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白的夜》荆棘里的斑鸠

1、赤白的夜 1

　　前言：年下，警察au，本来只想写个一发完，看来要鼓捣成中篇了，亮光相差七岁。灵感来自我最喜欢一直盼着出第二季的《白夜追凶》。
　　手机的铃声骤然响起，床上蒙着被子在睡觉的人伸出一只手拿过手机，“喂？”
　　“俞队，南郊的湖里又发现碎尸！”
　　俞亮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什么？在哪里？”
　　“南郊的人工湖，我把定位发给你。”
　　“好，我马上到。”
　　俞亮赶到现场，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线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群众，都伸着头往下面的河滩上看。
　　助手小李见俞亮从车上下来，赶紧迎上去，“俞队，你来了！”
　　小李替俞亮扒开围观的群众，“大家让一让，警察办案。”
　　俞亮拉高警戒线，两人越过台阶往下走，“什么情况，你大体说一下。”
　　“今天上午六点左右，一个经常在这一带早钓的大爷发现的，鱼钩甩下去拉了上来，一个塑料袋，黑色的，裹了好几层，打开一看，吓得腿都软了。”
　　“现场勘验完了吗？”
　　“正在堪，法医也来了。”
　　俞亮继续往下走，小李突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俞队，有个事儿穆队让我先给你说一声：上面把时光找来了，协助你的工作！”
　　“时光？协助我的工作？什么意思？”
　　小李看着俞亮拧得紧紧的眉头，心虚地摸摸鼻子，“我听穆队说是方局的意思。”
　　俞亮抿嘴不再说话，“先下去看看。”
　　两个人走到河滩上，法医何嘉嘉已经取完样，照完相，见他来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这是第四个了，碎尸的手法完全一样。”
　　“你的意思是，这和前面三个案子是同一个人作案？”
　　“我只能从我法医的角度来下结论，从碎尸的手法来看，应该是同一个人。”
　　俞亮倒吸一口冷气，方圆市从去年八月起连续出现了恶性杀人碎尸案，犯罪分子作案手段极其残忍，而且非常狡猾，至今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凶手的有效信息，连分解的尸块都是被煮过了才被抛掉。受害者的社会关系没有任何交叉点，也没有共同特点，性别、年龄、体貌特征完全没有共同之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一个反社会人格型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
　　俞亮对何嘉嘉点点头，看一眼蹲在那里扒拉水边长得茂密的水菖蒲的人，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时光。
　　方圆市干刑侦这一块的，没有人不知道时光的名字，方圆市公安局近十年破获过的重大刑事案件或多或少都与时光有关，不是他负责的也是他协助的。这个人标准的草根出身，警校毕业进了公安队伍，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市公安局原来的刑侦队重案组组长褚嬴看中，把他从派出所的片儿警提调到了市局刑侦队做了自己的徒弟，手把手教他办案。
　　褚嬴是方圆公安系统的传奇，干了三十多年警察，破获的重大刑事案件几百起，经他的手送上审判席的犯罪分子不计其数。
　　时光在褚嬴的悉心培养下很快在刑侦工作中脱颖而出，十五年前褚嬴调动到了省公安厅，时光留在了方圆接过了师父手中市公安局刑侦队重案组组长的职务，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十二年，直到三年前。
　　俞亮十年前从公安大学毕业分到方圆市工作，从最基层的派出所片儿警干起，后来到了分局刑侦队，刚入行时他就听过褚嬴和时光师徒的名头，方圆的公安系统到处都是褚嬴和时光的传说，那时褚嬴已经调去了省公安厅，俞亮耳闻时光是怎么破获几个疑难大案的，内心那种警察特有的慕强本能被时光唤起，俞亮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成为和时光并肩作战的战友。
　　然而，没能等俞亮实现这个愿望，时光突然宣布辞去方圆市公安局刑侦队重案组组长的职务，自己申请调到了郊区的一个派出所资料室搞内勤去了。
　　很多人都说时光突然离开是因为他的老师褚嬴。
　　褚嬴三年前突然被宣布暂时中断手里的所有工作接受组织的调查，然而，还没等到调查出结果，褚嬴突然在省会杭城的一家酒店内坠楼后陷入昏迷，至今未醒，省厅监察室很快给出结论：褚嬴涉嫌充当黑恶势力的保护伞、接受巨额贿赂而畏罪自杀未遂！
　　这个结论一出来，在全省甚至全国公安系统内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公安部还就这个案子专门发了通报以期起到警示的作用。
　　俞亮没有见过时光本人，时光入行时间比他早，年龄也比他大，他只在公安的内网上见到过时光的证件照和穿警服的标准照，对他那有些稚气又表情严肃的样子印象非常深刻。
