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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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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次行动我们损失了两名死士,按理来说,死士都没有家人也不需要给予抚恤。
只是,那两位尚有血亲存世,只不过他们的家人并不知道他们还在世上,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帮帮他们。”
李靖安似乎是在翻阅名册,他淡淡道:“既如此,想个法子给他们的家人送些补贴吧,让活着的亲人生活安逸也算是我对他们的回报了。”
谢清徽低头沉思,两名死士……听说扬州刺杀案中,正好有两名死士被俘,但是服毒自尽了,莫非是李靖安派去的?
谢清徽靠近门边,想继续听一听,李四出声:“谁——”
还未等谢清徽离去,门已打开,李四的剑架在了谢清徽的脖子上。
“夫人?”李四有些惊讶的看向李靖安,然后缓缓收起了剑,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谢清徽后又对着李靖安行礼:“小人告退。”
李靖安似乎并不意外谢清徽的到来,他没有起身,只是坐在案前静静等待她的质问。
谢清徽走进书房,缓缓合上了门,夫妻二人对视良久,终究是谢清徽按捺不住发问:“扬州刺杀陛下的人是你派去的。”
虽然是疑问,可是谢清徽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李靖安也没有掩饰,只是点头说:“对,是我派去的。”
对上李靖安坦然而又毫不避讳的眼神,谢清徽忽然反应过来:“今天你和李四的对话,你也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对吗?”
“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是说好了做戏的吗?为什么要动用自己的人手去刺杀陛下?若是被查出来,安国公府,陈郡谢氏,博陵崔氏都得完蛋。”谢清徽有些激动。
李靖安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她面前静静注视:“因为我想和你坦白。”
“虽然你我的婚事是始于被迫,可是你既嫁给了我,你我便是不可分离的结发夫妻。
有些事情,我不想瞒着你,只是之前一直找不到坦白的机会罢了。”
他走上前紧紧抓住谢清徽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我们夫妻一场,那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我想让你听我的内心,听我的志向,听我的一切一切。我不想让我们像阿耶与阿娘一般,少年夫妻,终成陌路。”
谢清徽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不由得柔和了下来:“我一直都在二哥的身边,你我是结发夫妻,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方才我只是生气你的行动瞒着我。”
李靖安将她拥入怀中:“好,那我们今日便说开一切可好?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也不愿意嫁给我,嫁入安国公府,只是这是岳父能在陛下面前为你挣到的一个最好的选择罢了。
你发现安国公府在军中积威甚重,与各大世家都有联姻,而且与陛下名为亲戚,实则互相防备,你没有办法独自改变这一切,只能希望借助联姻的方式使安国公府变成一把刺向陛下的利刃不是吗?”
谢清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反驳,除了他没猜到这场婚事是自己算计的之外,他几乎猜透了自己全部的计划。
李靖安的声音似有蛊惑的意味,他说出了谢清徽内心真实的想法,让她无从辩驳,可是谢清徽有些羞恼,她努力用极冷的语气问:“那这些日子里,你是怎么看待我的?用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我在这里做些被你收入眼底的无用功吗?纵然我有欺瞒你的地方,难道你就没有吗?”
李靖安笑着安抚她:“清徽,今日我就是想和你说清楚的,不管从前有什么,可我希望今日过后,你我再无互相欺瞒之事。”
谢清徽似乎想在他的眼里找到撒谎的意味,可是什么都没发现:“那好,你告诉我,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究竟想要什么?”
“清徽,我想要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此刻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谢清徽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欲望,那是对权力的野望,也是对巅峰之处的无尽向往。
纵使早有猜测,但谢清徽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阿姐知不知道?”
李靖安摇头:“只有你,你是唯一一个。”
“所以刺杀君上,你是真的想让他死吗?”
“不是,想让他死太容易了,紧接着皇太孙即位,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成章,想要获得权力就只能起兵造反,那后世史书记载,李家也只能是乱臣贼子。”
“那你……”
李靖安放低了声音:“可若是君主无道,奸臣当权,清君侧便是师出有名。
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度多疑的人,此次刺杀过后,他的心中就会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不管是为皇太孙铺路也好,还是自己的私心也罢,朝中马上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谢清徽有些震惊:“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软刀子割肉,确实是更致命一点。”
“可是你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我背叛你吗?”谢清徽忍不住试探。
“你不会的,清徽,你知道你爱我。”他的眸子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明亮。
谢清徽有些闪躲,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李靖安的感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从最开始单纯的联姻同盟,变成了此刻略带朦胧的爱意。
她不知道是何时发生了改变,她只知道此刻的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为同盟的欺瞒,更因为他是自己的夫郎,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明白自己的枕边人。
在自己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感之时就已经被对方所捕获,谢清徽站起身与他对视:“那你呢?你真的爱我吗?”
