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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人间花影重 ...

  •   酒楼内——
      萧还和晏兰亭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推开窗子就能看到楼下宽阔的大堂。
      说书人的话顺着风在整个大堂里回荡,在二楼也能听得清楚。
      “今天,我们就来讲一讲,晏长公主十四岁那年出征抵御东夷的那场战。”
      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捋了持白须,开始侃侃而谈——
      “康庆七年。冯党叛乱被镇压,新皇即位,内忧外患。”
      “东夷和北狄都打起了大晏的主意,前朝老将廉丰被派去与北狄交战,战事吃紧。”
      “同时,东夷国主又派使者来信愿意助晏伐狄。”
      “岂料,那东夷小国竟突然反水,在领兵借道时,直接斩杀了同行的晏国大将燕巩。与北狄双面夹击大晏。”
      “当时晏国几位老将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么是在与敌寇交手时牺牲了,新提拔上来的武将才能都不拔尖,没办法担任主帅的位置。”
      堂下众人听得入神,皆对东夷此举愤愤不满。
      “民心动荡,急需要一位有威望的主帅振奋军心,前朝威武将军廉丰是最好的人选,担任了抵御北狄的主帅。至于东夷,纵观朝野,竟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将领。”
      “后来,长公主作为与陛下同出一脉的皇嗣,挺身而出,投入了东夷战场。”
      “起先,军队里的将领都不对这位初出茅庐的主帅抱有希望,军队作战一度处于劣势。恐慌在民间大肆蔓延。”
      说到这,说书先生的语气沉重了几分。
      “然后呢?”台下有人追问。
      说书先生又将惊堂木一拍。
      语气都激动了起来:“然后东夷上门挑衅,向大晏邀战。”
      “当时大晏抵御的军队有三十万,而东夷却有四十万,说来人数差距也不算太大,但东夷民风虐悍,全民尚武。晏国军队一度陷入被动。”
      “东夷主帅莫哈真扬言要与晏国主帅对。”
      “那场面,万军齐鼓,黄沙漫天。黑云呼啸着往城池压去。”
      “一个面戴鬼面的甲胄小将带着一队轻骑出城,直捣黄龙。”
      “想来那长公主定是生了三头六臂,与那莫哈真打了几十个回合依旧不落下风,一枪将人挑下了马!”
      “然后射下了东夷的军旗。”
      “好!”台下有人鼓起了掌,讨论了起来。
      “主帅都死了,东夷军队自然是溃不成军,被晏国军队追着打。”
      “然后呢?”
      又有人追问,立了这么大的功,回朝后总该有什么封赏才是。
      岂料,说书先生又将惊堂木一拍,留下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嗐——”
      萧还支着下巴靠在桌上。晏兰亭这时才感叹:这人不仅是个登徒子,还是小心眼。
      他夹起剥好的虾放入口中,狠狠嚼了几下,似乎是在发泄。
      换来的,是某个人依旧温和的目光。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这片儿地,是我们青峰观罩着的,要开店,就要先交银子。”
      说话的,是个面目凶狠的中年男子,腰间佩着剑。
      身后还跟了一大伙人,就是来打家劫舍的。
      有几个客人还被这帮人给划伤了。
      偏生又没有人敢出来管。
      这里的掌柜也是想着息事宁人,便真的掏出了银票。
      “呵,算你识相。”领头的男子数了数手里的票子,带着身后的一伙人浩浩荡荡离开。
      “最近这帮人越发过分了。”
      “谁让咱们打不过呢。”
      “要是这样的帮派拿到了武林魁首,那咱们可就惨喽。”
      ……
      青峰山。
      原本的破观如今被一伙行踪诡异的人给占了,而这青峰观之前同窦浮生一伙的几个师兄弟也都被驱逐出了道观。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游荡。
      占了青峰观的这伙人各个面容凶煞,领头的几个人都围着厚厚的布帛,隐约能看出他们的脸上似乎刻了个字。
      而这帮人中间,居然还有东夷人和北狄人,以及侥幸在鬼毒门围剿中活下来的人。
      “这次武林大会,我们定要搅出些东西来。”为首的蒙面男人嘶哑的声音传出。
      ……
      临水县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漆黑的夜里没有月亮,只零星散着几颗星。一同回县府的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同时开口——
      “萧还,我有事出去一趟。”
      “阿亭,我有东西落在酒楼了,我先出去一趟。” 两道声音交叠着落下。
      刹那间,整个房间寂静了下来,相顾无言。最终,还是敲门的内侍打破了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这几日,晏兰亭和萧还吃睡都在一处,众人对他们的关系也都心知肚明。
      内侍以为今晚晏兰亭还是会和萧还住在一起。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句:“殿下,夜深了。是否要回屋?”
