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行》倚灯明

13、第13章

　　后半日城门口一点动静都无，入夜，微玉猜到城里变故就在此时，果不其然，听见虫鸣声没多久，就有人来请含嫣入前院，华丽丽的衣裳首饰，素月清冷，一行人随行伺候，腰间别着匕首，微玉变作蝴蝶落在鬓边，同她耳语：“小心一些，我陪着你。”

　　一路火把照夜，守卫全部换了一群人，越走，风越静，人越多。
　　眼前豁然开朗，所见应该是各色面庞，骄傲的，盛气凌人的，点头哈腰猥琐侍人的，敌我混在一起，一时半刻分不清谁与谁。

　　然而并非，先入眼的是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悬在“正大光明”牌匾之下，地上浓血流了一滩，还没碰上正敌，含嫣腿就一软，差点摔在旁边士兵身上。

　　悬在门上的那张脸她自然认得，就是将自己从会云楼接出来，用以讨好贼军的那位贼眉鼠眼大人，剩下一截身子歪在门框边上，脖子汩汩出血。

　　沾血的大刀提在一重甲士兵手中，暗色盔甲银光流转，只余一双眼睛在外。

　　目露凶光，一眼扫过来微玉觉得四周阴风阵阵，此处似乎与地府无异。

　　旁边还站了几位熟人，每日出入府衙的大小官员皆站在面前，脖子上架着刀，被紧紧控制着。
　　首座上是个胡子拉碴，眼神凌厉的将军，看样子就是所谓的贼军首领，起于乡野，征战西北，一路杀到近前，一行一动霸气侧漏，气势非凡。

　　只是眼前这么多人，他为何要杀一个拼命讨好自己的人？

　　奉上的箱子里装满金银珠宝，将军看也不看，自含嫣出现，视线就一直锁在她身上，一步一移，直到眼前，唇角忽然掀起笑，举臂一挥，喝道：“怎么没有酒？上酒来，今夜我好与诸位好好喝一顿！”

　　等人抬一坛好酒到面前，押解官员的士兵抬刀后退，一行人不敢行动，低着脑袋听候发落。

　　依旧有不服的，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一刀枭首。

　　血溅在衣服上，含嫣愣了神，后知后觉伸手抚摸，黏腻的血迹粘在食指上，还温热着。

　　滚落在地的头颅最后紧紧盯着她，血泪涟涟，不知所诉。

　　“……”

　　含嫣倒抽一口气，恍惚间看见那头颅上的面容是自己，颤抖着双手想要走近，却被横刀拦住，将军大笑一声，朝她招手：“美人为何不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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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血迹用力抹在手心，含嫣嘴角勾着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到将军身边坐下，替他斟酒，场上无人敢说话，府外火光冲天，四面八方传来呼喊啼哭声，口哨声一阵响过一阵。

　　腥味这样弥漫在周身，将军并不碰她，而是对着坐在竹椅上病秧子笑。

　　院里凡是行为有异常的，首座一个眼神扫过去，胳膊一挥身首分家，偏偏这个病秧子皇子死死瞪着他却依旧没事。

　　重伤才醒，一睁眼府衙翻天覆地换了主人，因为是皇室血脉，才留一口气活着，含嫣端酒杯的手微抖，抬头打量过去，素昧谋面的公子冷冷扫她一眼，转过头去不愿开口说话。

　　将军问：“殿下为何这副模样？莫非是不服本王，不给本王面子——”

　　“王？嗤——”

　　微玉没料到那所谓懦弱窝囊的废物皇子此刻竟然有胆翻白眼，传言似乎并不可信，是真是假需要她亲自验证才是。

　　“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殿下可以直说，何必藏着掖着？本王是个粗人，从乡野中发家，没读过几年书，更不是锦衣玉食养着长大的，猜不透你们读书人的心事和道理。有什么话直说罢，若有所求，本王会尽量满足你。”

　　“……”

　　话落只听到一声冷笑，病弱公子抬起头眯眼望着他，苍白的嘴唇翕动，道：“习沭唯一所求，便是恶贼尽灭，像你这样罪大恶极之人，不过今日风光，等朝廷援军赶到，必斩你头颅于马下，悬尸城门，供天下人唾弃！”

　　左右都是一个死字，在微玉看来，他不过是死到临头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将军闻言不怒反笑，握着酒杯悠然靠在椅背上，冲他挑眉问道：“你猜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对我说过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