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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悲欢各有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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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云霄,万雪泛耀,冬里透春。
京城街道的雾也渐散了,行人闲散,似有鹊鸟轻吟其间。
早膳摆上桌后,晏兰亭也终于看见了自己盼了一个早晨的人。墨袍金纹,头戴玉冠,瑞眼含情。一不留神,便看进了眼,瞧入了心。
直到身旁的易筝拉了拉自己:“主子,回神了,驸马叫你呢。”
晏兰亭这才回过神,指尖扣住了掌心。
也听见了萧还对自己称呼:“殿下。”
他忽就有些不得劲,抬眸看着他,不言不语,又见萧还来拉自己,便也没推拒,小声说了一句:“你怎么忽然叫得这样生疏?”
生疏?
萧还往周围扫视一眼,易筝,福钰,白谨,还有侍候的下人都在这屋里,他如果喊媳妇儿,不得被捶?
犹豫间,晏兰亭已经松开手,落了座,唯余萧还神情有些凌乱。一旁的福钰见状,朝白谨使了个眼色,殿下和驸马咋了?
白谨摇了摇头,怀里抱着白球。站在一旁的易筝被白球吸引了注意,便几步跑了过来,伸手就要往白球头上摸,差点被挠。
而晏兰亭的话也在这时传了过来:“都留下用膳罢。”
“媳妇儿~”
终于反应过来的萧还拉着椅子坐到了晏兰亭的身旁。
语气也是一贯的不着调。
“嗯。”晏兰亭故作镇定地点点头,脸却不自觉红了。
直引得萧还来了劲儿。
原来媳妇儿喜欢他主动。
“媳妇儿,你尝尝,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保管比上次好吃。”
萧还夹了一箸鱼放进了晏兰亭面前的小碟里。
然后便直勾勾地盯着他,期盼他回答。
而晏立亭也不负所望,点了点头。
“味美、香鲜,甚好。”
“你若喜欢,往后我日日给你做。”
“好。”
“再尝尝这说四喜丸子……”
萧驸马开始了投喂。
原本食欲并不重的晏兰亭被他哄着吃了两碗。
易筝原本想逗逗猫,可因为有差点被挠的经历,便只眼巴巴地盯着白球看。
白球舔了舔爪于,高傲地扫了他一眼。
又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白谨的投喂。
易筝眼巴巴地去瞧福钰,却见他看着一边相亲相爱的两人笑得一脸和蔼。好吧,整张饭桌上最寂寞的居然是他!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暗阁。
“爷爷,这药是这么配的吗?”沐星将按药方子配好的药摆在了一白发老人的面前,小萝卜似的人拔高了一点儿,头上还扎着小揪揪。
沐旬子捋了捋胡子,浑浊的眸子在观药的一瞬间变得认真。
最终满意地笑了笑,又丢给沐星一本医书:“这本书你先用来参悟参悟。”
话落,方才还一脸期待的沐星瞬间垮下了脸。
沐旬子瞧他这模样,又补了一句:“也可以年后再参悟。”
"好—”沐星明显高兴了许多。然后便说要出去玩雪。
沐旬子看着沐星跑出去的背影,心下有些感慨。
当初他跟着落银雪去了昭国,机缘巧合下又解了场疫,后来便打算回岳峦山,结果半路被暗阁的人给劫到了暗阁。还碰见了小星。
这样了却一生,倒也不错。
院子里——
沐星一冲出院子便去找薛庭松了,无他,这个伯伯很温柔,还会给他糕点吃。小孩子的心有时很好收买,一点吃的就能被诱走。
薛庭松本带着篮子,想去找在后山练剑的魏昱,刚好碰见了来找自己的沐星。
“要不要陪伯伯去后山?”薛庭松弯腰笑道,经过岁月沉淀的清隽脸庞现在显得愈发清雅怀韵。
听到“后山”两字,沐星便知他要去找谁了,虽然他对那位伯伯的相好有点发怵,但……
“好。”一个人待在这里太无聊了。
沐星现在有多高兴,等会儿便有多后悔。
一大一小,拉着手,上了山。
只见那梅花林深处,一挺拔男子手持重剑,其势若岳,满地落红皆成了他的配衬。
感受到有人过来,魏昱收了剑,原本稳重沉肃的眸子在看见来人时,骤然化成了见花而朗的笑意,好似积雪初融,万物复醒一般。
“庭松。”男人轻声唤道,匆匆几步走了过来,握住了薛庭松露在衣袖外的手。
薛庭松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度,暗道,还是我眼光好,瞧瞧,这就是开了窍的魏昱,多会疼人?
“嗯。我闲着无事,跟厨娘学着做了道糕点,拿来给你尝尝。”
他说着,将带着的篮子打开,是极合时节的梅花糕,还冒着阵阵香气。
他捏了一块,递到了魏昱的嘴边。
而沐星也是非常懂事的捂住了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薛庭松觉得自己的指尖好像被烫了一下,眼前的人每一个动作都能轻易地牵动他的心魂。
“好吃吗?”