      “嗯。”
      内侍刚打算走,兀然听见这么个回答,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他心道:殿下和萧大人这是闹别扭了?
      屋内,灯火昏暗。
      萧还似乎是叹了口气,也没有出声挽留,眼睁的看着晏兰亭推门离开。
      开门时发出的”咯吱“声,简直要把他折磨疯。
      理智告诉他要冷静,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可感情又驱使他追上去。
      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迈出脚时,门外传来了男子清冷的话语:“我们都冷静一下。”
      一瞬间,将萧还带回了初见时,晏兰亭冷漠的样子。他怕了,怕追出去会对上这样的眼神。
      “好。”轻轻的,恍然如一声叹息。
      他这觉得,无论他怎么亲近这个人,他们之间总是隔了些什么的,是隐瞒的身份?亦或是朦胧的情感。他忽然想起那日暗室里的那幅画。画上的人,到底是谁?
      晏兰亭步伐僵硬,幽深的眸子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旁边的内侍也不敢开口说话,领着晏兰亭朝里屋子走。
      偶尔吹过一阵晚风拂过,檐下风铃轻晃。
      ……
      京城附近的客栈里,在这段时间多了许多刑狱司的人手,似乎是在搜查什么人。
      孟钦换了身粗布麻衣,面容也做了修饰。曾经繁华的孟府早已不复,过往种种,烟消云散。
      进城时是有人搜查的,但好在有陌从修的遮掩,没人认出来这马车的坐着的是红极一时的孟大人。
      京城西侧的异姓王府,饱经风霜,连门口的棺木大门都已老旧不堪,墙角的蛛网结了一张又一张。
      一进门,孟钦便看见了一个纤瘦的背景,银白的发。莫名让孟钦感到亲近。
      几乎是一眼,妇人便认出来了孟钦。妇人的面容憔悴,气质温婉,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
      “母……母亲。”这个称呼悠远又熟悉。
      孟钦往前走了几步,下一刻,就被人抱住了。很温暖,陌生而又熟悉,很安心。
      “孩子。”妇人早已泪流满面,拉着孟钦诉了好些话。
      一旁的陌从修也默默给这两人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孟钦还被母亲领着去给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上过了香。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
      “母亲,等过些时日,我们就离开,好吗?”
