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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梦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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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晨,醒醒,醒醒”。
朦胧中听到这句话,张先晨长舒一口气,心沉了下去,真好,回来了。等下历史老师来了之后,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现在她好累呀,必须要见到妈妈才能好。
都这么安静了,怎么老师还不开口说话?还有这滴——滴——的声音是什么动静?
“张先晨,醒醒,醒醒”。她又听到有人叫她,费力的睁开眼,怎么眼前一片白啊?
我怎么躺在床上?
怎么不是教室?
“你终于醒了,张先晨!你再不醒我要吓死了呜呜呜……你要吓死我啊?接到谭叔电话说你自己把自己撞晕了真的吓死我了……”
张先晨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少女,原来是姐姐啊。
“姐,这是在哪啊?别哭了,妈妈呢?老师帮我叫妈妈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呜呜呜?我们根本就没有妈妈啊”,少女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在说什么?什么叫我们没有妈妈?明明就是有!
她也在骗我!
张先晨闭了闭眼,“我们现在在哪呢?”
“你都把自己撞晕了,当然是在医院了,张先晨,你脑子给撞糊涂了?”少女一边抽泣,一边说“还是谭叔和曲阿姨给你送来的”。
“能不能盼我点好啊张先晓?”原来梦接着往下走了,看来我一时半会儿是没法重来了。谭铮?包子店里有他,张先晓又提到了他,他会不会就是关键呢?
“我没什么事,谭叔呢?”张先晨从床上坐了起来,张先晓连忙把枕头给她垫到背后。
“刚刚医生把谭叔叫过去了,应该是沟通你的病情呢。你真的没事吗?没事你干嘛自己撞自己啊?抽风了?”
听到这充满嘲讽的话,张先晨怔了怔,上次听到张先晓这样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已经快十年前了吧?自从她清醒梦严重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之后,张先晓就一改说话风格,变得温柔耐心起来,生怕把她惹急了又分不清是不是做梦,要从楼上跳下去。
“张先晓,你最近还有没有继续背我没听过的诗?快背出来我检查检查!”话一出口,张先晨就陷入回忆。
也是在医院。
高三下学期的某一天,妈妈突然就消失了。
难得的月末休息,她和张先晓美滋滋回到家准备和妈妈大黏特黏,可妈妈却不在家。本来她们只以为妈妈可能是出差去了。没错,高三谭叔家突然在隔壁县开了家分店,生意意外的兴隆,偶尔妈妈会去那边对对账,一般呆两到三天。
姐妹俩只遗憾难得的休息日还不能和妈妈在一起。
谁知道,接下来的一整个月,打电话妈妈都不接。
下个月的周末妈妈还是不在家。
邻里街坊找过,两人也报过警,可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家里也看不出来少了什么东西。
她和张先晓心里又着急又害怕,可现实是她俩不仅无能为力,而且还是马上就要高考的可怜高三生。再着急,也要去复习。
在妈妈失踪和高考的双重压力下,她从原本的只是爱做梦直接演变成清醒梦。她以前在梦里基本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所以总是特别放飞自我。做了清醒梦更是了不得。
她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常常睡觉前在宿舍,睁开眼洗漱上课,回到宿舍睡觉,睁开眼又在宿舍,继续洗漱上课,回宿舍睡觉,睁开眼依旧是宿舍,洗漱洗漱上课,回宿舍睡觉……n个来回之后,在去班里的路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胳膊被谁晃了一下,然后她就醒了。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张先晓正在叫她起床。
或者上一秒在课堂上打个盹,下一秒世界倒转,班级里的人都倒挂着上课,只有她自己站着,好奇怪,赶紧随大流挂着上课。下课了,大家又从天花板上飘下来,她也飘下来。突然觉得左腿一阵剧痛,她醒了,发现自己的左腿和右腿扭成了一个麻花,把左腿扭抽筋了。
诸如此类。一开始还好,受到外部刺激,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可是很快,她的梦也变得狡猾了。
她在梦里也能感受一些外部刺激。
比如她正在吃饭,突然汤撒在自己身上,有点烫,她一个恍神,人又在上物理课,原来自己看物理老师的左手比划来比划去直接睡着了。好了,现在醒了,好好上课吧!
