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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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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的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契维人所在的扎朗平原。
这中间林归舟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又有扎布德这个人型汤婆子随时取暖,加上她自己本来就是大夫,除了按时按点乖乖吃药以外,也慢慢调整了心态,重新振作起来。
她本就不是个坐以待毙,毫不反抗愿意乖乖束手就擒的人,心病还需心药医,身体好了才有力气逃跑。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日子还长着呢。
而扎布德看林归舟十分听话的吃药,还以为她这是想通了,心中窃喜。他就说嘛,自己长得高大英俊,又勇猛异常,比她那个什么弱不经风的新郎官强上不知多少倍,再者这几天他日日把人抱在怀里仔细伺候着,就算她的心真是石头做的也该捂热了。
也对,她除了倚靠他,还能倚靠谁呢?
说到那个新郎官,当真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临门一脚还能让他截胡,扎布德越想越瞧不起那个男人。
就这种窝囊废,也配跟他争?别说是没嫁成,就算是林归舟真嫁了过去,只要他喜欢,一样能把人抢到手。
不过说到嫁人,扎布德打算一回部落就带她过个明路,尽快把二人的亲事给办了,省的夜长梦多。至于族中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还有巫师那里,如果会有问题,那他自然会解决问题。
“你这几天养着总算长点肉了,前几天下巴都尖了。”他捏了捏林归舟的脸,手感很好,忍不住手欠还想逗逗她。
林归舟啪一下拍开了他不安分的手,他手上的老茧摩擦的她的脸很不舒服。
扎布德讪讪的收回去,好容易见她态度软点,别又发作起来,又见她因长久坐车浑身酸痛,一边把她按揉一边宽慰道,“再忍忍,快了,等后面你无需这般舟车劳顿,肯定会多长点肉的,现在太瘦了,摸着膈手。”
林归舟内心呵呵两声,膈死你得了。
她抬眼向外看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她的心也愈发沉了下去,虽然早已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会本能的排斥和焦躁。
她是被扎布德抱进毡包的,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不是不知道有多少打量的目光大喇喇落在她身上,可她现在实在无力应付,索性闭眼装睡,等日后再徐徐图之。
扎布德见她眼睫毛轻轻颤动便知她的小心思,权当她这是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不知为何,他脑中出现了一幅画面,一只羊羔误入了虎视眈眈的狼群。
他感到好笑,他的女人,怕什么,难道他还会不给她撑腰让人欺负了去不成?
林归舟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病气。她穿上有人提前为她备好的契维族人衣服,不得不说,还真挺暖和,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羊毛,这样一件在她们那儿可值不少钱。
她正歪着脑袋擦头发,也不知给她送衣服的人把她脱下的嫁衣拿哪儿去了。
另一头扎布德刚因为打了胜仗跟手下的亲信喝了不少酒,不过这点酒他还不至于喝醉,直到看见坐在床边灯下的小人儿,他却突然飘飘然有了醉意,脚下像踩在羊毛上软绵绵的。
看他醉醺醺色眯眯地走过来,天知道林归舟靠着多么强大的意志和耐力才没有当场跳脚尖叫。
扎布德甫一在她身旁坐下,林归舟立刻就闻到浓浓的酒味和他身上的热气,忍不住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而扎布德则自来熟的拿过她手里的帕子帮她擦头发。
他的动作过于自然娴熟,好像这么做了许多回一样,扎布德想到了一个成语,琴瑟和鸣。
可惜他这是第一次做,林归舟实在忍无可忍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醉了,手上没个轻重,扯得我头皮疼。”
扎布德摇摇头否认,“我没醉。”
林归舟才懒得理这醉鬼,她脑子高速运转该怎么把人弄走。
扎布德喝酒也是因为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他心心念念快十年的槐城。果然,你有了实力和本事,才能减少流血和冲突,更何况他这种“美名在外”的。他这会儿晕乎乎有点上头,自鸣得意的跟林归舟炫耀道,“我可是为了你好,才带兵去的槐城。”
林归舟擦头发的手一顿,打了个寒颤,冷眼看过去,“为我好?”