      客栈里,孟钦将打算说出了口,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妇人虽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反对。
      孟钦松了口气,心道:等带母亲离开京城,一切就能安定下来了。
      至于暗阁那边,孟钦毕竟在暗阁留了那么久,也从未作出过背叛暗阁的事,现在抽身离开,也没关系。
      陌从修不仅是虚丘堂的阁主,还是玄隐国的供奉,一直留在晏国也不妥,于是打算将孟钦母子送出京城后就动身离开。
      马车一路驶到京郊外。
      陌从修留了几个下属护送孟钦母子,就启程离开了。
      望着一望无际的碧空,孟钦松了口气。桌角的那盆月季,已经快要凋零。
      妇人一眼便看出了那盆月季绝非凡品,更像是藩国贡品。
      再想到陌从修先前传来的消息,她也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竟一直都在京城,她却一次也未曾碰见过。
      “钦儿,你跟娘说实话,你对皇宫里的那位还有没有留念?”她看着坐在马车对面的孟钦,问道。
      市井传闻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孟钦并不是那种贪恋富贵权势的人,为什么会一直带着这么盆花在身边?答案显而易见。
      她也不是什么不通人情的母亲,儿子喜欢男子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可以接受。
      但问题是这个人是杀害她夫君之人的后代,还是一国之君。
      孟钦顿了顿,哪还能有什么念想呢。
      “母亲多虑了,我没有。”
      孟钦的神色不似作假。
      妇人也没再追根究底。反正现在要离开了,天高皇帝远。
      马车赶了一天的路,孟钦带人找了个客栈落脚。
      半夜。
      “孟大人,跟我走一趟吧?”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架在了孟钦的脖子上,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司齐尧。
      孟钦低头看了眼架在颈上的剑,似乎在诧异司齐尧为什么会在这。
      “又或者,孟氏余孽?”司齐尧以为他想自尽,便收回了剑。
      “陛下让你来抓我?”孟钦看出来司齐尧的来意,若是要杀,早便杀了。哪还会在这里废话。
      “是也不是。”
      司齐尧笑了笑,坐在了桌边,桌上点着烛灯。丝毫看不出之前那个想要置孟钦于死地的模样。
      孟钦抬步走到了桌边,不过片刻,便想清楚了些什么。他抬头,直接了当的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陛下只是让我把你带入皇宫,其余的我也不知道。而我,想要你留在皇宫,当我的眼线,给我办事。”
      “什么事?”
      “这你现在不必知道。至于你的亲人,只要你做好我的眼线,我不会为难。”司齐尧一直观容着孟钦的神情,除了在说到亲人时变了变,之后便又恢复了平淡。
      “好。”
      “那就先委屈一下孟大人了。”司齐尧话落,就把人给迷晕了。
      ……
      三日后,夜。
      晏国皇宫。
      自从晏国皇帝好男色的风波过去后,宫里又添了几位妃嫔,是几个大臣挑选送进宫来的。
      太皇太后自晏渊登基后就去了金蝉寺隐居,整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后宫前朝的事都是晏渊把控着。
      朝臣送进宫的秀女都是家世清白的良人,和前朝官员也无甚血脉牵绊,晏渊也就准了。
      “陛下,宁妃请您去用膳。”身边的宫人传话过来,晏渊正好刚处理完政务。
      谈及宁妃二字时,晏渊脑海中浮现的是孟钦的模样。
      宁妃与孟钦长相并不相似,但和孟钦温顺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辙。
      自从让刑狱司的人去找孟钦后,晏渊这几天总是会想起很多往事。
      宫内灯火明亮,金色壁瓦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帝王的轿辇浩浩荡荡朝着皇宫西侧的宫殿走,路过的宫人纷纷伏地行礼。
      晏渊卸下了沉重华丽的帝王冠,一身明黄便服,靠在轿辇上。眼底是淡淡的青,眉宇似乎多了几分疲倦。
      轩生宫内。
      桌案上按照皇帝用膳的规格摆满了菜肴,而那位宁妃娘娘则是早早候在了桌边。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的一道声音落下。
      宁妃领着众人迎接。
      晏渊下了轿辇,随口说了句:“平身。”便和宁妃一同入了宫。
      “臣妾听闻陛下酷爱云果酒,便托人回老家取了一些来,陛下试试?”
      宁妃笑容温温柔柔的,倒了一杯酒。眼底深处藏着迫切。
      “云果酒?”确实许久没喝过了,记得子软最喜欢……
      晏渊语气有些惊讶,脸上罕见的有了笑容。
      而这一幕落入一旁大太监的眼中,心道,这宫里又要变天了么?
