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泽方试炼（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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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被合拢的房门发出一声轻响。
庭院里方才还寂静一片的早蝉，忽地就随着这声响儿拖出一道嘶鸣来——就如戏幕落下，唱罢的角儿从台前退到幕后，终于吐出绷紧的一口气。
立在门外的朝昶仍维持着关门的姿势，而脸上乖顺柔弱的“妆彩”却已然褪尽。
他用指腹轻轻擦过脸上还未干透的泪痕，在平静神色里，忽而无声地勾起唇角。
......原来师尊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宗主有着怎样的朦胧情感。
视线虚望向门内，脑海中却是师尊方才那一脸惊诧的模样——
“你想让芃槿仙子去喜欢师兄？”
“师尊风姿盖绝当世，寻常人物又怎能叫倾心师尊之人移情？细数来，也只有宗主有这个可能。”
这理由乍听似是合理，可仔细想来，很容易便揣摩出几分说不出的荒唐。
只是那垂望而来的目光却落进了这道陷阱，被言语牵动着，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神情。
......都没注意到搭扶在他膝头的手，正因隐秘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师尊竟然真的平静地思索着可能性。
那一瞬间，他心底宛若有万千只早蝉鼓震嘶鸣。无数情绪如同藤蔓在盛夏中狂乱生长——它们冲破胸膛，狂喜着缠缚上眼前人的手、腰、和那洁白低垂的脖颈。
他兴奋地快装不下去了。
师尊......师尊好乖。就像迷茫的羔羊乖顺地跟着诱导，走进了思维的窄巷，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别有用心的试探。
当真心慕宗主的人，怎么可能会容忍让另一个女人爱上自己心上人的提议呢？
师尊对莫桓暄不自觉流露出的依赖、在意，那些让他曾彻夜难眠的微妙细节，终于在此刻定了性——
那不过是连师尊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朦胧情感。
而它能有的影响力，也不过是让他在听到这样荒唐的建议时，微微挣扎地咬住唇角罢了。
站在门外的青年几乎克制不住要发出轻笑。湿润的指腹抵到唇边，舌尖舔去了自己的泪液。
咸、苦。
似乎该象征着狼狈与丢脸的眼泪，在舌尖上激起贯通末梢神经的刺激感。他似乎能感受到残留的泪液里带着另一个人手上的余温，仿佛自己正舔舐的，是那只抚摸过他脸颊的指尖。
他现在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恋带有着怎样的占有欲，又能叫人褪出怎样一个陌生的自己。
他方才的伪装、试探和堪称阴暗的心机，都与平日里恪守的君子德行字字相悖。
可那又怎么样？
君子德行不会将师尊拽向他。但示弱会，眼泪会。
师尊的心总是太软，对别人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每每面对袒露脆弱的徒弟，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似乎只能格外怜惜。那手足无措的时刻，好像他想要师尊做什么，师尊都会应允。
那下次是否可以不仅是贴触脸颊？......是否还能再过分一点？
他含在唇间的指尖，被牙齿轻轻咬住，解痒一般厮磨起指腹的软肉。
目光虚落向房内的人影，心底是兴奋又躁动的声音。
不要急。不要急。
***
纪栾还坐在桌旁，看似沉思，实际正在脑海中和028激烈讨论。
“我总还是觉得这有点......”
