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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周一清晨的空气,带着周末余烬冷却后的微凉。我背着那个深蓝色的旧书包,里面装着熬夜勉强补完的周末作业,走进了初一(三)班的教室。

      周末发生的种种——视频的爆火、张安然宋丽丽的闹剧、顾江野的维护、音乐学校的探访、以及那只不省心精灵的偷吃事件——都像一场短暂而喧嚣的梦,随着周一的到来,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生活似乎又回到了那条沉闷而既定的轨道上。

      我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将作业本一一拿出,交给各科课代表。吴泽已经坐在旁边了,他今天来得格外早,看到我时,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垂下眼睫,耳朵尖染上熟悉的淡粉,只是低声说了句“早”。他的尾巴和耳朵都安分地收着,整个人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静,仿佛在刻意维持着什么脆弱的平衡。

      “早。”我低声回应,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交完作业,离早自习还有一点时间。我拿出练习本和笔,开始整理上周数学课的难点。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这种规律而重复的动作,能让我纷乱的心绪稍微沉淀。

      数学课是上午第二节。数学老师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讲课逻辑清晰,但要求严格。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跟着他的讲解,在课本上勾画重点,在练习册上一步步演算例题。

      当老师布置下课堂练习时,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题。公式,代入,计算,验证……步骤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原主萧竹川的数学基础并不算太差,只是长期的心理压力和精力不济让她无法专注。而我,抛开那些纷扰,专注力似乎是目前唯一可以依仗的优势。

      我将写完的练习纸推到一边,等待老师巡视批阅。心里有些没底,毕竟落下的功课不少。

      数学老师背着手,在过道间慢慢走着,不时停下来看某个学生的演算。他走到了我旁边,停下了脚步。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他拿起我的练习纸,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上面的解题步骤。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我能听到自己略微加快的心跳声。

      几秒钟后,他放下练习纸,用沾着粉笔灰的手指,在我写对的关键步骤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对勾。然后,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往常的严厉或漠视,而是一种……略微的惊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肖槐安,”他开口,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几道题解得思路清晰,步骤完整。嗯……进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声音比刚才更温和了些:“加油。”

      说完,他便拿着我的练习纸,走向讲台,将我的解题过程投影出来,作为范例讲解其中的一种思路。

      我愣住了。

      进步了?加油?

      这两个简单的词语,像两滴温热的蜜,猝不及防地滴入我干涸已久的心湖,漾开一圈细微却真实的涟漪。一种陌生的、混合着些许成就感和被认可的暖意,悄悄蔓延开来。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课堂练习,虽然可能只是老师随口的一句鼓励,但对于习惯了被忽视、甚至被否定的“肖槐安”来说,这已经足够珍贵。

      我低下头,看着练习纸上那个鲜红的对勾,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一点。

      下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抱着教案离开。我趁着课间,提前写完了下一节语文课可能要检查的预习作业。完成任务的轻松感,加上刚才那点微小的鼓励,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些。

      教室里很快充满了喧闹声。我合上书本,站起身,想出去透透气,暂时逃离这狭小空间的嘈杂。

      刚走出教室后门,来到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一个身影就挡在了面前。

      是个戴着黑框眼镜、梳着利落马尾的女生,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我认得她,是政治课代表,杨安安。她学习成绩很好,平时在班里属于那种埋头学习、不太参与是非的类型,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清晰的、公事公办的意味。

      “肖槐安。”她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直奔主题,“你的政治作业呢?上周五布置的,今天早上该交了。我刚收作业,没看到你的。”

      政治作业?

      我脑子里迅速搜索原主的记忆。上周五……原主因为胃痛和持续的情绪低落,似乎请了假?不对,好像是因为……之前休学落下课程,有些作业要求不清楚?记忆有些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完全忘记了还有政治作业这回事!

      心跳,毫无预兆地猛然加快了!

      不是紧张,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这具身体本能的恐慌。像是一根看不见的弦,被猝然拨动,发出尖锐的震颤,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感伴随着心脏疯狂的、失控的擂鼓声,猛地袭来!