李靖安抬起手为她整理额间的碎发:“清徽,如果不爱你的话,我根本没有必要与你摊开一切来讲,也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此刻想做什么,做一对相敬如宾而又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是世家正常的情况不是吗?可是我爱你,我想和你分享我的一切秘密。”
谢清徽恼羞成怒的拂开他的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李靖安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些羞恼罢了,于是便软着语气哄她:“好,我今天晚上睡书房好不好,是我的错,娘子。”
谢清徽从他怀中挣开,随手拿起快要熄灭的烛台回了正院,李靖安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握紧的拳头也逐渐松开,已经是一手心的汗。
李四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自己主子略微失神的眼神道:“主子,如果夫人她想离开呢?”
“不会的,她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放她走,这一辈子,我们都是结发同心的夫妻。”
……
正院。
明镜与明心发觉两位主子都不在的时候有点慌,正准备出来寻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娘子似游魂一般走了进来,她们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害怕:“娘子,您这是去哪里了?郎君呢?”
“他在书房,不用管他,我要去睡了,你们也回去吧。”
二人还是不放心,连忙进去服侍谢清徽躺下才略有惊疑的离开,她们怀疑娘子与郎君闹了矛盾,只是主子的事情她们也不敢过问,只能等明日白天,看到娘子心情好的时候再劝两句。
谢清徽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是痛恨圣上的,也是真心希望借助安国公的势力给圣上一个不痛快。
只是嫁入安国公府后,她发现安国公和世子并没有取而代之的苗头,甚至将怨恨掩藏的很好。
而随着阿耶的隐退,陈郡谢氏趋于平淡,圣上也再无忌惮恼怒之心,她也就淡了自己的心思,也罢也罢,家族平安就好。
可是如今李靖安的话就像是点燃了她心中早已熄灭的那根蜡烛……谢清徽猛地坐起了身,是啊,只要圣上还在位,他们便一直受制于人,如今圣上松松手,她便要感恩戴德了吗?
那谢氏那些被贬的叔伯呢?那些被无端扣了罪名而枉死的族人呢?谢清徽在心中这样问自己,是啊,凭什么呢?他们为什么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她愿意支持自己夫郎的志向,即便败了,她也愿意与李靖安同生共死,可谢氏该怎么办呢……谢清徽在忧思中沉沉睡去。
……
因为昨天心里有事,谢清徽起身的时候有些无精打采,不过想到今日要回娘家,断然不能让阿耶阿娘看出来自己满怀心事,于是她努力做出精神的样子。
明心小心翼翼的为她梳着头发,看到自家娘子的心情不是很好,想劝的话也就自然的咽回肚子里不再吱声。
刚走出志远堂,谢清徽就看到已经等候多时的李靖安,他今日身着品月色的衣裳,一蓝一粉,极为相配。
“我已经让人去通报阿耶阿娘了,说你旧伤未愈还要好好休养,今日就不陪我回去了。”谢清徽有些回避。
李靖安上前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陪娘子归宁是我身为夫郎应尽的责任,况且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拜会岳父岳母了,这已经很是失礼。”
谢清徽想要让他放开自己的手,可是他牵的格外紧,哪里能够挣脱出来,只能随他去了。
可是直到上了马车他都没有放开自己,谢清徽有些无奈:“你难道还能怕我跑了不成?”
李靖安只是同样无奈的注视她:“怕你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再不理我了。”
谢清徽没忍住笑了:“没生你的气,只是太热了。”
李靖安向她身边挪去,可是他挪一点,谢清徽就往旁边一点,他一手将谢清徽抱入怀中:“别动,让我抱抱。”
谢清徽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知道他昨日里也没睡好,想要挣脱的手也放了下来。
感觉到谢清徽不再挣脱,又看到她有些心疼的样子,李靖安的眼里露出笑意,终究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
马车一路行驶,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谢府的门口。
谢清平今日还要去当值,故而只有谢凌夫妇两人在府,听到女婿重伤的消息,两人都吓了一跳,谢凌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可谢夫人却是日夜忧心,一是担忧女婿,二是担忧女婿若有什么好歹,女儿可怎么办呢?
