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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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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有花绛鸢把事情都安排好,再秘密地把这个遗诏一样的好几页纸的信交给有花娜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到了五个月的状态了。虽然在她的认知里,不过过了半个月罢了,但自从离开了封言,她对时间的认知,已经越来越与世界脱节。
很快就要临盆,有花绛鸢意料之内地知道自己难产了……
就在她跟医正说,若是实在不行,就试试把她的肚子剥开再缝上,大不了一死的时候,她得知了封言的死讯……
于是在极大的惊吓与悲痛之下,孩子顺利出生了。
听到封言似乎是死了,有花绛鸢感到胃一阵一阵地堵,最后呕了出来,她呕得剧烈,觉得自己快要将血呕出来了。她拿过帕子胡乱抹了抹嘴,强撑着爬起来看向医正抱起的孩子,在确认孩子顺利活了下来,医正判断孩子还算健康的那刻,她松了口气,昏死了过去。
昏过去后,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像被抽走了,整个人直往上飞,失重感充斥全身。她先是感受到了害怕,身体一阵一阵地发麻,但她又很快闭上了眼。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种平静,像是心愿达成,又像是心如死灰,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世间需要她处理的事,似乎都做完了,在乎的人似乎也不需要她操心,想要的人已经不可能了。她闭着眼,她好像已经离开了这个生产的屋子,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到了一个未知的黑暗空间。她平静的,木然的,只是躺着的。她像漂浮在水面,闭着眼,觉得世界在晃动,直到,她又听见了说话声。
“下雪了。”
“是啊,下雪啦!这是我来到天宫看到的第一场雪!”
下雪了?天宫?
一段段的记忆突然涌进了她的脑子,涌得她脑袋发胀,呼吸不畅,就像要溺死了!这些记忆太多,有喜有悲,但无不在向她昭示着一个事实,一个被她逃避的事实,一个残酷的事实,她不是有花绛鸢,而是花神白鸢!!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却仍旧拼命地重复着尝试,终于,她猛地惊醒,喊了出来,一声强烈的情感充沛的情绪复杂得无法简单概括的“啊”从她干涩的嗓子里冲了出来,她像从水里破了出来,一身的汗。
门边的两个仙侍被吓了一跳,左边的茭白率先跑到了她的床边,激动得直接跪下了:“娘娘,娘娘!您……您醒了?!”
茭白喜极而泣,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转头看向了另一名仙侍:“木绵!快,快去报告寒舟将军,让他向陛下禀告,说,说娘娘醒了!!快,快去啊!!”
白鸢有些懵,她对自己处在的这个地方没什么印象,她看着木绵离开,等木绵跑没影了,她开口问道:“这是哪?我……我怎么在这?”
白鸢本来想问自己怎么还没死的,但想了想这样问好像太直白,她记得的,茭白是一直跟着她的仙侍,从她嫁到天宫成为百炙的天子妃的时候,茭白就跟在自己身边,她很忠心,很在乎自己,自己这样问会让她伤心,于是白鸢决定换个问题。
“娘娘,这是紫微宫,是您和陛下日常居住的宫殿。”
“陛……陛下?”
“娘娘昏迷的这段日子,陛下和娘娘成婚了,现在娘娘是这天界与天帝陛下共享尊荣的天后娘娘。”
白鸢一惊:“怎么可能?!什么意思?!那原来的天后呢?我是天后?!陛下怕不是疯了!”
白鸢的记忆还停留在她跳下诛仙台之前,以为自己被迫改嫁了百炙的父神,又惊又恼,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怎么还活了过来,还要受此大辱!
“娘娘误会了,现在的天帝是原来的战神白觉上神,不是之前那位天帝了。”
茭白向白鸢讲述了她所知道的,所有在白鸢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并和她介绍了木绵,说木绵心思单纯,干活麻利,是白觉安排来同她一起照顾她的。
很快,白觉就赶了过来,白鸢一时有些恍惚,看着那张和封言一样的脸,她差点就唤他一声“阿言”。
“阿衍……”
她许久没见到他了,鼻子酸酸的,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下来了。
如果是作为有花绛鸢,看到丈夫未死,她该哭上一哭;作为白鸢,看到久违的……亲人,她也是要哭的……
一瞬间委屈涌上心头,这些年吃的苦,她是不是可以有人倾诉了,但,她从前就开不了口,现在欺负自己的人死的死,被囚禁的囚禁,她好像依旧开不了口,她依旧说不出来。所以,她干脆就不说了,她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然后默默地流泪……
白觉,她的阿衍,也就是梦境外真实的那个阿言,现在好端端在她的面前,甚至还造反成功当了天帝……
“鸢儿!”
他坐到她的床边,一下子把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想更用力地拥着她,想更深刻地感受她的气息,可他又怕伤了她。他也无声地落着泪,他终于等到她醒,终于没有失去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茭白,快去把司命和岐黄仙官喊过来!”
“是!”
白觉松开了白鸢,上下打量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就是有点饿,脑子还有点不清醒,还有点没缓过来,但是没什么大事。”
“我去给娘娘端些吃食来!”木绵出声道。
“多谢,清淡些即可。”
“是。”
看着木绵跑出去,白鸢又看向白觉:“阿衍,你是不是入我的梦了?”
“嗯,我想救你。可是好像没帮上你太多,还被司命踢出来了。你放心,我当封言的时候没死,只是被踢出了梦而已。”
“下次不许了。”白鸢摸了摸他的头发,“万一你被我连累,死在里面了怎么办?我本来就是要寻死的,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救我?”
“可是……你若是死了,我也没必要活着了……”白觉低着头,“你给阿蕡留了信,把花神的位置给了他,把一切都交代好了,你让他遇到事情可以来找我,那为什么没有留给我的信呢?你没有想过我吗?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成一家人了?”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不需要我交代什么,你自己就可以过得很好,我自己也没有什么特意要麻烦你的。而且,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给你写信……”
“为什么没有立场?”
白鸢不敢看他,她不明白白觉怎么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她喜欢他,小时候就给他告过白,被他无视了,但她依旧喜欢他,她被骗被迫嫁给了别人,在被施了禁术期间,她把她的丈夫错当成了他去爱,在禁术解除后,她也依旧是只喜欢他只爱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哪里是简单的亲人,哪里是简单的兄妹,她有什么立场去给他写信呢,更何况,她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写她要去死,心意已决,让他别伤心吗?那岂不是让他更伤心了。她那时决定要死,是她一个人的事,若是什么都没留下,对他来说,不是更好吗?
“你为什么要娶我?我是上一任天帝的儿媳,你不怕别人说你?”
白觉摇摇头:“我都造反了,还怕这个?你是生气了吗?对不起,我只是想救你,我问过司命的徒弟,也查过典籍,我要救你,必须得先和你建立关系,我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只能建立夫妻关系。鸢儿,你别生气,我只是娶了你,办了婚礼,并没有对你做其他的事。”
“我不是气这个,我是怕影响你的名声!”
“我不怕,也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
白鸢觉得白觉变了,他从前温温柔柔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固执,也从不会说出这样极端的表示他没了她不能活的话。他向来保护她,照顾她,尊重她,成熟,不矫揉造作,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专制地替她做了活下去的决定,还这样装可怜地同她说话。但,变的又何止是他呢?她自己也变了不少,又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有着这样一面。