      休学……落下的课程……无法完成的作业……被质问……被指责……原主记忆深处,那些因为学业压力、因为无法跟上进度而引发的焦虑、恐慌、乃至躯体反应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脆弱的平静

      “我……”我想开口解释,声音却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眼前开始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走廊的灯光和杨安安清晰的面容都开始旋转、模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可怕,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杨安安似乎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皱起眉,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和警惕:“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无法回答。我只想立刻逃离这里,逃离那道清晰的、代表着“未完成”和“不合格”的视线。我踉跄着转身,几乎是撞开了教室的后门,在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的座位,然后,猛地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

      大口大口的、贪婪却无效的呼吸。空气仿佛变得稀薄,无论怎么努力吸入,都无法缓解胸腔里那股濒临爆炸的闷痛和缺氧感。手指冰凉,微微痉挛,紧紧抓住桌沿,指尖用力到泛白。胃部也传来熟悉的、绞紧的疼痛,与心脏的狂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全方位的、令人崩溃的生理折磨。

      耳边传来同学们的窃窃私语,有好奇,有不解,或许也有漠然。但我什么都听不清了,感官被剧烈的生理反应完全占据。

      “肖槐安?肖槐安你怎么了?”似乎有人在我旁边说话,声音遥远而模糊。是吴泽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慌。

      但我无法回应。我只能像一条搁浅的鱼,徒劳地张合着嘴,试图汲取一点点氧气,对抗那灭顶般的窒息和恐慌。

      混乱中,不知是谁叫来了班主任王荣丰。

      王老师快步走进教室,看到我趴在桌上、浑身颤抖、呼吸急促的样子,脸色也变了。他是个四十多岁、面相有些严肃但负责的男老师,此刻眉头紧紧皱起,蹲下身,试图安抚我:“肖槐安?能听到我说话吗?哪里不舒服?”

      我勉强抬起一点头,视野里是他模糊而焦急的脸,还有周围一圈晃动的人影。我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气音:“……心……跳……快……难受……”

      王老师当机立断,对旁边的学生喊道:“快去办公室叫校医!不,直接打120!”

      他又转向我,尽量放柔声音:“别怕,老师在这儿。你坚持一下。”然后,他迅速拿出手机,翻找通讯录,一边拨号一边说:“我联系你家长。”

      电话似乎很快接通了。

      “喂?是肖槐安的奶奶吗?我是她班主任王老师。对,肖槐安在学校突然身体很不舒服,心跳特别快,呼吸也困难……对,我们准备送医院……您能马上过来吗?……”

      后面的话,我渐渐听不清了。剧烈的生理反应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疲惫,像潮水般淹没了我。意识在窒息般的痛苦和嘈杂的人声中浮沉,最终滑向一片黑暗。

      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我感觉到自己在移动。身下是柔软的垫子,鼻尖是消毒水和某种老旧织物的混合气味。耳边是奶奶李丹妮带着哽咽和焦急的、不断安抚的声音:“囡囡,没事了,没事了,奶奶在,我们回家,不去医院,咱们不去医院……”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能看到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旧街区景象。我躺在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上,头枕在奶奶的腿上。奶奶布满皱纹的手,正一遍遍、轻柔地抚摸着我的额头和头发,掌心粗糙而温暖。

      “奶奶……”我发出微弱的声音。

      “哎,哎,奶奶在。”奶奶立刻回应,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感觉好点没?心还慌吗?”

      我感受了一下。胸口那种要爆炸般的闷痛和窒息感已经减轻了许多,但心脏依旧跳得很快,浑身虚脱无力,胃部的隐痛也还在。更强烈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后怕。

      “好……一点……”我艰难地说,“不去……医院……”

      “好好好,不去医院,咱们回家,回老房子。”奶奶连声答应,语气里满是心疼和妥协,“囡囡不怕,咱回家休息。”

      出租车在一个看起来更老旧、但透着烟火气的小区门口停下。奶奶付了钱,小心地搀扶着我下车。我的腿还是软的,几乎大半重量都靠在奶奶单薄却坚定的肩膀上。

      这就是奶奶住的“老房子”。一栋只有六层高的砖混结构楼房,墙壁斑驳,楼道昏暗。奶奶家在二楼,有一个小小的、用铁栅栏围起来的独立前院,里面种着几盆蔫头耷脑的月季和一些小葱、蒜苗。

      奶奶扶着我穿过前院,打开那扇刷着绿漆、掉漆严重的木门。屋里光线不太好,但收拾得很干净,家具都是老式的,泛着时光温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阳光晒过的被褥的味道。

      她没有让我在客厅停留,而是直接扶着我,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来到了屋后的一个小小后院。这里更安静,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桂,槐花树,虽然还没到开花季节,树下摆着一张竹制的躺椅。后院还连着一个小小的、同样老旧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后来搭建的,但窗户明亮,里面收拾得整洁温馨,一张铺着干净碎花床单的单人床靠墙放着。

