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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唤醒 ...

  •   “呼……呼……”
      急促的喘息声在昏暗的树林里游荡,闪烁的萤光在接二连三的踩踏中炸开,散落于黑夜中。
      “快!捉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湿润的泥土上留下脚步追逐的印记,沾染着罪恶的气息。
      “呼……呼……”
      计南柯的双腿被带刺的植物剐蹭出一道又一道血痕,不断上升的肾上腺激素麻痹了疼痛的感官,胸腔压榨着短缺的氧气,扯动出被钝刀拉蹭的痛意。

      不能停下!
      汗水打湿了头发,一缕一缕地贴上了头皮,在婆娑的月光,晃动的树影下,惨白的面容触目惊心。
      如诅咒般的呐喊与叫嚷如影随形。
      她像是一只无助的兔子,被残忍的恶狼们追逐戏弄。
      计南柯再次回头,飞快向后退去的景象中,镶嵌在远处耸高的教学楼中的灯光一点点消散,隐于黑夜间。
      同样熄灭的,还有那瞳孔中蕴藏着的最后希冀。
      已经没有人,知道这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身为当事人的计南柯猜不到,追逐她的学生们,或许也猜不到。

      这场生死追逐的最初,源于她在长期欺凌下的第一次激烈反抗,让身后这群恶鬼扔掉了最后一丝作为人该有东西。
      冲动、好战、蔑视、贪婪。
      就这样,在伸手挡住巴掌的一刹,身后那群享受“狩猎”兴奋感的少年少女们,对猎物开启了最终的猎杀。

      手腕中的电子表不断地浮现信号中断的红色文字,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该死!”
      计南柯低声咒骂,在艰难的移动中,昏暗的警示牌一闪而过。
      危险地域,禁止入内。
      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她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像是有一道柔软的透明墙,缓冲了她的速度,连带着打乱了行动的步子。
      计南柯一个踉跄,直接从警示牌下方翻滚而下!
      她这才意识到,警示牌下的黑暗中藏匿着这么个大陡坡!
      身体无意识地缩成一团,密密麻麻的碎石子争先恐后地粘在皮肤上,带来强烈刺痛感的同时又减小了阻力。
      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向下翻滚的声响,漫长而无助。
      但其实,实际上的翻滚只有那么短暂的几秒,坡下微微深陷的水坑接住了狼狈的身体。

      计南柯艰难地撑起双臂,跪坐在泥泞的水坑中,如因溺水而被救上岸的人,痛苦非常地咳嗽。
      透过混杂着汗水泥土的模糊视线中,四五道像恶鬼般的身影在她的前上方徘徊。

      一个疑惑的男声提高了音量:“她跑到禁地去了!她是怎么进去的?”
      此处禁地位于连山大学的后山,因内部空间繁多错乱,很容易迷失,且存在时间古老悠长,存在原因无从考究,魔物众多。同样蕴藏无数的奇珍异宝,故名为“空域”,空域的危险程度在全世界范围中能排上前五,空域的外围灵力浓郁,非常适合学生们成长学习。之所以能放心的将连山大学建在一旁,是因为通往“空域”的入口处布置了强大的术法,除被允许的人外,灵术界那几位泰斗也得费些功夫。

      见空域里深不见底的小路,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未知生物的低吼,其中一人打了怯:“咱们回去吧,反正她也动不了了,就让她自己在这呆着吧,也算是教训够了。”
      他的发声让其他人一同回头看向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火辣,穿着超短裙的女生,她坐在一匹毛发如墨,有着锋利独角如马一样的生物上。女生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冷笑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今天她既然有反抗之心,那就会有下次,现在不让她跪地求饶,以后怕是给咱们惹更多的麻烦。”
      “婉儿姐说的对。”穿着皮夹克衣,脖子上戴着金属项链,化妆烟熏妆的齐刘海女孩说:“好心教育她反倒不虚心接受,必须让她认识认识错误。”
      “但咱们怎么进去?”
      “她不都进去了吗?”
      “是啊!她都能进去,肯定存在什么漏洞!”