他问道,声音有些艰涩。
“嗯。”
魏昱应了,凑近,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比起梅花糕,他更想吃这个。
好不容易松开手的沐星又一次捂住了眼,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跟上来?
“好了,咱们先回去。”
薛庭松笑了笑,一手拉着魏昱,一拉着抱着篮子的沐星。也是这时,魏昱才发现薛庭松旁边还有个小娃娃。
“魏叔叔。”
沐显怯怯地道。
魏昱依旧保持着他那毫无波澜的神色,“嗯”了一声。
三人沿着小路往山下走。
有风雪伴着红梅吹过,像是送别,又像是亲昵着相遇。光阴在一瞬间有了片刻的停歇。
数不尽的雪铺成了远方的桥。
只等待着,有人能放慢脚步走过。
……
在除夕的前一夜,南疆月氏发生了件大事——
月氏圣子落银雪正式接任掌教之位,而祭司则是彻底沦为了大权旁落的废子。这一夜的月氏,格外热闹,也格外寒冷。
“你要杀我?”月祭司坐在藤椅上,久日未曾换颜的她早已形容枯槁,行将就木。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眼中是明晰可见的毒辣。
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落银雪忍受了二十多年。
“你屠我胧月村,杀我心上人,我自然留你不得。”落银雪说这话时,早已褪去昔日故意在月祭司面前展露出来的恭谦顺从,那些深藏入骨的恨意也终于有了重见光明的一日。
"胧月村……”
“你的心上人…………”
月祭司自以为落银雪会为了月氏的势力而抛却过往,却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被反咬的一日。不过……
“那又如何?”
“是我把你扶上的圣子的位置,是我精心培养你多年,才让你有了今日的荣光。我可是你的师父。你还想欺师灭祖不成?”
“你现在可是月氏的掌教。”
“是你,指使我去屠胧月村。”
“是你,害死了你的心上人。”
“如果没有你,胧月村不会被屠,那个姓江的也不会死。”
“是你,都是你的错,你就不该活着。”
月祭司苍老的声音带着富感,袖内的红色蛊虫蠢蠢欲动。
而落银雪也的确如他想的那般,眼神逐渐变得迷茫起来。仿佛陷人了某种难以挣脱的噩梦中。
梦里。
“阿雪,这种草药有毒,吃不得,娘回去给你做油饼吃。”
“这是我月氏一族特有的机巧之术,爹教你。”
“小银子,我喜欢你。”
突然,血雾弥漫了整个村子,万丈悬崖,没有尽头。
有个声音告诉他,这都是他的错。
一旁的月祭司见状,眼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袖内的蛊虫也顺着她甩袖的动作飞向了落银雪。
只见方才还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的人瞬间恢复了过来,神色清明,哪儿还有一点走火入魔的样子?
“你没事?”
随着月祭司的话落,那只飞出去的红色小虫已被落银雪手中的蛊王所压制。
“您都说我是掌教了,若没点真事事,怎么执掌月氏呢?”
落银雪一双琥珀似的眸子露出几分干净单纯的来,话却如利刃一般扎在了月祭司的心上。
“不过,月氏我可不稀罕,我对它啊,只有恨。”
“在这里的每一每一刻,都让我作呕。”
虚与委蛇这么多年,落银雪为的不就是这一日?
”你……“面前的月祭司猛地吐出一口血,显然是被蛊虫噬了。
“祭司大人,您,该上路了。”
落银雪收了笑容,眼神冷淡。
他甚至都没有靠近祭司,只差使着蛊王爬到了祭司的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凄厉的叫喊声。
“你以为,杀了我,就算报仇了么?”
“你的手上,可也有着无辜人的血……”
“哈哈哈……咳咳,你现在可是月氏掌教。”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字眼。落银雪的琥珀眸中又重新染上了几分笑。
“无辜?”
“你竟也知道无辜?”
“胧月村二百口人一夜被杀,不无辜?
“江府因为一个换脸之术被你上下屠尽,不无辜?”
“月氏,该灭。而你,更该死。”
世上无辜之人那么多,落银雪没打算管,也管不了。
……
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国。
病榻之上,非燚忽的呕了口血,惊动了守夜的宫人。
“陛下……”
那人苍老的容颜似乎更加憔悴了些,浑浊的眸子浮出几分痛色。
许是不安,又许是人之将终的不舍。
不舍些什么呢?
非燚当初没有说出口,现在依旧说不出口。
就连,惦念了一辈子的人,临死之前,他也没有机会再见一面。
人世匆忙,潦草几十年,终化一抹尘,随风而散。前尘往事,伴随着遗憾,也终在记忆深处,消弥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