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一眼》楠囡淮潇

1、霜降

　　“深秋，拖曳着思念，漫步在掌心的某一处纹路之间。
　　不稳定的冷空气游走在我单薄的衣袖中，短暂地放空自己，我的眼前是无法聚焦的世界。

　　漫无目的地走在无人的小路，夏天祭祀自己后换来的秋，我只感觉凄凉，苦涩。

　　我习惯性比他人慢一步，不管是对气温转换的敏锐度还是对生命中的很多，譬如该大笑的时候我没能尽情地嘶喊，该哭泣的时候我没能畅快地哀嚎。

　　直到此刻我踩到了片干脆枯黄的叶，听脚下传来细微声响的那一刹那，像是一场地震惊醒了沉寂的我。直到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我习惯性的慢一步给自己留下了太多难题。

　　比如取舍，比如遗忘，比如存在于二者间无法割断的思念，这都是极其漫长且沉重的课题。
　　慢一步让我活得太拧巴，内心所想的永远与说出来的不符，所以我在龃晤中错过了太多我不想错过的人。

　　随着秋风轻起，一片片凋落的叶是思念的具象化，独自堆砌成一个季节。

　　　当枯叶铺满整个城市时，不要问我为何这样感怀，要问我在思念着谁。”

　　右手执笔，左手扶案，抬头外望。窗户外的雨点啪啦啪啦的落在梧桐树上，冷风从外面吹进房间，陈序不由的缩了一下身子。在给最后的段落画上句号后，就把这个她三年的故事又藏进了早已生锈多年的铁盒里，冰凉的触感传入指腹。

　　楼下传来喧闹，陈序想起来了，今天是她后妈的小女儿生日。陈序抬手看了眼，七点二十六。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推开房门，感觉那些闲杂碎语的声音又重了一倍，很吵。她从卫衣里掏出耳机，刚按下播放键立刻就有个矫揉造作又带着点嘶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呀，你怎么也不下楼吃个蛋糕，祝个生日快乐什么的。”现在这个指着陈序鼻子就开骂的人是陈序的姨妈，当然，这是那边的亲戚，陈序自然不喜欢她。

　　“好歹是你妹妹，也要送礼物吧，不送礼物说句话总会张嘴吧。”姨妈眼神意味不明的，像条毒蛇一样在陈序身上盘旋着，“不是我说你这性子随着谁啊，如果是前面那个女人，现在不改，以后可能就报复社会了。”

　　陈序一直低头不语，把玩着手上的红绳，姨妈看自己说的话没有起到作用，转身就走了，走之前还暗暗的骂了一句。
　　陈序全都听见了，换作以前可能她们已经吵起来了，但今天不一样，并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名义上的妹妹过生日。

　　陈序下了楼，从一堆酒蒙子的声旁穿梭，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又被不知道哪一方亲戚拦下。陈序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还是好言好语的给人家送回了酒桌上。
　　白鞋踩在浅浅的水坑上，溅起的水花把裤脚染深了一个度，陈序走进便利店买了点东西随意的将晚饭糊弄过去了。

　　刚走出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是RAISON的香烟，陈序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她挪不开视线了。
　　她看到了一个几乎跟七年前一模一样的身影，甚至是行为举止都丝毫没有变化。

　　在路边，香烟被点燃的火星突然变得无比耀眼，在微弱的火光下照出一张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但脸是好看的，眉毛的曲线就像艺术家的经典之作一样，下颚线也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就是一个生的这么好看的人，让陈序心里一阵酸酸的。

　　陈序向那个男人走进，男人也好似注意到了她，抬眼的瞬间有一丝藏不住的惊讶和困惑，但他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
　　“祁…祁识檐……”陈序望着眼前的人，一股暖流从脸上划过。她想伸手去触碰他，却被男人躲开了。
　　“小姐，乱摸别人是不礼貌的哦。”祁识檐笑的很好看，但就是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像一潭死水，又像一望无际的天空。
　　陈序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去年吧。”
　　“那你怎么不跟我联系？”
　　“没空。”
　　“那你着一年住在哪里的？”
　　“有地方。”
　　“为什么不…不来找我？”
　　“你是谁。”
　　陈序顿住了。她没想到祁识檐会这么说。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祁识檐笑的又带着歉意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并不认识你，都是我乱说的。”
　　“你找错人了。”
　　陈序彻底蒙了，呆滞了好久，回忆了好多以前的事。回过神来之后他就只给她留了个背影。
　　她追了上去，眼睛已经变成了一颗从水里捞出来的玻璃珠了。
　　陈序从前面拦住祁识檐。“祁识檐你别装啊，就是你，铁塔猫的香烟，我知道你喜欢的。”
　　祁识檐没说话。
　　“五年前你做的那些事，你自己忘的掉我忘不掉。”陈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串珠，无止境的往下掉，祁识檐就这么看着她。
　　“祁识檐…”
　　“是不是我在聪明一点，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祁识檐手指间夹的香烟已经快燃尽了。像那个快被吞没的盛夏，只剩下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