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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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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远处城门一点一点清晰,几把火光在城楼上燃烧,守城士兵时不时投来眺望的目光。
谢顾松的马车徐徐前进,穿过最后一片树叶后青海紧绷的呼吸总算放松下来。他勒住缰绳,把速度放缓。
正在这时,周围冷不防蹿出几个身穿夜行衣的刺客,将马儿吓到。受惊的马儿抬起前肢,仰天长嘶,力气大到差一点挣脱缰绳。
刺客行动灵敏,眨眼间把马车围住。
但此时的青海无瑕顾及他们,失控的马已经踏着凌乱的脚步开始横冲直撞。
剧烈的颠簸险些将车里的人颠出去,时清皱着眉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人还没站稳,一道泛着寒光的刀刃穿破车窗,停在他鼻尖仅半指之隔的地方。
这还没结束,紧接着刀刃当着他的面打横。
时清暗道不好,边低头俯身边冲谢顾松的方向大喊小心,结果发现谢顾松人早已不见。
紧接着,刀刃一路朝后方滑动,所到之处皆断成两截。
车子依旧摇晃颠簸,不过比先前好了不少。
谢顾松来到青海旁边,不由分说地抓过缰绳,手中猛一用劲,毫无防备的马儿当即仰起前肢,被牵制在半空无法动弹。
可同时,包围马车的刺客见到谢顾松本人,立马放弃围攻车厢,转而换成车头。
几道剑光一同袭来,几乎晃花了青海与谢顾松的眼睛。
二人一面躲避夹击一面控制马匹,竟不知不觉间重新回到树林。
“他们是你兄长派来的?”风中,青海大声问谢顾松,他所能想到的只有谢顾松的兄长。
谢顾松匆匆回头看了眼,发现刺客紧追不舍,“对!”
眼看着马车越跑越快,越走越深。青海一把夺过谢顾松手中缰绳,一拽绳子将方向转到左边,“我们不能原路返回。”
面前光景急速变换,受到惊吓的马儿不顾大树遮挡一路狂奔,导致整个马车形同散架般疯狂摇晃。
“爷,您受伤没?”时清在里面问着,掀开帘子想出来。
青海见了,想也没想强行把他按了回去,“他没事,劳烦阁下照顾谢忱。”
“……”时清没料到青海会来这一下,一时间把他整懵了。
而后,谢顾松的声音紧跟着过来:“便依小道士所言。”
还能怎么办?尽管时清心中焦急,也只得老老实实保全谢忱性命。
外面,锲而不舍的刺客一路追随,他们似乎有备而来,见刀剑伤不到谢顾松,便掏出弓箭。
那箭势如破竹,“铮”地一声插在车厢边缘,紧接着又是几发箭矢。
担忧这些箭锋利到穿进车里,青海立即抽出赤泽。
赤泽受召出鞘,尽职尽责地在后面砍掉所有射过来的箭矢,甚至拦在中间挡了去路。
马车越走越远,几名刺客眼见追不上,便想将气撒到赤泽身上,岂料赤泽早已跟随马车跑远。
赤泽利落归鞘,消失在青海眼前。
谢顾松又回头看去,已然没有刺客身影。他收起视线,沉默地盯着青海。
忽然被他注视,青海莫名紧张起来,于是局促地抬头看天,却意外想起此时该是祸斗出来的时辰。
青海以为祸斗会出来,等了片刻不见谢顾松有任何反常。
“你方才的剑,便是仙剑?”谢顾松松开缰绳,全部交给青海管理。
“……嗯。”青海迟疑点头。
“仙剑果然不一样,如此一来,寻常刀剑更不入我眼。”谢顾松说着,摇了摇头,似有叹息。
青海一时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公子何出此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谢顾松说,“倘若我有仙剑傍身,便不至于苦恼,每日也无需忧心兄长的死士骚扰。”
听完他这番话,青海想不出安慰的话语。因为自己也时常与妖怪交手,日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只不过他与谢顾松的情况,还是有点不同。
“好了,既然甩开那堆人了,我们找个地方歇脚吧。”谢顾松伸直腰背,回身敲了敲车框。
很快,时清从里面出来,接管了青海的位置。
谢顾松和青海一前一后进去了。
马车短暂地走了一段路,随后停到离城门稍远些的林子里。时清勒住缰绳,跳下车将马儿带到树下。
“爷,这处偏僻无光,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拴好绳子,时清立即掏出小板凳放好,接着对谢顾松说道。
不多时,谢顾松第一个出来,然后是谢忱和青海。
他们寻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地歇息,白日赶路带来的疲惫,加上刚才的追击,几人早已没了力气。
“师父,我们还会有危险吗?”谢忱手里抓着青海,眼睛到处张望,总担心林子里再跳出几个人。
青海抚摸他的头发,“有师父在,无须担心。”
“师父,我要学武功,将来保护您。”谢忱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漂亮极了。
一侧的谢顾松听见,哼笑出声,“小不点,你先想想怎么保护自己,你师父用不着你担心。”
谢忱被泼了一头冷水,顿时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青海,闷声问道:“师父,您几时教忱儿习武?”