      计南柯紧紧地盯着几人的动作,发现有人对着禁地的边界线伸出来手。
      一秒……两秒……三秒……
      他们的胆量瞬间膨胀,一个跨步,越过了界线。
      并没有什么可怖的现象出现。
      “哈!这是不是在骗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术阵!”
      他们笑着嚷嚷着,冰冷且血腥的眼神在惨白的月光下移向沉默的计南柯。

      计南柯闭上眼睛,不再抵抗。
      不就是被打一顿么。
      一次次挣扎着起身,又一次次以失败跌倒。
      没有力气,就这样吧。

      追逐者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地走向放弃挣扎的猎物面前,残忍嚣张的笑容被一道绚烂的火光照耀,显露在光芒之下,清晰可见。
      火焰的焦灼味弥漫在空气中,扫去黑暗中的潮湿阴冷。
      长长的尾翼划过追赶者的眼睛,散发着鲜红色光芒的羽毛散落与空中,在飘落中燃烧,化为灰烬。

      几人捂住眼睛,纷纷后退。
      突然出现的生物抓住计南柯的肩膀,向禁地深处飞去。

      “该死的畜生。”被叫婉儿姐的女生躲过了刺眼的火光,但发尾却被烧焦,她给几人施加了恢复术,命令道:“还不赶紧去追!”
      几人相视一眼,咬牙追了过去。

      “多多,没关系的,快放我下来。”
      计南柯看着自己悬空的手脚,神情中并没有被救走的喜悦,反而充斥着担忧。
      多多是她成年后召唤出来的契约兽,一人一鸟相依相存。
      她没有限制鸟儿出现的权利,此时鸟儿出现与帮忙,令她十分愧疚。

      她的灵力不足以使鸟儿化成如此大的形体,现在的多多完全是在消耗自身的力量带她逃走。
      照这么消耗下去,它很快就会因灵力消耗殆尽而死亡。
      鸟儿眨巴着眼睛,扬起脑袋,飞的比之前更快了。
      齐刘海女孩追烦了,她抬起了右手。
      “拍不死的杂虫。”
      几道细小的银光穿过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狠狠地刺向计南柯与多多。
      计南柯闷哼一声,显然是中了招,多多的一只翅膀被刺中,飞翔失去了平衡。
      “喂!你疯了!在没被允许的情况下对人使用攻击术可是犯罪!”
      男生慌了神,平常打打闹闹他家是能摆平,可要是因为使用攻击术惊动了搜查局的术式调查科,那麻烦就大了。
      “陈傅。”他们的领导者,也是一直发号施令的人——周婉婉,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别忘了,今晚把她叫出来的人是你。”
      “听说你家的项目资金链断了,正在找投资商。”
      陈博惊恐抬头。
      她都知道!
      怪不得这段时间一直让他当出头鸟!把他当傻子一样耍来耍去!
      陈博握紧拳头,咬牙:“我知道了!”
      他转身继续追赶,身边缓缓浮现出如繁星般的银色光芒。
      嚼着泡泡糖的齐刘海女吹起了口哨:“不愧是主金属性的术式,比我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被受伤的鸟儿抓住的计南柯用尽全身灵力构造着保护屏障,却在感知更加强烈的术法波动后讶然回首。
      “糟了!”
      她咬破舌尖血,不顾鸟儿的意愿,强行将它收回契约空间。
      随之而来的银针穿透薄弱的屏障,刺破她的肌肤。
      计南柯的反应迅速,她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将破损的屏障迅速重组,护在身体的重要部分,从半空中落下后翻滚。

      “前面是悬崖!”一个男声大喊!“掉下去就完了!”
      计南柯苦笑睁眼,现在的她竟然是从伤害她的人那里知道自己将落得什么下场。
      微弱的火光一晃而过,美丽的羽毛破败不堪。
      她的契约兽又一次出现,为了带她逃离险境。
      “多多!”计南柯并不愿多多这么做,她大喊:“给我回空间!”
      鸟儿并不理睬,它用爪子紧紧地抓住计南柯的衣服努力往回飞。

      “先想办法把羽燃鸟给我抓回来!”
      周婉婉从怀中掏出一颗水晶球,那是她求父亲花大钱买来的契约更换魔咒,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将计南柯的契约兽“多多”变成她的!
      听到动静的多多张开嘴巴,一个拳头大的火球汇聚而成,朝水晶球方向吐去。
      齐刘海女掏出回旋镖,打破火苗后狠狠地击中了多多的头部。
      鲜红的血液一缕缕地从多多的头部流下,强大的冲击迫使它松开了爪子。。
      多多摇晃着脑袋,迅速俯冲,用喙再次叼住下坠的计南柯的衣服,继续向上飞。
      在它听不到任何声音,坚持向上飞时,一双变得冰冷的手臂环住了它的脖子。
      计南柯将它抱在了怀里,抚摸着破败不堪的羽毛,轻声安慰道:“已经够了,已经够了,可以休息了,乖。”
      多多实在撑不住了,在计南柯的安抚中,化为手掌般大小的鸟儿,与计南柯一同沉入深渊。