因为谢凌拦着她,也不能贸然派人出去打听消息,直到听说女儿女婿无恙,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阿娘——”谢清徽的声音传来,谢夫人看到许久不见的女儿也很是思念,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有些难过:“瘦了……瘦了好多。”
看到后面的李靖安,谢夫人又想到女婿的伤势:“二郎怎么样了?清徽不是说你还在家休养吗?”
李靖安拱手:“得知岳父岳母挂心,小婿必得亲自来请安,让您二老放心才是。”
谢夫人有些激动的拉着他们俩的手:“走,咱们先进去说话。”
管家已经去书房通报了谢凌,看到女儿女婿并肩前来,气色也还不错,谢凌放下了心,转头看向李靖安:“二郎的伤势如何了?”
“岳父安心,小婿已经大好,您和岳母不必担心。”
谢凌点了点头,随即又嘱咐:“作为臣子,护卫君上是你应尽职责,切不可恃功自傲明白了吗?”
“是,谨遵岳父教诲,小婿必不敢有狂妄之心。”
谢清徽看着他假正经的样子,偷偷撇嘴,他当然不自傲,人家还想推翻皇帝自己上呢。只是嘴上还是道:“二哥最是稳妥不过了,我难得回来一趟,阿耶别说这些了。”
看到女儿撒娇的样子,谢凌笑了:“好好好,我不过平白叮嘱一句,二郎稳妥我是知道的,只是你也要好好辅助二郎,不可以给他惹事知道了吗?”
李靖安出言维护自己的娘子:“清徽很好,便是有什么事,只要有我在就会护她安心周全。”
说这话的时候,李靖安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意,这样浓郁而又深重的感情,岂是做戏就能做出来的,谢凌与夫人对视了一眼,也很放心自己的女儿有了很好的归宿。
谢清徽先是闪躲,继而有些害羞,大庭广众之下,还当着耶娘的面,他这是做什么。只能拽了拽阿娘的袖子:“阿娘……我都饿了,咱们先开饭吧。”
“好好好,今日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好了老爷,孩子们难得回来,少说些吧。”
说完谢夫人就先牵着谢清徽去了正厅用膳,谢凌也只能无奈:“二郎,走吧。”
用膳的时候,谢夫人不停的给谢清徽夹菜:“多吃一点,南巡了一趟,回来倒是瘦了不少,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娘子一味追求纤瘦美貌,可是太瘦了也不好,还是有点肉比较好。”
“知道了阿娘,一路上二哥带我吃了不少的新鲜玩意儿,哪里会瘦,分明是您心疼我。”
“是,我心疼你,也心疼二郎。”说完把一盏炖好的血燕端过来:“受了这么重的伤,二郎也要好好补补才是。”
“多谢岳母。”李靖安忙接了过来。
一顿饭用的其乐融融,用过膳后,谢凌与李靖安去书房对弈,谢夫人也拉着谢清徽说些母女话,只是谢夫人年纪到底大了,说了一会儿之后就先去午睡了。
谢清徽在自己的闺阁里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午睡的想法,吩咐明镜与明心下去之后,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漫步。
不知不觉中,她从后院走到了前院,走到了她和李靖安第一次见面的那棵梨树下面,已经快要进入盛夏,洁白的梨花早已不见,如今都是郁郁葱葱的绿叶,她站在梨树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明明初见不过是去年发生的事情却恍如隔世。
对弈完后,李靖安看到谢凌有些疲惫,忙送他去休息,自己则是打算去绛雪轩寻谢清徽,走到前院花园的时候,看到她独自一人坐在梨树下,似乎是在发呆。
李靖安驻足良久,看着着她的背影,眼中逐渐有了温暖。
谢清徽起身回眸,不经意与李靖安的眼神对上,这一次她主动走在了李靖安的身边,牵起了他的手:“我们回绛雪轩吧。”
李靖安愣了一下,旋即回握住:“好。”
……
进了绛雪轩后,明镜知道他们有话说,倒好茶水便与明心默默退了出去。
“二哥,既然要做互不欺瞒的夫妻,那么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李靖安吹了一下茶盏:“有,两件事,突厥和江南。”
谢清徽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她无意中窥探到的也只有这两件事,他愿意据实以告就足够了,至于还有什么其他隐瞒的事情……。
“二哥,我想知道。”
“好,从此以后,我对你再无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