“进了城我便教你。”青海笑笑,拉起他的手挪到另一边准备休息。
这边谢顾松将时清派走,随后卸下折扇,低头挑了处还算合心意的地方躺下。
头顶月光凛冽,颗颗如石头大小的星星闪烁光辉,与他小时候同母亲看到的一模一样。
身边掀起温柔的微风,竟意外地令自己感到鼻尖发酸,心跟着揪起。
夜下,再无睡意。
谢顾松缓缓起身,将折扇揣上后走去林子深处。
迎面的风带着几缕清爽,适时缓解了他鼻尖萦绕的酸意,以及微微发红的眼眶。
“晏殊——晏殊——”
行走间,谢顾松恍惚听见母亲的呼唤,他急忙停下脚,屏息聆听。
“晏殊——快来娘亲这,你父皇今日要大办喜宴。”
这次谢顾松没听错,果真是母亲江良娣的声音。他往前挪动几步,声音又一次传来。
“娘亲,是何喜事竟要父皇亲自出马?”奶声奶气的嗓音发出好奇的疑惑。
这次江良娣的声音透露几分苦涩,“晏殊,你可想要新的姨娘?”
“娘亲……”小晏殊犹豫了,语气略带哭腔,“娘亲,明日……新姨娘便要进宫了吗?”
“嗯,明日晏殊要听话,待吉时一过便自己去见过新姨娘,知道吗?”江良娣说话时咳嗽了几声。
“娘亲不去吗?”
小晏殊问完,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谢顾松听出来了,听出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他咬紧唇,脑海忽地闪过来时路上遇见的红喜白丧,竟觉得嘲讽。
那场景居然与十几年前重合,而震耳欲聋的唢呐仿佛特意吹给自己听的。
望着头顶圆润的月亮,谢顾松忽觉喉口哽咽,多年积压的委屈急切地需要发泄口。
但在最后一秒,他将所有情绪尽数咽了下去。
时候还未到,大局仍摇摆不定,作为皇子,不能表现的懦弱。
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走了几圈,眼看天将亮起,谢顾松连忙打道回府。
回到昨夜临时歇脚的地方,远远地谢顾松便看见时清坚硬的后背和染血的袍角。
“何时回来的?”他上前,用折扇敲了下时清的肩背,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鼻间,“全部解决了?”
时清看清来人,随即单膝半跪,“回禀爷,已完成了您的交代。”
谢顾松点头,算作回应,紧接着抬眸看了眼天色。
“我们,离京城还有多远?”
“回禀爷,我们还未走完一半。”
谢顾松闻言,皱了皱眉,“太慢,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说着,他回头看到抱着谢忱熟睡的青海,又道:“把他们叫醒,继续赶路。”
“是。”
时清领命,回身不客气地把那两人拍醒。
初升的太阳将将冒出尖,清灰的晨雾还未来得及褪去,一切的一切仍在沉睡中。
谢忱迷迷糊糊抱紧青海,时不时揉揉惺忪的双眼。
青海受到动静便醒来了,他把谢忱抱进马车,放置在谢顾松的软榻上,导致谢顾松后面上来只得重新找地方。
他左右看了圈,不太习惯坐在车门两侧,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走去青海对面。
载着他们四人,马车吱扭吱扭重新踏上归途。透过偶尔飘起的车帘,谢顾松唤了时清一声,“去城里找辆新马车。”
时清在外面应完,车头当即调转了方向,速度随之加快。
谢顾松收回视线,正与对面的青海撞上。他轻轻笑了一声,回身将窗帘拉起,令高升的阳光照进来。
“你想问什么?”等不来青海的问题,谢顾松便主动开口。
青海想了很久,才开口:“你在宫中的亲信有多少人?”
谢顾松眸中划过微微的差异,悄悄攥紧手中扇子,“不多,你不是对我的事不感兴趣吗,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既然承了你的照顾——”
“有如此想法就是极好的,”谢顾松打断了青海的话,笑得得意,“是不是觉得我还不错?试问哪个贵人能同我一样,好吃好喝的招待你。既然你想清楚了,后面的话便好说了。”
他说着,从扇柄的尾部摘下红色麦穗,递到青海面前。
“拿好。”
青海不明所以,从他手里接过麦穗。
小小的麦穗本来绑在折扇上面,现在转交到了自己手中。青海细细看着,却瞧不出有什么机关或是寓意。
“这个……”他困惑抬头,见到谢顾松已将脑袋扭向窗外。
“那是我阿娘赠予我的物件。”
轻轻的声音里夹杂几分青海看不懂的情感,但感觉格外熟悉。
谢顾松并没有看他,双眼没有聚点,只是随着马车移动而变化风景。
“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青海不敢要,把麦穗重新递回去。
这时,车子从一颗石子上碾过,带起短暂的颠簸。青海的目光自始至终在谢顾松身上,因此看到对方眸中飞快闪过的暗涌。
“你收着吧,”谢顾松将头收回来,视线在青海脸上停留几秒,而后落到麦穗上面,“这是我阿娘交代的遗言,我不过是为她了却心愿。”
“她……”青海更加不解了,试探性地开口,“认识我?”
结果是谢顾松否定的回答,“我阿娘一介俗人,怎可能认识驭龙术者,不过是江湖骗子诓了她,非说她能遇见神仙。可惜,终此一生我阿娘也未遇见神仙,她便将这心愿放在我身上了。”
说着说着,谢顾松猛地停住,盯着青海看了半晌。直看得青海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