      最近这段时间皇帝总是来轩生宫这边坐,宁妃娘娘也算是得了圣宠了。
      正当晏渊端起杯子要喝时,门口传来了福海禄的话:“陛下,刑狱司指挥使,司齐尧求见。”
      坐在殿内的晏渊顿时坐不住了,即将入口的酒被他放回了桌上,对一旁的宁妃说了句:“朕有事先走了。”
      然后便急匆匆的离开。
      待人走后,整个轩生宫安静了下来,而刚刚还温温柔柔的妃子阴了神色,目光落到酒杯上,叹了口气。
      刚才,就差一点儿了。
      ……
      皇帝寝宫。
      几乎是一眼,晏渊就认出了站在司齐尧身后的人,面容经过伪装变得普通,看不出任何表情。
      司齐尧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晏渊一字也未曾听进去,只挥手道:“你先下去 。”
      “子软……”
      他轻唤了一声,似乎想走过去,却迈不动脚。
      是想让自己不显得那么迫切,还是想维持住自己帝王的尊贵?或是两者都有。
      孟钦躲开了他的视线,神色似乎黯淡了几分,似乎之前的一切音未曾发生过一般,甚至主动往那人的方向走了几步。
      “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双膝叩地,赫然行了一个大礼。
      晏渊顿了一会儿,亲自将人扶了起来,道:“你我之间,不必行如此大礼。”
      “谢陛下。”
      孟钦抬眸看向了面前的人,眼里似乎染了几分爱慕,朦胧的像是隔了层纱。
      主动给晏渊留了台阶下:“陛下这些日子是不是又在整晚的看奏折,面色看着憔悴不少。”丝毫不提之前的事。
      孟钦太了解面前这个人了,性格霸道,就算是错了也不会轻易低头。而他自己在这个人的心里,究竟算个什么呢?
      晏渊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出乎意料。
      “之前的事……”他语气犹豫,头一次在面对孟钦时有了紧张的感觉。
      “都说是之前的事了,再提又有什么意义?还是说,陛下想追究?”孟钦语气轻松,凑在了晏渊耳边:“渊郎,想怪我么?”
      话落,晏渊耳朵红了红,目光在看向孟钦时变得有些幽深。
      听不出语气:“以后你便留在这里。”
      孟钦第一反应便是软禁,垂下了眸子,道:“都听陛下的。”
      ……
      利箭划破长空,竹子倒地的声音惊起大片鸦雀。
      刀剑碰撞,似似有火花擦起。
      说是提前回京的人,此刻被大片黑衣人包围。
      对此,萧还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反而是邪笑了笑,语气饶有趣味:“让我来猜猜,是秦王府派来的?还是张大人雇的?又或者是虚丘堂的人?”
      随着他的话落下,手中铁剑已染上了不下十人的血。
      传闻暗阁阁主实力高强,一般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要见血了。
      “哦,原来是皇室的人。”他话落,扯下了一个黑衣人的面罩。
      不消会儿,地上已是铺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看了这么久的戏,该出来了吧?”萧还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开口。
      “萧阁主好身手。”
      竹林间走出一个人来,是个男子,面相不俗。
      “宣二皇子“萧还报出了来人的身份。传言宣国二皇子相貌丑陋,还是个废柴。萧还第一次同这人打交道的时候是惊讶的。果然,传言不可尽信。
      被认出的人摆了摆手,道:“难为萧阁主还记得我。”
      萧还不记得自己和这人除了在势力交易上,还有什么交集。
      “过几月,就是武林大会,萧阁主可愿意助我?”宣御手中亮出了刀剑,接下了萧还的一招。
      “宣二皇子说笑了。”一句话,就代表了萧还的态度。
      宣御也没想过这大名鼎鼎的暗阁阁主会答应这么离谱的要求。今日来此,纯粹就是没事找事。
      藏拙了这么多年,忽然想找人切磋切磋。顷刻间。
      刀剑相交,电光火石间已经过了几十招。
      萧还刚才和那帮人打斗,消耗了不少体力,一时不察,胳膊被人划了一剑。对面的宣御身上也挂了彩。
      宣御也没有死磕,过了几招便趁机逃脱了。
      萧还也没有追上去。随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思绪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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