“有点什么啊？！这么完美的思路你有什么好纠结的？”028很兴奋，“朝昶就是天才好吧？这个思路真的是完美帮你把一切拉回正轨！”
“你就说吧，司芃槿是不是本来就应该喜欢莫桓暄？”
“......那倒的确是。”
“那不就好了！你看，让司芃槿爱上莫桓暄，你不用成婚了，剧情也能回到正轨，皆大欢喜啊。”
“那也不是说让人变心就能让人变心的呀，哪里就那么容易。”纪栾有些犹豫地小声嘟囔。
028实在是不知道他婆婆妈妈的点在哪里。
“你怎么回事？又不想成婚，有解决方案又不想选——”028忽的一惊，“你不会是有点享受抢了男主剧情吧？”
这不算是在穿书者中少见的心态。
作为万年配角一路辅助主角走上光芒万丈的人生之路，许多人在累年的工作里多少会有些心态失衡，当意外享受到主角待遇时，就会格外贪恋这种爽感。
这种心态发展严重后，甚至会让部分穿书者有意引导剧情脱轨，不少任务因此失败。
纪栾知道028是什么意思，无奈地打断他的脑补：“不是。”
“我只是在纠结——你说我不想让司芃槿嫁个不爱她的人，却要因此让她爱上一个修无情道的人——这样替她安排一份注定无望的情感，是不是也有点缺德？”
完了，圣母病。
028心凉小半截。
这比想抢主角风头还要命。
纪栾看着识海里的小光团“啪”得伸出两只光团手固定住他的两颊，逼他和那一对黝黑豆豆眼严肃对视。
空中缓缓摊下一张卷轴，标题写着“穿书守则101”。
“来，给我读第一行第一句。”
“......尊重人物命运。”
“再大声点！”
“尊重人物命运！”纪栾一把将028从眼前糊开。
锲而不舍的光团又跟回纪栾身边，“不管莫桓暄修不修无情道，司芃槿本来就是该喜欢他的，你费什么心去思考人家感情有没有希望啊？”
“别忘了你的任务是维持一切按剧情发展！你不能看谁可怜就随便插手，修改别人的剧情。”
“再说了！”光团终于赶上埋头乱走试图甩开他的纪栾，一句话甩得掷地有声，“你这种想法非常傲慢！”
纪栾难以置信，指着自己问他：“我傲慢？！”
“就是傲慢！”
“你凭什么认为注定无望的感情就是没有意义的？你凭什么给它安上负面和悲剧的定义？”
“爱就是爱，爱就是吞着酸楚，也甘之如饴！你凭什么认为得不到同等回应的司芃槿就不快乐？又有什么资格贬低这样一份感情的价值？”
“......”纪栾呆了半晌，缓慢开口，“你哪里学来这么多胡说八道的歪理？”
“最近看了不少狗血八点档。”028一秒扭捏，但很快恢复理直气壮。“但是难道真的一点道理都没有吗？”
纪栾没说话，他微微侧开了头，不想让028发现自己的异样。
——刚才那些话落入耳间的一刻，竟像一只大手，在酸胀的心房里揉捏了一把。
好奇怪。他又没有怀着一份苦涩的单恋，为何听到这样的话，会觉得酸楚，又感到慰藉呢？
“......再说，她的存在是非常非常必要的。”
没有注意到异样沉默的028，仍沉浸在自己的道理里，“我觉得应该不需要再提醒你，莫桓暄的成神之路上，情缘对他的考验有多么重要吧？”
“莫桓暄就是在与妹子们的感情中沉迷又舍离，锤炼升级了自己无情道的道心，最后才能稳定度过天劫。但是他到现在还莫名其妙地一个妹子都没收，无情道这块儿的剧情根本就是大空白！”
“你就说吧，不赶紧让司芃槿去锤炼一下他无情道的道心，日后天劫过不去可怎么办？”
K.O.
搬出合理的任务理由，饶是纪栾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对着028的目光，他草草盖住心底那丝自己也不理解的不情愿。不再去想，举手投降。
“行了哥，听你的听你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具体操作，能让司芃槿彻底移情？”
识海里的光团戏很足地给自己变出一副金丝眼睛，在不存在的鼻梁上被推动一下，金属边框折出一点睿智冷静的光。
“按我的方案，计划要分为三步进行......”