      “来,囡囡,躺这儿。”奶奶将我扶到那张床上,帮我脱掉鞋子和外套,盖好被子,“这儿安静,空气好,你好好睡一觉。奶奶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虚弱地点点头,躺了下来。身下的床铺柔软,带着阳光和皂角的清香,是记忆中属于“家”的、安心的味道。后院的窗户开着,微风带着草木的气息拂进来,轻轻吹动薄薄的窗帘。

      心脏依旧跳得有些快,呼吸也还没完全平稳。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医院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器械、嘈杂的人声,还有那种彻底失去对身体控制权的恐慌感,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

      我极其、极其不想去医院。那个地方,总能勾起一些更糟糕的、属于宿主更久远记忆的碎片。

      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幸好奶奶帮我带出来了),插上耳机,点开音乐软件,找到那首循环了无数遍的《不再见面》。熟悉的、带着电子节拍和空灵男声的旋律流淌进耳膜,像一层温柔的屏障,逐渐隔绝了外界和内心的杂音,也平复着依旧紊乱的心率和呼吸。

      在音乐声中,那灭顶般的恐慌和窒息感,终于一点点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全身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疲惫。

      我甚至没来得及摘掉耳机,就再次沉入了黑暗的、无梦的睡眠。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没有闹钟,没有打扰,只有窗外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和后院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当我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洒满了午后慵懒的、金黄色的阳光。我侧过头,首先看到的,不是奶奶,而是飘在床边小桌子上的大团。

      它正用两只小圆手,笨拙地抱着一个铁皮盒子,盒盖开着,里面是炒好的、油亮亮的葵花籽。而奶奶李丹妮,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也抓着一小把瓜子,一边慢慢地嗑着,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大团那努力想模仿人类嗑瓜子却总是把瓜子仁漏掉的蠢萌样子。

      大团透明的身体里,能看到几颗完整的瓜子在滚动,还有它“咀嚼”时身体颜色细微的变化。它似乎乐此不疲,玩得很开心。

      奶奶也完全没有对家里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会飘、会吃、颜色还会变的“怪东西”表现出任何恐惧或排斥,反而像是接纳了一个新奇又可爱的宠物,眼神慈祥。

      这画面……温暖得有些不真实。

      我默默地看着,心里那根因为上午的突发事件而始终紧绷的弦,似乎又被这日常而温馨的一幕,轻轻地抚平了些许。

      我没有立刻出声,只是又往柔软的被窝里缩了缩,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让身体和情绪都得到最后的缓释。

      直到奶奶发现我醒了。

      “囡囡醒啦?”她放下手里的瓜子,探过身来,用手背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还好,没发烧。感觉怎么样?心还慌吗?饿不饿?”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多了……有点饿。”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奶奶熬了小米粥,还蒸了你爱吃的鸡蛋羹,一直温着呢!这就给你端来。”

      她起身去了前屋。大团也放下瓜子盒,飘到我枕头边,用身体蹭了蹭我的脸颊,童音里带着关切:“宿主,你吓死我了!突然就倒下了……”

      “没事了。”我轻声说,抬手摸了摸它冰凉Q弹的身体,“只是……有点应激。”

      奶奶很快端着托盘回来了。黄澄澄的小米粥,嫩滑的鸡蛋羹,还有一小碟自家腌的脆萝卜。简单,却充满了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坐起身,小口小口地吃着。温热清淡的食物滑入胃中,驱散了最后一点寒意和虚浮感。奶奶就坐在旁边,看着我吃,不时叮嘱慢点。

      吃完饭后,我感觉体力恢复了大半。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学校那边……

      “奶奶,我想回学校那边……的房子。”我斟酌着开口。老房子虽好,但毕竟离学校远,而且,那里有太多属于“萧竹川”过去的记忆痕迹,而我需要的是“肖槐安”可以掌控的空间。

      奶奶愣了一下,眼神里有些担忧和不舍,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好,你那个小窝收拾得挺干净,安静。不过,一个人住真的可以吗?要不奶奶过去陪你几天?”

