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守则》风七漩

11、第 11 章

　　燕时归连着约向晚吃饭约了好几天，他都说有事儿，没时间见面。
　　这小子能忙什么呢，连回微信都回的那么慢。燕时归很纳闷儿，向晚连朋友圈发的都不那么勤快了，即便是和工作相关的文章链接转发的都少了。
　　周五下班，燕时归在这个打工人一周最幸福的时刻再一次对向晚发出了吃饭邀请，这要是再拒绝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事实证明，燕时归对自己还是太过自信了，向晚的回复依然是，有事儿，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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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时归低头沉思，自己最近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他往上翻着俩人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一问一答，他问,向晚答。
　　他仔细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出格儿的话啊，但怎么感觉向晚故意躲他呢。他可够谨慎了，一句话得想半天才说出口，言谈上的分寸他一直拿捏着一个恰当的尺度，不深也不浅，就怕让他反感。
　　他想了想，把刘成叫了进来。
　　“你问问宣传部那个小年轻儿，叫许什么的，他们最近是不是又下基层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咱们能帮上忙参与的公益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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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成的表情一言难尽，“燕总，人家体制内的事儿，咱们不太好随意打听吧。”
　　燕时归眼皮都没抬，继续刷手机，“那你问问怎么了呢，咱们民营企业力求表现还不行。”
　　刘成费劲咽了口唾沫，腹诽道，都是男人你那点儿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燕总，这些写申论闯关过去的小伙子可不是什么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一个个都是人精，你说那小许，别看他年轻，眼睛一转那都是心眼儿。不想说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燕时归抬眼看他。
　　刘成立即低下了头，想了想说，“不过，我看他最近没再发基层的动态了，应该是没有任务。”
　　燕时归不太满意的看着他，挥了挥手，“算了，你下班吧。”
　　刘成松了口气点点头出去了。
　　燕时归站在夕阳余晖的落地窗前，沉默的看着天边。

　　向晚把电脑关机后，抬手看了眼时间，想想今晚该怎么度过。
　　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他一个人在灯光惨白的走廊里走着，清晰听见自己脚步的回音。
　　每次加完班回家时都有这种感觉，完成工作后的松弛，有种暗自努力的喜悦，好像自己是黑夜里一颗闪闪发光的大钻石一样。
　　他心内无声的告诉自己，看，向晚，没什么的，你还是那个你，只是和你共度余生的人会从一个姑娘变成一个男人而已。你的人生没有垮掉，只是原来建好的结构里有一处需要替换，那还是你的大厦。
　　所以别怕了，什么都别怕。
　　向晚回到家就瘫在了沙发上，他没觉得怎么饿，就洗澡换身衣服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最近忙没时间查资料，现在终于得闲，开始搜索各种和同性恋相关的话题和讨论，以及网络上的看法和争议。
　　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同性恋目前没有完全被大众接受，但是有一部分人表示只要不传播疾病不影响他人，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是个人取向自由，他人没必要干涉。
　　他不由得想起上学时看过初代程序员的一本杂文，那时候人们的认知水平明显不如现在，把同性恋当成奇耻大辱或者视其为洪水猛兽的大有人在，看得出来作者挺想表达一下自己看法的，只不过碍于出版写得很克制罢了。向晚觉得，自己或许也已经成为那沉默的大多数中的一个了。
　　他在网上找了两个相关的电影看，不知道是导演要表现现实主义还是艺术手法非要以悲剧收尾，总之两个电影结局都不好。
　　向晚看完后有点儿情绪低落，然后他脱了家居服换了身运动装出门散步。
　　他边走边思考，自己现在确定不能和女孩子共度一生了，那接下来怎么办，找个男的？
　　去哪找？怎么相处呢？
　　就算身边人都接受了，那同性之间的感情又真的能长久吗？相亲市场都是男生女生相亲，从没听说两个大男人相亲的。
　　通过这几天的网上总结，他发现如果想找到伴侣只能是从手机聊天软件上寻找，可这势必会带有某种风险。他不可能去尝试。而且那种软件都是约的性质多，和他想要稳定感情的诉求不符。
　　所以这个方法并不可行，但是他不可能公开自己的取向，并且他怀疑这份工作能否长久做下去都是个问题。毕竟他的取向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他的工作性质不允许他被质疑。
　　他需要承认，这是他二十几年人生经历中，从未曾遇到的难题。可他不想被打倒，即便基因决定他必须喜欢男人，他也不想成为那种被世人诟病的人。
　　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然后拿出手机，打开日记app，输入：向晚，你会幸福，你不会孤独终老。
　　然后他起身，走向远处的繁华灯火中。

