灯更是难寻的手艺,灯盏外部以铜丝编织,形似莲状,内部以两根悬线掐住镂空云纹球,内部置满乳白色香蜡,又在香蜡内部凿空,放置火引,底座处则是挖出山河式样,起伏连绵,点上灯后,火光自“莲花”内部照出,打出一朵奕奕的新绽湖莲,若是持灯走动更是有步步生莲之感。
林洹虽不敢轻易沾染凉气但也并非弱不禁风,如今看楚晏如此模样倒像是把自己当了什么病入膏肓之人,于是出言解释道:“其实没你们想象的孱弱,不然早告病归辞了。”说罢后,提起楚晏刚刚放在地上的灯仔细瞧了起来。
楚晏倚靠在石头上,单臂支起身子,看着林洹被灯影照亮的脸庞,状似无意的问道:“我听闻你有心疾?”
“是。”林洹把手里的铜莲灯轻轻放下,学着楚晏的样子放松地仰躺在石头上。
“我十七岁时被诊断出心疾,那时才刚登进士,以前不喜骑射,倒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再不能骑射。”说完后林洹无力地看了眼手掌,而后轻声一笑,似是释然,“说起来,今天还要多谢你给我一个骑马的机会。他当时看见停好的马车就知道楚晏并不是想带他骑马的,不过是他先一步上了马,虽然染了些风寒,可他内心是欢喜的。
林洹:“不谈我了,你呢?怎会想当大理卿?”
林洹早年见过许多因冤遭刑的官员,翻案后,大多都是要么寻了个闲官颐养天年,要么告别朝廷退隐江湖。如楚晏这般心志坚定反倒不逞多见。
远处的萤火映在楚晏的眸中,烛光也平添了几分温情,楚晏嘴角衔笑,眉目间都荡漾开暖意,他不敢看向林洹,只柔声回道:“我啊,为了见一人。”
霎时,一阵风起,枝叶徜徉作响,草波顺风肆荡,沙沙的声音将楚晏将落未落的话语打碎,凌乱不清地随风飘散。
楚晏笑了笑,借着这阵适时的风将情意吞下心头,待风过后,之前的那句轻喃早已被吹远,林洹只听得耳畔传来一段低沉平缓的声音清晰地道——
“拨乱反正,匡诉除冤,开霁见月,还以昭雪。“
他说完后,将一只手从身侧抬起,覆在自己的眉骨处,月光从楚晏的指缝中迫不及待的挤进眼眶,从指缝中,他睁开眼睛看向天中高悬的月。
这是十五的月亮,已是最亮的月了,可他为什么依旧觉得眼前昏黑一片,依旧感觉天光遥遥,前路渺渺。
耳边又传来母亲的声音——沈长希,楚淮王和北漠军十三万将士没有叛国!你记得!
娘,我记得的。
一直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