      “不用了,奶奶。”我摇摇头,“我自己可以的。您在这儿住惯了,过去也不方便。”

      奶奶叹了口气,没再坚持,只是反复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有事一定要打电话。

      我换回自己的衣服,将书包收拾好。大团自觉地钻了进去。奶奶一直把我送到小区门口,看着我叫了出租车,车开远了,还站在原地挥手。

      回到那个暂时属于我的、洁白的“堡垒”,锁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我才真正地、彻底地放松下来。

      环顾这个被我亲手改造过的空间,一种安定的力量慢慢回流。我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暖黄的光晕照亮一小片区域。

      我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来记录、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我想起了那个爆火的短视频账号,想起了原主那些藏在备忘录里的歌词,想起了自己对音乐那一点点懵懂的、被意外激发的兴趣。

      打开那个旧平板,连上网络。账号后台的消息提示依旧在疯狂跳动,但我没有点开。我点开了录音功能。

      这一次,我没有清唱。我找到了一个简单的、免费的钢琴伴奏模板,节奏舒缓而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原主那些破碎的句子,混合着我自己这些时日看到、感受到的关于“外貌”、“价值”、“不被选择的深情”的种种思绪。词句在旋律的牵引下,重新组合,生长,变得完整。

      戴上耳机,将麦克风调整到合适的距离。

      我开口,声音比上次平稳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种冷调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却偏偏字字句句都戳中要害。

      “是不是只要我变好看,你的目光就会为我转弯?
      我练习微笑的弧度,藏起眼泪的咸,
      连呼吸都计算,怕打扰你的时间。
      我比她温柔,懂你孩子气的倔强,
      熬夜陪你聊到天亮,话题都是我圆场。
      可她只需要一个表情,你就主动投降,
      原来爱情不讲道理,只讲眼缘的重量……”

      歌词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剖开某种普遍存在却又难以言说的情感困境。不是激烈的控诉,而是冷静的、带着自嘲的剖析。

      “为什么我输给一场视觉的审判?
      明明我的灵魂早为你烧成灰烬。
      你找别人代写敷衍,我却写长信,
      用不擅长的可爱,赌一次回音。
      酒精是谎言的同谋,骗自己醉了你就会回头。
      梦里全是你的背影,醒来连枕头都嘲笑我失守……”

      录制过程很顺利,几乎是一气呵成。唱到那句“如果漂亮是唯一的通行证,我宁愿拆掉肋骨,重塑成你要的风景”时,我甚至感觉到喉咙微微发紧。最后,声音归于一片沉寂的无奈:“删了聊天记录,却删不掉输入法记忆… 你教会的梗,现在用来说再见。原来深情只是干扰项,礼貌退场才算懂事一场。连嫉妒都显得荒唐—— 她连缺点都是你眼里的光。最后一口酒敬给幻想,从此你的安康,与我无关。”

      录制完毕。我简单地用软件做了降噪处理,配上我之前在老房子后院用手机随手拍的一段视频——阳光透过槐花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光影,微风拂过空荡荡的竹躺椅,安静,寂寥,又带着一点点旧时光的温柔。

      视频中的我,没有露脸,只有一个穿着朴素校服、坐在窗边书写背影的短暂镜头,以及最后几秒,我转过半边脸,对着镜头外平淡一瞥的侧影。短发,黑框眼镜,一张在人群中绝不会被多看一眼的、平平无奇甚至带着冷淡厌世感的脸。

      标题,我打上了歌词的核心质问:《如果漂亮是唯一答案》。

      文案,只放了完整的歌词。

      检查了一遍,点击发布。

      然后,我关掉了平板,也关掉了手机的网络。像完成了一场重要的仪式,也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水流冲掉疲惫,也冲淡了录制时沉浸的情绪。换上干净的睡衣,我把自己塞进被窝。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不是短视频平台的,是来自班主任王荣丰。

      “肖槐安同学,今天的事别太担心,身体最重要。这周你就在家好好休息,落下的课程不用担心。吴泽同学主动提出帮你记录课堂笔记和重点。另外,考虑到你的情况,学校决定这周五下午给你放半天假,吴泽同学会利用这个时间,去你家帮你补习一下这周落下的知识。希望你早日康复,调整好状态。”

      吴泽……主动帮我记笔记?还要来家里补习?

      我看着这条信息,心里五味杂陈。有对老师关心的感谢,也有对吴泽这份沉默而笨拙的关切的微微触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安排、被关注的不适感。尤其是“来家里”这几个字。

      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回复:“谢谢王老师,我会努力调整,尽快恢复的。”

      发送。

      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床头。我关掉台灯,房间里陷入一片柔软的黑暗。

      身体依旧疲惫,但心里却好像轻松了一些。像是终于把某些积压的东西,通过歌词,倾倒了出去。

      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微弱的光带。

      肖槐安的路,依旧充满意外和挑战。但至少今夜,在这个只属于她的白色堡垒里,她可以暂时卸下所有伪装和负担,安然入睡。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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