　　燕时归在酒吧里喝了两杯清酒，他有点儿闷，其实他平时不爱喝酒，买醉更是没有过的事儿。
　　当第三杯酒递过来时，他摇了摇头，服务员微笑，“是那边的先生请的。”
　　燕时归转过头看去，见远处卡座里有个年轻的男孩对他笑了笑。
　　他回过头，说了句，“不认识。”

　　服务员往那边看了看没说什么，自顾自忙去了。那个年轻男孩径自走过来坐在燕时归身边，打了声招呼，“晚上好，燕总。”
　　“你认识我？”燕时归稍感意外的问，他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男孩儿淡淡笑了一下，稍微凑近他小声说了句，“我在…会所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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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时归重新打量他一眼，“你也在那儿工作吗？”
　　“兼职。”男孩儿答道。
　　原来如此，燕时归了然。
　　“你每次都带淘淘出去，我注意你很久了。”男孩儿清亮的眼神看着他。
　　燕时归一怔，因为此时男孩儿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这双眼睛，莫名很像……
　　“那如果我今晚带你呢。”燕时归说。
　　男孩儿笑了笑，“今天不是工作日，算是约会，可以吗。”
　　“哦？”
　　“有什么区别吗？”燕时归问。
　　“如果在会所和你出去，那我们就是工作关系，但现在我们在聊天儿，所以…我想当做偶遇…”他后一句话说的略微粘稠了点儿，然后看着燕时归的眼神儿也特意勾人了点儿。
　　这是看上他了，不要钱。
　　燕时归也勾了勾唇，“还是工作关系吧，纯粹一点儿。”
　　男孩儿看着他，很久都没说话，然后妥协一般，“好吧。”
　　燕时归拿过手机扫码结了账，然后边走边给司机打电话。男孩儿满意的跟了上去。
　　司机送他们到酒店以后，燕时归告诉他明早来接他。
　　然后他带着男孩儿往酒店门口走去，男孩儿好像很高兴，“燕总，你可以叫我毛毛。”
　　“嗯，很可爱的名字。”燕时归随意道。
　　看着快到酒店门口了，男孩儿就伸出手挽住了燕时归的手臂，燕时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只是，就在男孩儿的手挽上他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燕时归？”
　　“……！”

　　“你怎么在这儿？”向晚很意外的问。紧接着他走近了停在那儿的两个人。
　　燕时归像块石头一样顿在那里一动不动。
　　另外一个，看着燕时归。

　　向晚十分奇怪，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直到他的目光停在他们挽在一起的手时，他愣住了。

　　然后他往俩人的目的地方向看了一眼，某某酒店。
　　瞬间，向晚深吸了一口气。

　　燕时归看着他震惊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沉入了心底。

　　气氛诡异的安静了几秒后，燕时归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很抱歉的说，“对不起，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儿，咱们的酒改天再喝吧。”
　　然后他当着向晚的面给刚在车上加了微信的毛毛转了2000元，“毛毛，你打车回去吧，不好意思。”
　　毛毛看着燕时归，遗憾失望的表情在他脸上尽管非常明显，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

　　只剩下燕时归和向晚在酒店门口两两相对。
　　“……”
　　“……”
　　沉默。
　　还是沉默。
　　震耳欲聋的沉默。

　　许久之后，他们异口同声。
　　“对不起！”
　　“对不起!”
　　“……”
　　“……”
　　“想喝酒吗”，向晚问。
　　燕时归点了点头。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处烧烤摊儿，在一个靠角落处坐下了。向晚起了两瓶啤酒，但是他喝得还是汽水儿。
　　向晚低下头，有些愧疚的说，“不好意思啊，耽误你事儿了。”
　　此话一出，燕时归唇角的线条抿的很紧，然后他深深出了一口气，“吓到你了吗？”
　　向晚抬头，看着燕时归，坦诚道，“只是意外，没有吓到。”
　　燕时归自嘲地一笑，“真的吗？”
　　想到刚刚在酒店门口向晚看到他和那个男孩儿眼里的震惊，一种能称之为绝望地东西就在笼罩着他。
　　然后，燕时归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说，“我是天生的，改不了。从上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家人也都知道，包括我爷爷，但别看他年纪大，却是最先支持并理解我的人。”
　　燕时归自顾自的说着，没有看到向晚复杂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种事儿，大家避之不及也都很正常，所以你不用觉得怕我难堪就那么小心翼翼的，我都习惯了。”
　　向晚一顿，转而用更复杂的眼神看着燕时归。
　　燕时归没停，他喝了一口啤酒，打算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他直接说道，“你要是觉得和我这种人做朋友让你觉得恶心的话，那我向你道歉，并且保证以后都不出现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