扎布德点点头,还在那边洋洋自得,“是啊,我拿下槐城,就是那里的主人了,而你又是我的女人,那你同样也就是主人了。”
“是吗?”林归舟冷哼了两声,从未觉得他如此面目可憎过,仿佛这人是罗刹转世,“为我好就是让我的家园陷于战火之中,为我好就是把我掳到这地方不得不背井离乡??好一个为我好!你这般良苦用心陷我于不义,我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你这个强抢民女的盗匪。”
其实林归舟本打算今天装乖卖巧说点好听的话把先人哄走的,可他却自以为是的在她伤口上撒盐,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扎布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对她字字句句的阴阳怪气也没了好脾气,灰绿色的瞳孔对上她直白且毫无惧色的目光,声音冷若冰霜,“怎么,病刚好,又开始来劲儿跟我犟了?”
“要不是你当初带我去,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攻打中原的野心,所以,再怎么样,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好一招杀人诛心,林归舟恨不能跟他同归于尽。
她实在不想跟他再多说一句话,这么斡旋也没意思,索性就着衣服滚到床里边面壁,听着外面呼呼的北风,眼不见为净。
看她小小的一只套着不合身的衣物,扎布德才想到,是了,她骨架比契维人小,却一声不吭,又并非自愿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北寒之地,况且路上还病了一场,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就算是个泥人也会有脾气,倒是自己不够体贴了。
他强行把人拉到跟前转过身子,用手顺了顺她翘起的发梢,温柔的说,“衣服大了怎么不跟人说换一套?”
他这情绪一会儿一变的,相当能屈能伸,红脸黑脸无缝连接,让人捉摸不透,林归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装锯嘴的葫芦不吭声。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吗?”
林归舟抬头,就看到他灰绿的瞳孔,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且心平气和的问自己,所以她索性坦白了,“我要的是一夫一妻,我要我的丈夫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女人,如果他违背了承诺,那我们可以做到好聚好散的和离,就这样。”
听到她的话,扎布德惊奇的问道,“这,会不会太贪心了?况且你们中原男人好多不都三妻四妾吗?我记得书上说过,女人应该以夫为天,夫为妻纲,为什么你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三从四德呢?”
这样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如果她像别人一样的话。
扎布德觉得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出在林归舟身上,是她不识时务看不清形势,是她不顾两人当年的情分,是她的反骨长得莫名其妙。
林归舟自然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回怼道,“我林归舟这辈子,绝对不会以任何男人为天和纲的,再者你不是女人,你怎么知道她们又是心甘情愿接受三妻四妾的?!在我看来,男人该有的女人也该有,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
他都不是个女人,却要教女人做事,林归舟不理解。
扎布德一直知道她的想法总是很“特别”,可以说是离经叛道,那时候他装奴隶的时候她就常常跟他说他们是平等的,像对待尊贵的客人一样对待他,一想到那段安稳舒适的岁月,他不禁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这些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旁人不了解你,别以为你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去。”
一句话倒是暗示了亲疏之别,看似理解万岁,其实敷衍了事,林归舟也不吃他那套,只淡淡的说了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然后又躺了回去拒绝交流。
“你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扎布德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全用在她身上了,结果人家根本不稀罕,完全不领情,正要发作,却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想做我的大妃啊!”
林归舟坐起来,像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我当初是说过娶你做大妃,但仁娜是父汗当年亲选的。这些年她为我生儿育女,利用她父亲的势力帮了我许多,我也是十分敬重她,再加上你是中原人,大妃的位子确实轮不到你来坐,当初是我口头的承诺太过草率。但即便这样,我也会只有你一个侧妃。”扎布德继续说,“至于你说的一夫一妻,你要理解,别说我作为契维族的可汗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就算我不是,我又怎么保证以后不会遇到其他喜欢的女人呢?那我不是在跟你撒谎吗?”