      未恢复平静的水面再次炸开水花。
      “嗬……嗬……咳咳。”
      计南柯从水潭中爬上来,靠在一旁布满绿苔的巨石边,怀中的多多被她护在怀里,万幸没有受到更多的冲击,只是受的伤太重,耗尽了灵力,又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寻不到一线生机。
      她抬起头,水潭上方的星空璀璨,皎洁的月光洒在潭水上,波光粼粼,宁静祥和。

      她身处在一片露天的洞穴之中,而与水潭周围相接的还有几个未知的隧道,不知通向何方。
      计南柯张开嘴巴努力呼吸着新鲜空气,扯着呛了水的嗓子更加疼痛。
      手腕上的防水电子手表依旧没有信号,身体健康状态早就超红。
      生命体征渐渐微弱。
      还不能睡去!
      计南柯咬牙撑起身,把多多放在一边。
      然后从自己的伤口处不断地挤出鲜血,为她的朋友做最后一件事。

      她要画两个结合阵!
      以自己最后的生命力和灵魂为代价,接触与多多的契约关系并将多多的时间重返会蛋的状态,蛋会一直保护它不受外界攻击,直至找到下个契约者。
      得幸于超强的语言天赋,学校破例让她接触到更多的书籍。
      这两种术式便是她在古籍中看到的,今日也是第一次实践。
      虽然她患有灵力不足症,但她有惊人的记忆力与语言解读天赋,古籍中那复杂的符号与布阵在她的手中与口中一点点显现。

      周围的灵力发生了变化,它们从万物中凝结,化为五彩的光芒流入阵中。
      快要成了!
      计南柯欣喜,要是这时她看向水潭,就会发现她琥珀眸中的金芒。

      命运的恶作剧还在继续!
      灵力的骤然流失惊动了于洞窟深处酣睡的魔兽,它睁开兽瞳,摇头抖落掉粘挂在兽毛上的尸骨残骸,发出残忍的吼叫,踩碎腐烂的肉块,朝灵力聚集处奔去。
      周边的小型魔兽与普通动物纷纷躲藏,瑟瑟发抖,生怕被这一方霸王盯上。
      “糟了。”计南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外部框架已构成,但内部还有许多要填补,术阵无法夺取她的灵力,就用她的健康来替代!
      她捂住已经变暗的左眸,在即将失去光明的左眸的狭窄视野中,奋力完成最后的术语。
      “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咳出的血止不住了,难以掩饰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巨型魔兽甩动着双尾,对着还不够塞牙缝的两块肉有些嫌弃。
      同时也十分好奇,歪着脑袋看看从未见过的生物在做什么。

      “完成了!”
      “为什没有启动!”
      计南柯睁大眼睛,慌乱地注视着聚集够了灵力却没有其他丝毫动静的术阵,紧盯着术语演算是否有出错的地方。
      “没有错误!这里也没有错误!”

      她绝望地速算着,而一旁的魔兽也做好了决断。
      再小的肉也是肉,眼前的这古怪生物竟然无视它,它要让这人在惊恐的眼神中进入它的腹中。
      露出的獠牙下口水滴落,在岩石地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灵魂,生命。
      “即便是等价交换类的禁术,也是需要以自愿为原则的。”
      “这种自愿要带有强烈的祈祷性意愿,术式有灵,当它感受到施术者真正的祈求妄念,才能被唤醒。”
      记忆中俊美无铸的教授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着术式演绎,温雅的嗓音拨动着灵魂。
      “我知道了!”
      “少了一样!”
      计南柯豁然醒悟,她把手放至阵中。
      “给我!”
      女孩吐血大吼,更多的血液流入阵中。
      金芒乍现,一把刻有古文的匕首浮现在阵心,计南柯握住匕首,万千丝线缠绕在匕首上。
      计南柯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刺入自己的心脏,金线与匕首一同涌入身体。
      明亮的琥珀眸彻底失去了光辉,变得空洞灰暗。
      血喷大口已至眼前。
      多多苏醒,它仰起脑袋,发出嘶鸣!