下一秒,物理老师的手突然伸长一把呼在她脸上。?原来她还在做梦,天黑了,她其实在宿舍睡觉呢。
听到张先晓做梦还在嘟囔“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她笑了笑,倒下去,不小心头砸到床头。
“嘶——哈——”,她一下惊醒,捂着头痛呼,原来这才是现实,她现在人在公交车上,靠着玻璃睡着了。减速带一颠,把她的头直接甩起来又甩回去。
她陷入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恐慌。
她开始寻找从梦里醒过来的契机。
她发现最好用的是疼痛的刺激。越痛就醒得越彻底。
于是她在梦里开始了各种尝试。从一开始的掐掐手心拧拧大腿,到扇耳光自残,最后一次,她选择从教室的窗台跳下去。
可这一次,她真的是在上课。
好消息,为了提高高三的学习效率,高三单独一栋楼,她们班只是二楼。
坏消息,她还是把腿摔断了。而且惊动了整个学校的人,当然也包括张先晓。
听完张先晨跳楼自尽的原因,张先晓沉默了。紧接着就开始流眼泪,哭了几乎整整半小时。
后来,为了让张先晨能够不再用这么反人类的方法来分清现实还是做梦,她们俩认真研究了梦境的细节。几番验证后张先晓发现她的梦里不会出现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之后,张先晓就决定以后由她来做张先晨的锚点。
她们约定好每当张先晨困惑的时候,就打电话给张先晓,让张先晓背出张先晨完全不知道的古诗句。
因为张先晨完全就是个文科废物。。。光是高中生必备古诗文就可以折磨她三年的高中语文早读课。。。剩下一点富余的古文储备也就来源于著名的历史典故了。幸好她数学物理还算不错,后来勉强读了个本科。
她看向张先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陌生的诗句还是熟悉的。
张先晓:“你抽什么风?就你这文学素养,还检查我?我怕我背出来把你吓晕!”
张先晨看她这自豪的样儿,也不多说,只拽住张先晓的扎起来的头发晃呀晃,“姐,最好的姐~我现在头疼得很,只有听姐姐背诗才能好~”,说完还用右手扶了扶额头,揉了揉眉心。
这下还怕你不答应?
张先晓听了这番话明显有点僵住了,咳了咳,“咳咳,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来一段吧!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突然要听我背诗?不会真的傻了吧?”“你听好,我可只说一遍。”
“风生高竹凉,雨送新荷气。
鱼游悟世网,鸟语入禅味。
一挥四百病,智刃有余地。
病来每厌客,今乃思客至”。
听到自己真的没听过的诗,张先晨愣住了。她一直以为这真的是梦,怎么会有自己没听过的诗?
她真的回到过去了?
这里真的是现实,不是梦?想到这,她激动得浑身发抖。她迫不及待地要张先晓再来一首,她必须要确定到底是她在做梦,还是真的回到过去了。
张先晓并不情愿,但耐不住张先晨一直缠着她姐姐长姐姐短,要知道她俩双胞胎,张先晨天天没大没小哪里叫过她几回姐姐啊?
张先晓想了想,一口气背完了李白三篇《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张先晓语气平平地结束了她的炫技后看向张先晨。
她以为会看到张先晨崇拜的目光,听到她敬佩的话语。没想到,她看见的是一个双眼含泪眼角通红要哭不哭的张先晨。
她心里想,天娘嘞,又怎么啦?哪一首叫她不满意了?今天她又不喜欢李白了?
然后她听到一个声音哽咽着说,“姐,能听到你这样跟我说话,真是太好了。我以为再也不能和你又骂又闹了。”
张先晨对自己说,这是你的机会。
虽然妈妈这次好像提早消失了十几年。但姐姐还活着,不是吗?
你不是一个人。
姐姐总会陪着你的。
你也会陪着姐姐。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姐姐和你一母同胞,并蒂双生,肯定会找到妈妈的。
“姐姐,我有事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