***
天方亮。
在远处挑出几丝霞光的灰蓝晨空，把这深院里浓浓浅浅的翠色照亮。初夏的清晨里，满园都是植株清幽的气息。
被管家叫来护理院落的小仆，正轻手轻脚地栽正一株细竹。
这座从来都是空置的宅院从前日起终于有了人影。管家嘱咐了他一遍又一遍，“动作要轻，要麻利。小心冲撞了仙人掉脑袋。”
于是小仆在这朦胧清晨里，一边屏着鼻息干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猜想——那可能会让他掉了脑袋的仙人，长什么样子呢？
也是分了心，小铲磕在地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还没容人反应过来，身后的厢房门就砰一声开了。
完了，他冲撞仙人了！
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仆，登时吓红了眼眶，跌坐在原地的视线，正对上那从房内踏出的人影。
红衣胜枫。
未被晨光照透的厢房，铺成一片暗深的背景，而从中踱出的那抹赤红明丽的身影，恍若披了一身灿盛霞光，从天边走向他来。
“正好有人，好巧好巧。”仙人的嗓音清朗悦耳，“小友，你帮我看看，我这一身穿着瞧起来怎么样？”
小仆愣愣地看着对他开合的唇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一秒还担心被取走脑袋的恐惧都抛到了脑后，在随仙人逐渐靠近而看清面容后，失语的冲击感达到了顶峰。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赤红的绛金袍，华丽繁复的腰带。发冠、腕饰，还有那额间，挂着饰珠的细巧金链——金、银、红，所有外物轰烈地捧出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明艳感，世间似乎没有样貌能压下这份装扮。
直到看向他的脸。
只要一眼，那所有外物就只沦为陪衬。
浑然的矜贵气压住了所有浮华。超越性别的俊美让人屏息，可那种逼人的姝艳夺目，又尽数被一双清清透透的眼眸化解包容。
就如奢靡宝匣里的一颗明珠，光华皎皎，明润透亮。
小仆头脑空白，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纪栾皱眉，微微弯下腰。
什么情况？
他在识海里问028：“我这样穿很吓人吗？”
“......我觉得没有啊。”
“那这小孩儿怎么一看见我就摔倒了——你看，眼眶都红了。”
纪栾哪里知道小仆是方才因恐惧“掉脑袋”才吓出了眼泪。见小仆呆呆得没有反应，有些不自信地扯了扯袖口。
“028，好像真的有点太夸张了。”
这不是纪栾平时的穿衣风格——年少被关在山上时，他总是穿方便偷偷下山的弟子服；后来当了峰主，日常便是莲见扔给他什么，他就穿什么，多数是月白豆青的素色长衫，很少穿很张扬的色彩。
他倒是不在意，不过某一次也顺口问过一句，当时莲见白了他一眼——“为什么总穿素色？还不是怕你穿得太亮眼，在外面太容易招蜂引蝶惹麻烦。”
当时他只当句玩笑，昨晚倒是想起这句话来了。在莲见替他备好的衣物里一顿翻找，终于从一堆素袍里，翻出几件约么是为了在正式场合给曜陵撑场面而准备的衣物。
其中最华丽最亮眼的就是这件大红的织金袍，一看就特别浮夸。
纪栾又从莲见给他带的所有饰品里，挑出看起来最贵最花哨的几个统统戴上，走起路来身上哪哪儿都响，感觉自己活像个首饰架。
“不夸张！别忘了咱们的目标是什么！”028举起一叠纸哗啦哗啦地抖。
纸上是他们昨夜呕心沥血一整晚制订出的“《移情别恋特别行动总规划（终极版）》”。
全规划从当前形势开始分析，洋洋洒洒写明行动总体思路、重点步骤和方向、主要任务甚至相关保障措施。
遥想昨夜夜幕深深，房间里烛火幽暗，两人身边资料文献四处散乱，纪栾捏着笔记聚精会神地看028在小黑板上奋笔疾书。
具体行动将分为三个大模块：
1.推动个人形象转型，粉碎感情基础，加快矛盾升级
2.建设移情别恋硬基础，增强爱情发展新机遇
3.构建退婚新联盟，多方共赢，携手打开自由新格局
“标题听起来好专业！”纪栾捏着笔海豹鼓掌，“但是用人话来说呢？”