      “谁在动孤的孩儿们?”
      金红色的火光化为龙卷风将潭水分开,慵懒的声音直接中断的术式,魔兽收回嘴巴,皮毛炸开,嚣张的尾巴耷拉在地上,它缩着脑袋,战栗颤抖。
      多多眼睛一亮,叽叽喳喳。
      “留点力气吧,再这么叫下去,就算是我也难从阎王爷那讨你一命。”

      庞大炎热的火焰化为衣裳包裹着女人丰满的身躯,如浓墨般柔顺细腻的长发长至脚踝,戴有黑玉手镯的手腕撩起散乱的黑发,露出威严而狂气的金色眸子。
      女人踩在虚空中,一步一步走着陷于濒死昏迷的计南柯身旁。

      “孤家孩子的后代怎会如此弱小?”
      女人俯下身,笑意盈盈地打量着比她那鸟崽幼年期还要小上许多的多多。
      “那个孩子又是谁?怎穿的如此奇怪。”
      “叽叽,叽叽。”
      多多焦急地向女人说明情况。
      “连山大学?学生?欺凌?术式?契约兽?”
      女人摩挲着下巴,金眸瞥向畏缩窝在一角的魔兽:“孤怎么听不懂呢?汝可知晓?”
      魔兽脑袋放空,试探性地“嗷嗷”两声。
      “滚吧。”火光化为一道长鞭,狠狠地抽向它!
      魔兽疼的厉害也忍住不敢吱哇乱叫,野兽的直觉告诉它叫出声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它泪眼朦胧可怜巴巴地看向那个恐怖如斯的家伙。

      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的女人揉揉太阳穴:“没用的东西。”
      “滚吧。”
      魔兽夹起尾巴,头也不转地缩回自己的老穴收拾家当,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这片领地。
      妈妈,怎么不曾告诉它这里还住了个凶神恶煞!

      女人手轻轻一挥,在温暖柔和的光辉中,多多身上的伤口长出新肉,新肉上发出新羽。
      多多张开翅膀,轻轻一扇,便可乘风而起,源源不断的灵力充盈着身体。
      见这只羽燃鸟没了生命危险,女人开始在周围走动。
      “难道他又动了什么手脚?”
      有了前车之鉴,女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和所在之处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她左敲敲右碰碰,想先从这出去在做打算。
      但首先,她低头。

      要解决这只还在一直拉扯她衣角的小家伙带来的麻烦问题。

      “叽叽!叽叽!”
      多多焦急地在女人周围转悠,祈求女人救救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计南柯。
      “小家伙,救你是看在你是孤的鸟崽的后代,地上那人穿着古怪,要是敌方派来奸细,救她可是个赔本买卖。“
      “叽叽!叽叽!”
      多多摇头,又是一阵叽叽喳喳,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无论有用还是无用都一股脑地吐出来。
      “等等!等等!你说现在是何时?”
      接收信息的女人红唇微启,有那么瞬间呆滞。
      “孤的始户国已经没了?现在是在千年之后?”
      “她……”玉指轻指:“她是孤的后人?”
      “孤没生过孩子啊?”
      多多张开翅膀,焦急比划。
      “行了,行了,孤知道了。”
      见女人妥协似的走向计南柯,多多松了口气。

      计南柯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梦到看不清容颜的君王躺在王椅上饮酒大笑,座椅之下美人无数,只有一个幼小的孩子在君王面前正襟危坐。
      丝竹声渐渐隐去,在惊呼声中,一位穿着宽大玄袍的男人走入堂中。
      正当她想看清梦中几位关键人物的样貌时,无尽的火焰烧尽了一切,消防车声,警笛声,救护车声交错而至,狭小的空间压的她喘不过气。
      在挣扎期间又似踩空了楼梯,欺凌她的笑声在千面镜中浮现,她转身跑远,在虚无的黑暗中寻找光辉。

      就这样,在不知疲倦的奔跑中,她看见了一扇窗,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伸出双手去触碰。
      差一点……还差一点……
      暖而湿润的真实触感让计南柯睁开了眼睛。
      在金星闪烁的视野中,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碰到了蹲跨在自己身上的漂亮且古怪的女人的嘴唇,饱满红润。
      侵占嚣张意味十足的金眸贴近她的眼睛,计南柯虚弱的双手无力抵抗。
      她的瞳孔微缩,在那双眼睛下仿佛整个灵魂赤裸裸地被这个女人窥视。
      “那么,取你身上的哪一块好呢?躯干?四肢?鼻子?耳朵?”
      女人的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难言的威慑力。
      “还是这双……最合孤心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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