　　三年前褚嬴出事后，时光离开了市局刑侦大队，而三十岁的俞亮因为出色的办案能力临危受命接任了刑侦队重案组组长一职。初来乍到的时候，还有人质疑他是不是走了捷径才得到这个职位，因为谁都知道俞亮出身于警察世家，父亲俞晓暘是省公安厅副厅长，师兄方绪是方圆市公安局局长。
　　然而，几起重大刑事案件的告破，俞亮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了众人的质疑，渐渐在组里站稳了脚跟，底下一帮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个连环杀人碎尸案从去年首发到今天一共四起（如果今天这起案子最终定论和前面三起是同一个凶手所为的话），直到现在却没有什么重大的突破。
　　今天的这起案子迟早要传出去，被那些营销号在社交媒体上炒作一番，势必会引起全社会的担忧甚至是恐慌。
　　在第三起杀人碎尸案发生后，省公安厅给方圆市公安局下了限期破案的死命令，离上一次作案仅仅隔了不到一个月，可见这个凶手有多么残忍和嚣张。
　　市局成立了以副局长许厚为组长，刑侦队长兼重案组组长俞亮为副组长的专案组，全力侦破这起案件，现在过去快一个月了，案件不仅没有取得任何有效的突破，反而又让这家伙在公安的天罗地网下再次作案——方绪的压力如同巨浪排山倒海！
　　俞亮从时光身边经过，径直走到先抵达现场做勘验的副组长穆清春旁边，“怎么样？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
　　穆清春摇摇头，“没有，和前面三次一样，处理得干干净净。”
　　“发现的是什么？”
　　“皮肤和肌肉组织，还有一只手，这家伙真的刷新了我对‘残忍’两个字的认知！说它是畜生都是对猪狗的侮辱。”
　　“受害人有什么明显的身体特征没有？”
　　“没有，都处理干净了，只能从手掌来判断是一个女性，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手指甲做过美甲。”
　　俞亮转头对何嘉嘉，“提取DNA，对比失踪人口，尽快锁定受害者身份，”又吩咐穆清春，“穆队，通知全市的分局和下面的派出所共同协查，务必尽快找到受害者的其它身体组织。”
　　俞亮这边做着工作安排，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时光的一举一动。
　　他在水菖蒲里摸半天了。
　　周思远凑到俞亮的耳朵边，“那片水草我们早都勘验过了，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在那儿捣鼓半天，不知道干啥。”
　　突然，时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快，铲子。”
　　俞亮从地上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兵工铲走过去递给他，时光回身抬头看了看他，“你就是俞亮俞队？”
　　“是，我是俞亮，有什么重要的发现吗？”
　　“还不知道，挖开来看看就清楚了。”
　　时光说着，操起兵工铲往水下水菖蒲根部的淤泥里挖去，片刻之后，他拉出一个黑色的沾满淤泥的塑料袋。
　　周思远凑了过来，“这是什么？又一包？”
　　时光摇头，“不是，抛尸袋不会是这样。”说着，他打开袋子，从里面掏出发泡纸裹着的东西，打开来看，是一张剪成了碎片的照片，还有一张白纸，纸上画了一个女性的坐姿半卧的裸体素描，脸上没有画出五官。
　　“拼一下，这有可能是受害者的照片。”他沉吟了一会儿，问俞亮到：“俞队，前三起案件抛尸现场没有发现这样的东西吗？”
　　俞亮拧着眉头答到：“没有，我们都认真勘验了现场，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
　　“前三起案子的抛尸现场都是什么地方？”
　　“都是偏僻的区域。”
　　“那现场应该还没有怎么被破坏，是吧？”
　　“应该是。”
　　“前三个受害人的遗体都找全了吗？”
　　“基本上找到了。”
　　“基本上？”
　　“是的，三个受害人的其他身体组织都找到了，唯独少了头顶的一块头皮和头发。我们也正是根据这个共同点判定这是三起案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还有就是他作案的手法。”
　　“那三个受害者身体的其它部位在什么地方找到的，距离被发现的第一抛尸现场有多远？”
　　“不算很远，我们发现每一个受害人被肢解了以后，分成了五份抛尸，我们曾把前三个受害者的尸体的抛尸点做了分析，没找到什么特别有效的信息。”
　　“俞队，你可以跟我一起再把那些抛尸的现场勘察一下吗？”
　　“都这么长时间了，现场都被破坏了，能有什么新的发现？”穆清春翻着白眼嘀咕了一句。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俞亮见他的衣服，裤子上都沾了不少淤泥，便问他要不要先回去换身衣服。
　　“不用了，出现场，哪有那么多讲究。俞队，我只能蹭你的车了，基层派出所的内勤，没有配警车。”
　　“走吧。”
　　让俞亮颇感意外的是，时光并不算很内向，两人驱车前往最近的现场去，刚上车没多久，时光突然开口问他，“老范今天怎么没来出现场？”
　　“老范？”俞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老范是队里的老警员范雨庭。