“我不愿做你的侧妃,更不稀罕你正妃的位子,从头到尾我都是被你强迫的推着往前走。你自己做不到就做不到,别东扯西扯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你做不到我自然能找做得到的去!”林归舟一时气上头,直接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扎布德慢慢弯下腰,带着煞气,影子投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照不到一点亮光,“怎么,原来你还想着跑呢?我告诉你,从我把你从中原带回来的那一刻起,你,林归舟,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劝你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省的折腾到最后受伤的还是你。”
他还就不信了,一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家雀,就凭她那对柔弱的翅膀,要怎么飞出他的五指山。
林归舟怒上心头,指着他鼻子就喊,“我卖给你了吗?!怎么就成你的奴隶了!”
说到奴隶,扎布德嘴角一弯,“你这样的,来了我们这里,本来就该做我们契维人的奴隶,奴隶就是奴隶,女人就是女人。”他虽然在笑,说出来的话却像恶鬼,“你知道吗?做了奴隶的女人,我们契维没娶妻子的男人都能睡。”
林归舟想也不想,埋头就往外冲。
扎布德一看,那还得了,唬的赶忙把人拉进怀里扔床上压在身下,气的恨不能喷火,“你疯了!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林归舟眼中有泪,只剩下了暗淡的光,凉凉的回道,“跟你睡,和跟他们谁,没什么两样,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要是别人三番五次这样挑战他的权威,他早把人剁成肉泥了。扎布德恶狠狠地看向无所畏惧的林归舟,气的想要咬她的脖子,“好啊,既然你这么饥不择食,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他就大力的去扒林归舟的衣服。
林归舟一看他来真的,眼里迸出浓烈的恨意,刺的扎布德呼吸一窒,原来之前的服软都是假的,心中因被骗而恼恨,但又有种隐秘的兴奋感,欲望在不断扩大。林归舟见这架势,立刻疯狂的反抗,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挣扎,手,脚,嘴,能用上的全招呼上。
扎布德哪敢真的跟她打,他都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人胳臂弄折了,到时候心疼的还得是他,于是只能无奈的防守,直到脸上被刮了两道血口子,他才怒不可遏的站起来,那眼神像要生吞了林归舟,“别以为你救过我的命,就能这么无法无天!”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对我做的桩桩件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有血汗深仇呢!”林归舟啐了一口血,刚刚用力过猛,咬到自己嘴里的肉了,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还是在对方根本没有进攻的前提下。
扎布德那叫一个气啊,自己的爱,怎么到她那里,竟演变成仇人了。
林归舟恨自己太过弱小,方方面面都被扎布德碾压,以至于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见她嘴里出血,扎布德又心软了,他安慰自己,反正人已经在身边了,逃也逃不掉,不必如此猴急,倒显得他像个色欲熏心的昏君了。
当初他驯服人生中第一匹野马,花了足足大半个月,又何况是个大活人呢?
一想到刚刚的情形,扎布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又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怎么还跟第一次见着女人似的急不可耐。
“别怕,你要是不愿,我是不会碰你的,直到你心甘情愿为止,这点时间我还等得起。”他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毛。
那一天,你怕是到死都不会等到的。林归舟心里这样想着,面对他再一次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人没脸没皮,为达目的什么都演的出来。她自然是不信他的承诺的,但至少短期安全也能给她争取点时间逃跑。
她正低头想着心中的计划,突然脖子上多了样东西。
是她还给扎布德的南红赤玉。
他好像有什么执念,一定非得让她戴着。
“我既然已经给你了,那你受得住也好,受不住也得受。”
他就爱这样,给块糖,再给你一棒子。
在扎布德看来,这是他对她的承诺,是比千斤还重的誓言。
但在林归舟看来,这项链如同系犬的锁链,让她喘不上气。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在烛光下相拥,影子投在墙上,好似一对难解难分的恋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