“用人话来说，就是一，让司芃槿不再喜欢你；二，让她喜欢莫桓暄；三，最后你们再一起提出退婚！”028的金丝眼镜在烛火下反射出睿智的光！
纪栾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废话！”
“我呸你不要乱讲！每一个模块我都会安排非常科学详细的行动方案！”
“八老师请细说！”
“就比如模块二，这一部分的主要任务，就可以从“优化莫桓暄外宣形象”、“创建优良合作共处机遇”、“培育一批优秀助攻骨干”等方向来多角度、多层次地安排！我们的主观能动性非常大，项目前景也很广阔，行动成功的概率极其可观！”
“但是一切，都要建立在模块一的顺利推进之上！让司芃槿不再喜欢你是我们行动的地基！是重中之重！”
纪栾肃然起敬：“八老师，我该具体怎么做？”
028潇洒地扔掉手里的《爱情心理学》，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莫桓暄。
“爱上你，不过是在你占了男主英雄救美戏份后产生的一场意外。但人设是不会变的，司芃槿在取向上，一定是偏好莫桓暄这种类型，那么你要做的——”
纪栾举手：“就是做莫桓暄的反义词！”
两个人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激烈鼓掌。
不知是什么原因，司芃槿此次似乎并没有代表玄方宗或司家前来泽方试炼，但这不意味着试炼的这十几天内纪栾没有运作的机会。
纪栾和028对视一眼——他要抓住司沅这个“娘家人”在的好时机，好好刷一波负分！
028热血沸腾：“在这个当前这个小阶段，我们要牢牢抓住打破个人形象的指导思想，以“她讨厌啥我干啥”为行动原则，努力实现让司沅都看不下去、主动替我们向司芃槿说坏话的发展目标！”
“首先就从个人形象开始。莫桓暄的外在形象一向低调清冷，那我们就走浮夸路线！扔掉你的素袍，找最扎眼的穿上！”
于是倒腾一晚，把自己挂得像枫叶版圣诞树的纪栾在一大清早，就雄赳赳踏出了门，随机抓住一位路人采访自己的穿搭形象。
“我这样很吓人吗？”他看着跌在地上眼含泪水的小孩儿，思索了一下自己的穿搭是不是起到了什么奇怪效果。
小仆终于从嗓子里细细挤出声音，“不......不吓人。”
“那你往后退什么？”
脸涨得通红的小仆，没敢说出当自己在仙人身旁时甚至紧张到无法呼吸。只在退到鼻尖闻不见那袖间散出的淡淡香气后，才含糊地回应：“仙人......好看。”
纪栾挑眉，“你不要恭维我。”他敞开双臂，对着小仆转个了圈，“你就大胆说实话，我这幅形象给你什么感觉？”
“就是、好看。”小孩怯怯的，但很真诚。
纪栾觉得自己好像没达到预计期望。
“你不觉得看起来很浮夸吗？”他抖了抖手腕上的镯子，感觉全身都跟着在叮啷作响。这么一身的金线银饰，走到阳光下怕是从头到脚都反光。
“不浮夸。特别合适，特别好看。”小孩看起来更真诚了。
“那浪荡呢？”纪栾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失败，扯出一个自认为最轻浮的邪笑，眼微眯，语气轻佻，“像不像那种花花公子，特别滥情，看着让人讨厌？”
小孩儿默默地又往后退了点，头摇得坚定不移。
八角门处传来一声轻笑。
“师尊，他年纪尚小，只认得衣服好不好看，还分不清那些呢。”
来人的掌心在小孩儿肩头搭了搭，示意他可以从这呼吸都艰难的问答里逃开了。
纪栾知道以朝昶的灵慧，一下就能从问题里听出他这般打扮是怎样的心思，一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解释：“......我这样，叫她知道我也没那么好，再让她喜欢真正值得的人......总比断情拒绝要好些。”
朝昶走到他面前，轻轻捏起腰带旁两根垂下散开的丝络，似是平淡地回应：“嗯，我知道。”
哪里是没那么好。
他安静地系着那两绺丝络，低垂的头掩住瞳孔深处的异色。
为了别人，甚至不惜诋毁自己。这哪里是没那么好——师尊到底知不知道，越是这样细微之处的温柔，才越叫人泥足深陷？
你太好了，师尊，好得我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一个陌生女子也值得你做那么多吗？你能不能别再想着她了？能不能别再想着任何人？就看着我好不好？