　　“今天水草根下面埋的那个东西，如果有他在，应该不会被忽略。”
　　“哦，老范他已经不在重案组了，去了治安支队。”
　　时光吃了一惊，转头用复杂的目光望着俞亮，“现在的重案组都有哪些人？”
　　“我、穆清春、周思远、徐栩然、李春树、洪河、沈一朗还有几个这两年局里分下来的公安大学的毕业生。”
　　时光听到洪河沈一朗的名字，心里稍感安慰，他们仨曾经是警校同住一个宿舍的好哥们，后来毕业后各自到了不同的派出所，最后又凭着卓越的能力先后进入市局刑侦队的重案组，一起出生入死，破获了多起重大刑事案件。
　　褚嬴出事后，时光心灰意赖，他也不得不走，他是褚嬴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褚嬴被扣上了“黑恶势力保护伞”的罪名，作为他最亲近的学生，时光也接受了没完没了的调查，他深深地知道，背后那双无形的手就是要搞死褚嬴，还有与褚嬴密切相关的自己，只有远离这纷争涡源，才能先保护好自己。
　　在组织宣布时光同志不存在任何违纪违法行为的调查结果的当天，他申请调离市局重案组，上面立马批准。
　　“洪河沈一朗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他们去邻市走访另一个案子去了。”
　　“他们俩是重案组的老人儿了。”
　　俞亮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是啊，自从你离开重案组，原来的组员要么自动申请调离，要么被上面以各种理由调到了其它部门，就只剩下了洪河和沈一朗。他们也是方绪方局长的坚持才留在重案组的。我那时刚刚接受重案组，手底下几乎没有可用的人，他们两位给了我很多支持。”
　　他突然转头对时光到：“时队，欢迎你回到重案组！”
　　时光对着俞亮一笑，嘴角竟然有两个梨涡，让他整个人突然从刚才的冷漠阴鸷变成乖巧甜蜜的样子，与他方圆市刑侦重案第一人的人设十分不相符。
　　俞亮的心突然“咚”的一声，动静大得耳朵都能听得见。
　　“谢谢，我只是过来帮忙而已，这几起案子的社会影响很大，上面很重视，局里的压力可想而知。我纯粹是看在绪哥的面子上来打点下手而已，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是副组长，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吩咐。”
　　“时队，这怎么行……”
　　时光打断他到：“一切为了破案，我无条件听从组里的安排，还有，别叫我时队了。现在你才是重案组的组长，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俞亮只好答应，“那你也别叫我俞队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时光，你跟方局很熟吗？”
　　“绪哥？是的，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人，除了我师父，就是绪哥了，没有他，呵，也许我时光早就脱下这身警服了。”
　　俞亮犹豫了一下，“方局，他是我师兄。”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父亲是俞晓暘老师，你们是警察世家，很了不起。”
　　俞亮有些诧异他居然还了解自己的出身，时光仿佛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我还在重案组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名字，你在分局破的那几个案子，我都听说了，局里任命你来负责重案组，我觉得是非常正确的决策。”
　　“我刚进入警察队伍参加工作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名字了，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
　　时光笑了，“你多大了？有三十没有？”
　　“我今年三十三了。”
　　“呵，看不出来嘛，我还以为你才二十七八。”
　　俞亮笑笑，“可能我比较注重生活习惯吧，毕竟干警察这一行，又是搞重案，身体素质还是很重要的。不过，我觉得你看起来更年轻！”
　　“我？更年轻！哈哈哈，我都四十了，比你大了整七岁。不过也是，我是跟绪哥一年入行的，我那时才十九岁，他大我好几岁，他公安大学毕业，那会儿方圆的公安系统没几个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跟我一起分到派出所没多久就被调到局里去了，跟了俞晓暘老师。”
　　“没想到你跟我师兄这么熟！”
　　“绪哥这人念旧，他是好人。”
　　俞亮不知道时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壮，仔细看他的表情，似乎这又是一种错觉，“师兄是很好的人，他很照顾我，我入行以来，其实是师兄带我最多，我是他手把手教会做警察的。”
　　两人说着话，俞亮拐上了一条村道，“前面的山上就是第三起案子的第一抛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