心头越泵越快的热血，就像果实被挤攥出的酸涩汁液，那酸胀意逼得他下一刻就想把人压倒在怀里，惩罚般咬住师尊的唇瓣，叫他别再说这样的话——师尊，你只看着我罢，你只——
“你手好巧。”指尖从顿停的手里，取出由那两缕丝络打成的精巧花结。
在另一方混沌杂乱的念想里，纪栾看着已经与原样无致的腰带，毫无察觉地发出称赞。
朝昶垂下手，语气里只有一点被夸奖后平淡的笑意：“帮娘亲编药篓时练过手，也算不上巧。”
纪栾抚了抚腰带，又摊开双臂，采访他遇到的第二位路人：“你觉得怎么样？我这模样看起来像浮夸的浪荡暴发户吗？”
朝昶几乎要失笑。
他的师尊铁了心要抹黑自己，却不知道这些俗物只衬得他更加夺目。
从八角门旁望见师尊这幅模样的第一眼，心脏便不受控得颤如擂鼓。他想自己当时怔然的模样和那小仆大约也相差无几——若换做任何人，大约都会与那小仆做一样的反应。
如此灼灼耀目，怎可能用浮夸浪荡来形容。
可师尊总是看不清自己。明明是最通透灵秀的人，对什么都心明入镜，可偏一到自己身上，就有几分叫人怜爱的钝感。
......总把自己当成块普通的小石子，似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叫别人放在心头，护得最如珠如玉的宝贝。
盯着纪栾期待的目光，朝昶并未直言，只是纵容地笑笑：“师尊的确，与平日里大不一样。”
不算理想回答，但也算有进步吧。纪栾纠结了一下，打算就这么定下今日穿搭，却又听见朝昶开口。
“......只是这件衣服，还是有些不妥。”他道，“与师尊平日的样子实在差别太大，即使是司沅，也会察觉出异常的。”
纪栾恍然间也觉得有些道理。他是要在司沅面前“展露本性”，但天崩地覆般的风格转变，很明显就会看出是故意作秀了。
“还是换一身吧。”朝昶淡笑着建议。
这红袍恍若最华丽的喜服，方才与师尊眸光相触那一瞬，就像他心心念念的幻梦成了真，真叫他欢喜到连腑脏都发痛。
这样的师尊，他恨不得藏起来。
怎容得下叫旁人看见呢。
***
纪栾最终还是没选择穿着那身赤红的织锦袍出门。
他左挑右选，最后穿了件绛紫色的圆领袍。这件衣服上在领口和胸前绣着连绵的花枝纹样，在他眼里有点轻佻，还带着点骚包，以不夸张的程度符合了他的新人设。
纪栾满意地整了整发冠。
除了额饰，其他“圣诞树挂件”他都没有拿掉，包括自己早上花了好长时间，在028视频教学指导下编成的一缕发辫。
那辫子在鬓边，红丝绳穿过乌发，细细地扎作一绺，中间勾着窣窣碎闪的银丝链。
原本是参照028给的穿搭图配套做的发型，现在虽然换了衣服仍然不拆，主要还是心疼自己的劳动成果。
——花了一盏茶时间才编好的这么一条辫子，绝对不能轻易拆了！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朝昶的叩门声。
“师尊，快到辰时，可出发了。”
今日是泽方试炼真正开始的第一日。纪栾带着朝昶来试炼，总有种送自家弟弟上考场的即视感，为此还特地揽下了首日带弟子们前去试炼之所的差事。
当他带着曜陵弟子们来到试炼首日各宗新秀齐聚的那片湖潭前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各宗的弟子们都穿着先前统一发下的试炼外袍，只有腰间挂着的青铜腰牌纹刻不一。
此刻他们成群站着，人群纷纷却不显嘈杂。偶有人低声交谈几句，多数都是隔着湖谭，凝神望向湖后山关里的景象——
那里不知何时起，竟已变得和先前不一样了。
试炼首日，在各宗新秀之争结束后，那横挡于清潭前的一片横山便在阵法操控下移转而开。翻涌的潭水如游龙般冲开山关，显出了九曲重峦的第一曲—— 一片巨大坦阔的空地，灰岩覆底，寸草未生。
昨日还有不少人来此瞧看，还不见变化。没想到只一晚过去，空坦的地面却忽而变了样子。
隔着一片湖水和山关里未散尽的薄雾，似乎能看见那灰白空地上，多了许多隐隐绰绰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泽方试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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